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前方不遠的女人整個身體都籠罩在一件斗篷式的雨衣中。鼻端以下被一件鏤空紗巾矇住,只露出一雙純黑的眸子,黑得發亮,一雙木屐涼鞋裡露出可愛粉白的十趾,踏在四溢橫流的雨水中,有種極端神秘接近黑暗的味道。
而在雨衣遮蓋的肋下,一把弧形長刀露出了刀首,女孩兒潔白如玉的手搭在刀首上,偏偏是這麼一個嬌小可愛的女人,卻給林羽一種無法描述的危機感,彷彿可以隨時隱入空氣中消失不見,然後從背後襲來一刀。
從此前唯一的一次交手來看,這個扶桑女人所表現的實力,讓他暫時脫下對這個國度的偏見,承認其本身所具有巨大的危險性,殺手不分國界,只分高下,既然有資格做自己的對手,林羽就從未失去過對她的重視。
這種重視放到殺手這種特殊職業上來,是與一般的同行相忌所完全不同的表現方式,一旦有兩個殺手直面相逢。將只有兩個選擇,一是不做任何接觸,立刻退走,一是幹掉其中的一個。
林羽此刻受了不輕的傷,如果仔細推算起來,十有八九是趙家那位大少爺的派遣,趙家這麼多年的底蘊,有三個這樣的高手不值得奇怪,當然,林羽也不會認爲趙家這種能夠威脅到自己生存的人會有很多。
而他現在所需要面對的,是黑凰隨時會可能的出手,他身上的負積分足夠黑凰躍升殺手界第一,並且成功加入黑暗議會的上議院,一旦成爲上議院其中一員,她將能掌控無法想象的資源,甚至可以讓黑凰背後的家族整體提升,達到百年來的巔峰。
“林羽君,兩年前見過您,黑凰爲您的能力感到由衷佩服,前段日子我來到這個國度後,發現你做的比你之前所描述的要超出預料很多。”黑凰微微鞠了一躬,“現在爲我兩年前狙殺你的行動道歉。”
“呵呵,黑凰,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這個世界不需要殺手了。”林羽並沒有放鬆警惕,捏了捏拳頭後微笑道:“咱們應該是最爲激烈的競爭關係,你現在是在我最虛弱的時候站到我的身後。你應該明白身爲殺手卻站在同行的背後,這意味着什麼,你我之間不需要任何禮貌,我最討厭你們扶桑人的一點,就是真正的禮沒有學到,卻學到了虛僞。”
“多謝林羽君的指教。”黑凰的聲音輕輕響起,微微躬着的身子最終站直,並沒有半分惱怒,只是輕笑道:“能夠殺掉佔據排行榜第一達三年的天才殺手,光是想想都是一件激動人心的事情啊。”
“然後你取而代之,成爲下一個NO1,隨後被別人當成試圖超越的目標,成爲另一塊踏腳石??”林羽油然一笑,“我覺得這份危險就給我一個人承受好了,用不着黑凰小姐爲我擔憂。”
“我怎麼捨得?”黑凰俏皮的眨眨眼,“林羽君,我在嶺南已經等了你好些天,本來有人告訴我,你現在的所作所爲進玷污了殺手界NO1的名頭,需要我用刀來給你危機感,現在卻發現這個信息是錯誤的。你的境界遠非三年前那個青年可比,不過有什麼比印證一下生死之間的距離更來得激動人心呢?”
黑凰輕言細語,似乎在講述一個很平淡的事情,就像每天上班的職業女郎在和對面的同事談着別人的看法,同時發表下意見那樣平淡,而在這種平淡中,那縷凌厲的殺機一直被黑凰在淡化,但林羽怎麼可能會忘記這種危機感?
林羽現在的樣子算是狼狽不堪,一套本來還可以見人的地攤貨上邊沾了泥水和血跡,頭髮亂糟糟的像個鳥窩,像個失戀了在雨中唱情歌流淚的文藝青年,對面的黑凰擁有魔鬼般的身材,臉上肌膚光滑如玉,牙齒並不像扶桑女人特有的不整齊,齊整得晶瑩剔透,可以想象如果取下那個有着鳳凰花紋的面罩,絕對是個極具魅惑力的女人。
因爲她受過最好的刀道訓練,腰肢柔細堅韌得過分,彈跳力驚人,如果不是因爲面前這個近乎變態般的恐怖存在,她的名聲將更加響亮,不過真正的扶桑刀客,永遠都是隱忍在黑暗中的忍者,屈居第二也沒有太多的怨言,在潛伏了多日後,終於挑了一個最好的時機,向這個殺手之王發動第二次狙殺。
“黑凰,你們扶桑刀客的源流是爲大名和幕府服務的武士,我可以接受你不死不休的挑戰。但在你死之前,按照下位向上位挑戰的慣例,我也可以給你提供一份協議。”林羽看着眼前貌美如天使,卻是毒蠍一般狠厲的殺手,淡淡道;“到時候成爲我的僕從,可以換你一條命。”
“好的,林羽君,我接受這份協議,黑凰從未懷疑過您是否有說這個話的資格,能夠以一人之力抗衡一個組織的天才,不是您受了重傷,是絕對沒有勇氣直接挑戰的。”黑凰眨眨眼後,嫵媚笑着補充道:“能夠成爲林羽君的僕從,能讓我跟隨着您走向一個黑暗紀元裡最終最高的輝煌,那也將是一個足以自豪的榮耀。”
殺機一觸即發,林羽感受着肺部劇烈的痛感,嘴角多了一縷血跡,十多米外的黑凰抽出了鞘中長刀,這是黑木流的鎮山之寶,菊花刀,以刀柄上雕刻着十三朵菊花爲名,刀鋒雪白,足有黑凰整個身體三分之二的長度。木屐踏在雨水中濺起一朵清澈的水花,整個人輕盈一躍,縱過三米遠的距離,揮刀橫推前方。
這種起手刀技的名字叫斷水,是黑木家族秘而不傳的絕技,刀氣孤絕慘烈,將連綿不絕的雨水整齊斷做兩截,一點刀尖穿透一顆晶瑩剔透的雨滴,直點林羽的喉管,狠辣剛猛的刀法與黑凰嬌小輕盈的身子形成對比,幾乎有種無法用詞語形容的美感。
林羽的身體原地不動。眼睛微微眯着,專注於前方一點刀尖,不愧是自小練刀的殺手界第二,輕盈的體重卻能製造如此巨大的聲勢,在自己重傷的情況下,確實有着雷霆猛烈的效果。
剛纔即使面臨三名經過趙家許多年暗中培養的好手圍攻,林羽也只是用拳頭,現在卻出現了一片蝴蝶般的小刀,一如既往的夾在指縫間,只露出一抹刀鋒,白得耀眼,在黑凰點在他後頭之前,橫臂前伸,以一種險之又險的姿勢橫跨一步,瞬間切入黑凰身前,刀鋒掠向喉嚨,竟然用的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這纔是真正的殺手對戰,先得忘卻生死,才能了斷別人的生死,黑凰雙目中涌起濃濃的戰意,難怪這是一個頂尖殺手殺之而後快的強大存在啊,和他對決的滋味絕對比自己想象過的無數次場景,讓她的雙手興奮得接近顫抖。
黑凰已經發現無論自己的長刀能捅他多麼大的一個窟窿,在此之前,自己的喉管必定會飈射一朵最爲鮮豔的嫣紅之花,兩人自始至終沒有任何軀體的實質性接觸,一個剛猛暴烈的男人偏偏擁着漂亮如蝴蝶的小刀,輕描細抹,一個嬌小的女人卻抱着比她身體短不了多少的長刀,刀技暴烈無回。
無風,暴雨幾乎都是直直的射向地面,同時濺起千萬朵雪白的水花,突然間齊齊一蕩,噼噼啪啪打在黑凰的雨衣上,身影旋轉時拋灑的雨水飄去後方,長刀重重疊疊切割着兩人之間狹小的空間,分隔成無數細小的層面。拖出一道殘影,最終落於林羽細小的刀鋒上,一觸即分。
林羽劇烈咳嗽了幾下,肺部受了數下重擊後,本能發揮出十分力量的機能最多能提供六成的體能,這一次相撞之下,黑凰紗巾下的臉浮出一縷若隱若現的笑容,她已經察覺到了林羽的虛弱,只需要時間多流逝幾分,她將能等到勝利,在一名合格的殺手心目中,從不會有什麼不乘人之危的想法,而是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幹掉對手。
揉了揉肺部,林羽躬直了腰,嘴角依舊噙着滿不在乎的笑容,受傷的身體滲出了一些鮮血,傷口被雨水濺落的勁道打得生疼,面前的黑凰難道不明白,受傷後的野獸纔是最爲致命的?
蝴蝶形刀鋒在保持了足夠的沉默後,終於拖出了一聲厲響,林羽受傷的身體瞬間爆發出遠超黑凰估計的體能,讓兩年那次交手已經完全沒了參照的意義,林羽一步跨過三米,瞬間到了黑凰眼前,長刀刀尖一點,被他用小巧的刀尖擋住,輕輕一推,黑凰無可抗拒的飄退了近乎五米的距離,整個人翻滾到底,柔韌的腰身瞬間彈跳一下,最終退出安全線,她面紗後的臉孔出現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爲什麼?”
“沒有什麼爲什麼,我的刀留到了之前你出現後,而我的力量,則留到了現在。”林羽邁動雙腿逼近穿着雨衣,雙手緊握長刀的黑凰,對這個殺手界第二的女人忍着痛笑道:“作爲高明的賭客,永遠會保留最後一張底牌,告訴我,你的底牌是什麼?”
黑凰在他逼近的身影前選擇了緩步後退,她怎麼可能還有底牌?只有近距離面對,纔會明白眼前的男子是如何恐怖,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她都需要竭盡全力才能贏得先機,如果藏起底牌的話,現在早已經是一具美麗的屍體,可面前這個傳奇色彩濃郁的人物竟然在重傷後,幾乎每一次都有殺身之禍,還能保留一份底牌。
之後再次混戰在一起,林羽指縫裡的刀片每一次揮出後,無論黑凰手中的長刀如何猛烈,只需要輕輕碰觸一下,就會陷入攻勢完全停頓的境地,而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如此的簡潔流暢,黑凰在接受了八次如此的撞擊後,雙臂發麻的結果是手上那把鍛造精良,代表着黑木家族所有榮耀的菊花長刀跌落在林羽的掌心中。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這是黑木家族培養繼承人時需要強調無數遍的家族信條,刀不見了就意味着她的命也丟了。
當然,黑凰不可能是思維如此固化的傻子,刀被奪走了,還有其他武器,心念一動,手裡便多了一把匕首,但拿着長刀的林羽似乎比他用小刀時的風采更勝幾分,在她的匕首還沒法遞出三尺時,刀尖已經擱在了她雪白柔嫩的喉管處。
“認輸吧?黑凰。”林羽沉聲說了一句,臉上並沒有半分得意的神色,看似簡簡單單的幾下交手,其中的驚險狠厲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從未有這樣的時刻,將他的底牌用得幾乎乾乾淨淨。
“不可能!”黑凰失神的唸叨了幾句,想着那份簽訂僕從的協議,沒有多少供她思考的餘地,只需要她說個不字,面前的男子會毫不猶豫的戳穿她的喉嚨,叫一個儈子手講慈善,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沒什麼不可能。”林羽輕聲否認了黑凰的所有信念,如果說,她這兩年來所孜孜追求的,是超越自己,成爲殺手界的NO1,踏入上議院,成爲控制整個黑暗世界的上等成員之一,這算是投注於眼前的山峰,而他卻投注在頭頂的星空,山峰再高,只能坐一人,而星空之上,將是無窮無盡的可能。
所以,黑凰這次輸的不是搏殺技巧,而是眼界,林羽即使是重傷之軀,也有足夠的信心做出決斷,將一名最爲危險的競爭對手視做僕從,這需要多大的胸襟和容人之量?這不是一個從狹小島嶼成長出來的黑凰能夠擁有的氣度。
“跪下,服從我。”林羽輕輕嘆了口氣,刀尖離她的喉間沒有一毫米的距離,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局,就用這把菊花名刀給她陪葬吧。
死亡的壓力從未有這一刻來得如此近,黑凰柔嫩的喉間感受着刀尖的寒氣,雙膝一軟,跪倒在了雨水中。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同行,林羽扯動了下嘴角,輕聲笑了下,“現在的你纔是一名合格的殺手了,明白只有命纔是最重要的,什麼尊嚴,榮譽,那都是狗屁。”
“林羽君,我選擇了服從,並不代表我會放棄向你挑戰的權力,終有一天,我會再次向你發出挑戰。”黑凰純黑的眸子裡閃耀着某些光芒,顯然不認同林羽的話,但看着被林羽握在手裡的武器,她便迅速的接受了事實。
“隨時歡迎你的報復。”林羽笑了下,將那把長刀拋在了黑凰面前,輕聲道:“現在就可以開始。”
黑凰擡頭看了林羽,手掌抓住失而復得的菊花刀,整個人瞬間繃緊,彈跳在半空中,揚手朝背對他的男人劈出一刀。
林羽看着前方微笑了一下,手中的蝴蝶形小刀從指縫間滑落,甚至連頭都沒有回,往後擡手格住了黑凰全力以赴劈下的一刀。
“你忘了,我的小刀從未作飛刀用過。”林羽點醒了這一句後,沒有走出十米,後邊響起清脆的木屐聲響,穿着雨衣帶着長刀的黑木家族繼承人沉默的跟在身後,開始忠實地履行承諾。
前進了不到一百米後,黑凰已經完成了身份的轉變,開口道:“林羽大人,不需要處理那些屍體和車輛嗎?”
“我的對頭能夠安排三個人來殺我,怎麼可能會讓這個路段出現警察和其他車輛?他們會來處理的”林羽笑着解釋了下,猛然頓住了腳步,前方兩道車燈穿透整個夜幕,發動機的引擎聲響有些熟悉的感覺,看來是夏雪妍去而復還了。
“去吧,你現在不適合出現在這裡。”林羽對身後新收的一名並不那麼心甘情願的手下說了一句後,才含笑看着刮擦得七零八落的奔馳車急急停下,車門猛然被拉開,夏雪妍甚至沒有看一眼車外的雨,就跳下車朝那個生還的男人死命奔過去,途中因爲是高跟鞋加上路滑的緣故,半途差點顛倒,最終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林羽的面前,急急收住腳步後,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怎麼又回來了?”林羽卻咧了咧嘴,看着這個女人瞄向自己仍在滲出血跡的胸前,不由扯了扯衣服遮蓋住,笑道:“沒什麼,一點小礙。”
“你騙我。”夏雪妍咬着脣,因爲太過用力有些發白,帶着寒氣的雨水將她的衣服迅速溼透,她並沒有在乎這些,而是看着對面那雙眼,她很少流露表情的臉龐,此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悸人美麗。
“哈哈,我怎麼可能沒事就騙你?”林羽呵呵一笑,卻因爲扯動了傷口咳嗽了兩下,正要站直腰叫夏雪妍先上車再談,這個女人柔軟的嬌軀已經貼近了他,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腰,在雨中緊緊擁抱着沒有撒手。
林羽的腦袋幾乎蒙了一下,他根本沒有想到夏雪妍會突然做出這麼不冷靜的舉動,藉着車燈的光芒,他能清晰瞧見這個冰美人的白色外套已經接近透明,裡邊粉紅色的蕾絲文胸裡似乎有着無法比擬的熱度,現在一堆輪廓完滿的羊脂球兒正緊緊壓迫着自己的胸膛,想想才發現經常會意淫的香豔場景,此刻就這樣真實的發生了。
隨後,他只是苦笑了下,因爲兩人胸口擠壓的部位傳來刀鋸一般的痛感,將那一絲剛升騰起的曖昧情緒驅散到了九霄雲外。
“弄髒你的衣服了。”林羽握住夏雪妍因爲太過激動不住顫抖的小手,兩人並肩走向那輛車門都歪歪斜斜的奔馳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