進入京城最中心的圈子時。林羽坐着的車子一點兒也不稀奇,幾十萬的紅旗落在哈洋人士的眼中,也許還沒個洋牌子炫目,但在京城這塊地,這種車往往代表着另一層呼風喚雨的身份。
身份這玩意兒落在一般人的眼中,無非是與錢掛上鉤,開着幾百萬的跑車,喝着幾十萬的酒,包養個幾百萬的妞,就叫身份。
其實不然,這是暴發戶,在這個國度,錢不能決定一切,如果只憑手裡可以動用的金錢,一個央行的高層可以比這個世界大多數的福布斯富豪還要多,當然,動用的權力也會被大大的限制。
對陳老爺子來說,他最榮光的時候,就不止是能夠動用多少金錢了,他對經濟的把脈通常會影響到整個國家的經濟走向,屬於紅色企業家裡資格最老的人物之一。
即使在退居二線多年後的現在。進入郊區這個有墨綠軍裝人時站崗的小院子裡,仍不需要任何通報和預約。
“陳叔叔,您怎麼來了?”一箇中年人滿臉笑容的走了上來,拉開老人的車門,將他攙扶下車,眼睛着落到車邊另一側出來的年輕人後,不由微微愣了下,似乎察覺到某些似曾熟悉的味道。
“好久沒和老唐下棋了,來過過手癮,他忙嗎?”陳老爺子並沒有明說自己的來意,和中年人聊着走了進去,林羽和王伯跟在後頭,已經被唐家的人當成了保鏢之類的人物。
“老爺子今年開春退了下來,忙乎了幾個月後,這幾天也是閒得慌,老是說着要去找陳叔叔您下棋,這不,您就來了。”
“唐謙啊,你現在也算是實權人物,年輕有爲呢,用不着對我這老頭子客氣,忙去吧,我自個去見見你爸就行。”陳老爺子笑着推拒了中年人的攙扶,叫唐謙的中年人這才笑着說了幾句,才步行走出大院。
“這應該算你一叔叔吧?三十五,副廳級,我這個糟老頭子叫他這一攙着。可真是受寵若驚哪。”
陳老爺子說完這話後,瞟了一眼安安靜靜,顯得無所事事的林羽,眉宇裡帶些惋惜,老唐家的人,竟然出了這麼另類,有着如此龐大的資源,只需要聽從老唐的安排,一步一個腳印,他的成就必定要比唐謙要高上不少,但事與願違。
這世界上,還有比升官更值得追求的事情麼?
老人嘆了口氣,就如他當年不明白林羽那個天才橫溢的父親選擇一條從軍路,也不明白自己這個準女婿,爲什麼會走上一條大逆不道的黑暗之路。
“這條路我不喜歡。”林羽老老實實的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我這人喜歡冒險不求平穩,所以這個大院裡的心機與我無緣。”
陳老爺子因爲這句話沉默了半晌,默默的走過半截長廊,然後突然停住腳步,扭頭對林羽道:“那我告訴你,影兒這些年從沒有接受過唐家的任何幫助。放棄了唐家長孫媳婦的所有待遇,你會不會對這次的加拿大之行情願一些?”
“難道你真的認爲,一個風華正盛的女人,會對一個還在讀高中的男孩子產生感情?最多最多,就一起在我小姑姑那裡聊過幾句,然後從沒有見面。”林羽嗤笑着,顯然並不相信這種成人童話,搖搖頭道:“老頭子,一見鍾情的事兒,而且還是這樣荒謬的一見鍾情,會發生在你那個理智到連每週上牀幾次都寫在婚約裡的女兒,會有這份閒心?”
火藥味再次濃厚起來,老頭子眼睛眯了起來,看着眼前的年輕人,深深吸了一口煙後才笑了笑後道:“我現在老了,但你能否認過我年輕過?”
“不能。”林羽一向很坦白。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老爺子拋下這麼一句話,加快腳步走向了書房,留下林羽啞口無言,看着背部微駝的老人走到自己的老友書房門前,伸手一推,驚醒了裡邊正在捧着一卷發黃手稿,卻沒有將目光放在上面的老人。
“老陳,什麼風將你給吹來了?”老人露出驚喜神色,站起來和老友握了握手。
這個唐家的老人身材極高,目光越過陳老爺子的肩膀一眼就望見了站在門外的青年,簡簡單單的衣物裡邊蘊含着爆炸式力量的肌肉,眼神安靜,頭髮蓬鬆。站在那的模樣如同一頭毛髮鮮亮的年輕獅子。
“進來坐吧。”
唐家老人說了一句,低頭的同時已經去掉了那份隱隱的激動,林羽笑了笑走進書房裡,也沒客氣,徑直找了個地方坐下,因爲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
陳老爺子看着林羽這份自在的神態,心中又是暗暗嘆了一口氣,林羽這個爺爺久居上位的氣勢如何,自己最爲清楚不過,稍微心虛些站面前不超過三分鐘就會有流汗的趨勢。
但想到林羽當年還是個大孩子,第一次從南方小城市走到京城這個繁華之地,面對當時事業已經達到巔峰的老爺子時,也有現在這份悠閒,對這也就見怪不怪了。
當時,唐老爺子是本想晾着這孫子半個小時,就當熬鷹那樣熬煉熬煉,可差點讓他氣歪了鼻子的是,這小子竟然睡着了,竟然頭一次有人在他的書房裡睡着了。
而這種可怕的心性,竟然是自己在南方小城的老友給調教出來的,幾乎在他十五歲之前就打好了基礎,帶着這份定力踏入政商兩屆,有了陳唐兩家的支持。必將是最爲奪目的後起之秀,可這小子一腳踹翻了許多人苦心積慮給他安排的成長規劃,竟然跑去做了朝不保夕的殺手。
寄託了三個老人所有希望的少年,竟然成了殺手,這個事實雖然被一手壓了下來,暗暗成爲了門風嚴苛的唐家閉口不提的禁忌之一嗎,但對唐家老人的打擊也是十分大的。
“老陳,這事我昨晚就瞭解到了第一手資料,聯繫了那塊地的特別人員,倒也查到了不少蛛絲馬跡,蘭影這娃兒的膽魄。值得我爲她驕傲。”老人直奔主題,落座後和陳老爺子說了這事,又寬慰道:“闇火小組已經精銳盡出,在那集結了幾乎所有的力量,影兒的下落已經找到,暫時沒有任何危險,他們是有政治需求的,談判如果能完美結束,影兒就安全了,否則隨時都會強攻。”
“這事你責無旁貸,我也懶得客氣,她現在算是你唐家的人。”陳老爺子點點頭,指了指林羽,“我來這的目的是關於林羽這小子的,雖然他回國到前不久才明白了他的身份,不過也經過覺得這兩年的熬煉,這小子的銳氣明顯磨去了不少,如果再放出去,也不會闖出以前那樣的大簍子,加拿大那塊他熟,叫他去周旋一下對事情的進展會比較有利。”
“這事不行。”唐定軍頓時搖頭,“至少還得過三年,五年期滿才能出去,否則我沒法跟其他人交代。”
“交代?交代什麼?他需要向誰交代?老唐,放行吧,我最近和他接觸得比較多,這小子性子轉了不少,已經不是以前那種囂張氣焰了,熬煉熬煉就得了,沒必要這麼死板。”陳老爺頭一下激動起來。
……
林羽看着兩個老頭兒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不下二十句,然後就開始擼袖子動手,你一巴掌我一巴掌的拍得歡,他這邊才樂了樂,沒曾想將兩個人的矛頭全部吸引過來了。
“小子,我告訴你,以前的事情我不跟你計較。但這會兒我保着你去救影兒,不許少了一根頭髮。”
“我說不許去就不許去,一個組織的精銳絕對比他這個野路子要好得多,別去瞎添亂!”
書房裡陷入了安靜,只剩兩個老頭子的呼喘氣聲,陳老爺子瞄了下自己的好友一眼,冷笑道:“別給臉不要臉,拿個孫子要了我女兒,憑白比我高了一輩我都沒多說半個字,現在竟然制止林羽去救你自個的孫媳婦?”
“停!”林羽深深吸了口氣,皺眉看着面紅耳赤的兩個老頭子,道:“這樣吧,你可以叫那些精銳來和我過過招,我如果打不過就呆這不動,打得過,我好準備機票!”
“好,好,他這法子好,咱們三方都有臺階下,我對其他人也有了交待。”唐定軍漲得臉通紅,“以爲我想捂着他當寶貝?當年他捅的簍子還不大,這一路過關斬將我得罪了多少人?不是我護着,他一個人能扛得下麼?”
“老頭子,這話你就不對了,如果我不回來,還指不定誰扛得下水。”林羽冷笑了下,不就是些什麼大內高手,扛子彈可能比不過他們,但殺手不是用來殺人的麼?
“還在逞強!”唐老爺子痛罵了一句,手拿起電話,輕聲吩咐了幾句後,冷聲道:“走,我倒要看看你的翅膀有多硬!”
跟隨着兩個老頭子坐着車,顛顛簸簸的到了京城外的某秘密基地後,過從老頭來時從對話裡泄露的信息,應該是闇火小組。
闇火只是軍方一個特種小組的代號,雖然沒有傳說中什麼龍組之類的拉風,但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一個火字就代表永不停息的進攻,直到最後一滴熱血燃燒殆盡。
它的職責與中南海的大內高手們也有本質的不同,成立的初衷並不是爲了保護首長出行和安全,而是對叛逃國外的敏感人物執行斬首滅口之類的任務。
這是在許多絕密情報叛逃的軍事人員自以爲有叛逃國的保護,從此可以高枕無憂的情況下組建的,在一些叛逃人員被無照十輪大卡碾壓,在睡夢中被割去腦袋的事件裡邊,就有一部分是闇火的傑作。
按照兩個老人的級別,雖然能進入這個基地,但沒有任何指揮權,軍法如山是沒有任何情面可講的,說明來意後,唐定軍指了指身後的林羽,說是想找個好手切磋切磋,讓接待的李上校上下打量了林羽一眼,這個特種教官眼前一亮,拍拍林羽的肩頭,已經從這一拍之下林羽的細微動作判斷出來,唐老帶來的年輕人非比尋常,如果放到軍中必然會大放光彩。
“我替你找個好些的對手,先去換上它。”李上校拎起辦公室上的一套訓練服和麪罩扔給了林羽,等整備停當後,林羽跟在這名軍隊精英的身後,走進了訓練基地的內部。
“這小子腹黑心狠臉皮厚,天生的好料子啊。”陳老爺子喝了口水,看着林羽刀槍一般的身影,換上訓練服後,並不需要任何僞裝,步子裡就有種刀出鞘,槍上膛的騰騰殺氣。
“好在唐家的可造之材還有一個,否則我不會任他這樣胡來。”唐老倒是露出了點笑容,林羽再混蛋,也是他的混蛋孫子,混得好,他這老一輩也光彩。
“你以前呆過軍隊?”李上校看了林羽一眼,一路上經過重重安檢,數挺重機槍幾乎封鎖了所有死角,只需要對答不上就被視爲入侵者射個千瘡百孔,但這小子竟然視若無物。
“沒有,我去過地獄。”面罩下的林羽吐了幾個字,兩人對視了一眼,踏入了真正的訓練場,也出現在監控室的鏡頭之下。
這個地下訓練場的寬闊程度,可以同時進行五場足球賽,現在只有幾個小型隊員在進行訓練,除了擊打器材的聲響外,甚至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012,來一下。”李上校對其中的一名女軍官說了一句。
“是。”站在一羣隊員前面的女軍官轉身,走到了兩人面前,軍靴筆挺,身形矯捷,肩膀上顯示少校軍銜,戴着面罩的頭部只露出兩隻眼,林羽望了一眼,就察覺到這份撲面而來的凌厲。
“和他對練一下,不必留手。”李上校回了個禮後,對老領導的要求來了個全方位的滿足,“可以叫這一期的學員前來觀戰,這代表你十一連勝的榮譽。”
“是,指導員。”012號看了林羽一眼,兩人似乎都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一絲不好對付的端倪。
基地裡的緊急鈴聲頓時急驟響起,密集但不凌亂的軍靴聲從各個通道里跑了出來,全副武裝的闇火隊員們魚貫而入,瞬間成陣,殺氣騰騰將兩人包圍在中央,幾隊接受訓練的新隊員也停下訓練,加入到了這個包圍圈中。
“闇火軍規,不留手就是生死自負。”女軍官背靠着自己的隊員,氣勢如虹,靴子往前踏出一步,唰的一聲輕響,整個訓練場上除了大型鼓風機的呼嘯,再無半點其他聲音。
“明白!”林羽回了兩個字,身形弓了一弓,顯得稍矮的身軀猛然拔高一截,經絡在皮膚表面下龍行蛇走,瞬間進入凝勢待發的狀態。
僅僅憑眼前女軍官一個十分凌厲的站姿,就發現她的下盤極穩,應該是走剛猛兼小巧的路線,在戰場上,他從不會因爲性別就區別對待,在殺人這份工作上,女人遠比男人要危險得多。
悄無聲息的,女軍官的手掌迅疾抖了下,沒有與任何物體接觸,卻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爆鳴,震盪得空氣波的一聲響。
接着,整個人影低低往前突進一步,矯捷微弓的身體成了一把凌厲軍刺,連人帶掌奮勇一擊,不出手則已,出手必見血。
這就是軍中刺殺技巧的上層水準。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職業靠學習殺人技巧謀生,一個是軍人,一個就是殺手,面對女軍官以命搏命的殺招,一旦去格擋,就跟點燃鞭炮一般,爆炸式的攻擊會一連串的襲來,讓人無還手之力,力求將判定生死的時間控制在十秒內,這就是一種嚴苛的標準。
林羽對此瞭如指掌,身影一步未退,也並沒有試圖格擋女軍官的進攻,而是選擇以快打快,以完全放棄任何防守的方式猛然一躍,腰身一擰,重重一拳砸向對手,尖利的呼嘯聲帶起一抹拳影,捶向女軍方的胸膛處。
略一交手,旁觀者的呼吸頓時一緊,沒了半點思考其他的餘地,真正的搏殺技巧裡,永遠都毫無觀賞性可言,但其中的門道對這些隊員們來說,無疑是一片新的天地,尤其是林羽這種不屬於軍中的殺戮技巧,讓他們明白這個世界上不止軍方有人才,民間一樣存在高手。
兩人的風格雖然同樣剛猛,但林羽屬於大開大闔的類型,女軍官勝在連綿小巧,空氣裡密集的尖嘯聲,真真正正的實現了那種只有用配音才做得出的拳風。
“爽。”林羽的念頭只有這麼一個字,眼前的女軍官無愧是從百萬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每一下進攻都需全神應付,既然開場就聲明生死自負,就說明沒有留手的可能,這和那些臺上的花拳繡腿相比,這是直面死亡的危險。
人影一沾即分,兩個人影相隔數米,陷入了沉靜中,需要精心推算對策,通過剛纔的試探,已經大約知道了對手的優劣,接下來需要的是真真正正的凌厲一擊。
“你很強。”冷漠的女軍官打破了場中沉悶得接近窒息的氣氛,嘴脣裡吐出幾個字後,腳步緩慢拉開。
“你也是。”林羽眼睛一眯,如果不面罩罩着整個腦袋,可以看到他的頭髮已經根根豎起。
兩個人影大踏步的蹬在水泥地上,迅速膠結在一起,所有人都是目眩神迷,細心等待着一戰的最後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