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成功,他們的臼齒側面,都有一粒“斷腸散”,只要牙齒輕輕一咬,小小的水囊一破裂,立刻就會沒有半分痛苦的死亡。
這就是他們暗衛隊最終的宿命。
朝陽終於升起來了。
他們聽到遠處有晨鼓的聲音敲響,一下,一下,又一下。
終於,錦衣衛的呼喊聲和陌生的殺伐聲在不遠處的朱雀門響起。但是葉夢風和暗衛隊的所有人,都沒有動。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甚至更快,錦衣衛副統領徐鶴然騎在高頭大馬上,對着身後錦衣衛吩咐:“拿下這羣亂黨!”
葉夢風他們三十幾個人,被捕捉住,帶入了天牢。
反抗?不必反抗,窮途末路了而已。
在天牢中,葉夢風見到了跟隨葉春朝一起進攻皇宮大內的葉夢宇。
葉夢宇握着她肩頭的手不住的顫抖,葉夢宇問她爲何不逃?
葉夢風沒有作聲。
葉夢宇又告訴她,謝詩詩死了,就在葉春朝放信給她,叫她去刺殺上官隨緣的時候,就死了。
葉夢宇還說,謝詩詩其實自殺了無數次,可是無數次都被葉春朝殘忍的救了下來。謝詩詩不想做葉夢風的累贅。只是這次,葉春朝沒能救得下她。
謝詩詩終於如願以償的閉上了雙眼。
葉夢風聽着葉夢宇的話,已經死灰一般的心,卻突然揪痛了起來。
娘,娘……
到她死,自己都沒能去看她一眼。那種痛簡直摧心蝕骨。葉夢風捂着臉頰,就有眼淚沒有聲息的涌了出來。
葉春朝並沒有被同他們關在一起,因爲聽葉夢宇說,葉春朝是被楊子衝當場斬殺的,頭顱滾出了好遠,葉春朝還瞪着眼睛。
三日後,他們就將被拖出青龍門,斬首示衆。
但是沒有等到三日。暗衛隊的人,除了葉夢風和葉夢宇,也都全部死在了牢裡。都是服毒自盡的。
葉夢宇也告訴葉夢風,他也不想在臨死之前,受到那樣的折辱。雖然他們沒有幾個人是心甘情願爲了葉春朝殺人作孽的,可是,做了就是做了,沒有什麼身不由己,什麼逼不得已。
葉夢宇臨死之前,微笑着對葉夢風說,他從認識了葉夢風以後,最大的願望,除了救
出自己的孃親,就是希望葉夢風幸福。
葉夢宇逼着葉夢風發誓,不在最後關頭,不能自殺,放棄生命。
葉夢風答應了。
於是葉夢宇就這樣,滿臉血污,半分英雄氣概都沒有的,咬開了臼齒側面的“斷腸散”,含着笑意死去了。
葉夢風已經再也流不出眼淚。她靜靜地看着葉夢宇還帶着笑容的臉龐,然後傾下身,在葉夢宇的額頭輕輕吻了吻,就像是兒時在葉夢宇受不住艱苦的訓練時,她無數次做的那樣,親吻着他的額頭。
葉夢風啞着嗓子,低聲在葉夢宇耳旁說:“我答應你,不到最後關頭,不放棄生命。”
三日後。
正午的陽光十分晃眼,青龍門這日熱鬧非凡。
許多百姓前來觀看那無惡不作的葉家人被斬首示衆。他們拍着手兒,高興地哈哈大笑。
這羣囂張跋扈、生啖百姓皮肉的魔鬼,終於要死啦!
葉家人,包括早已雙目無神的白淑嫺,和葉春朝的庶子庶女們,全部都被粗魯的牽扯了出來,被迫跪在青龍門前,等候死亡降臨。
葉夢風也在此列。
她和大多數人一樣,默默不言,一聲不吭的,就跪坐在巨大的閘刀下面。葉夢風心中到底還是苦笑一聲:葉夢宇,你瞧,就算是你不說那話,我也註定是要今日就下去陪你呢。
午時三刻到了。青龍門下,只有三把閘刀,而葉家等待行刑的人實在太多,葉夢風恰巧在最後一列。
看着前面被拖拽到閘刀下面的人,有的始終不發一言,知道頭顱落地。而有的終於在最後一刻崩潰,大哭大叫着不想死,不過一刀下去,除了飛濺出的血液,其他也沒有什麼與別人不同。
白淑嫺大概是死的最奇特的一個人了。
她先是朝着中宮的方向拜了一拜,又朝着西六宮拜了一拜,緊接着,面對正東方向,頓一大首,這才閉上眼睛,將頭伸到了閘刀下面。
葉夢風默默地看着。中宮,那是當今皇后,葉凌閣所在的位置。雖然現在葉凌閣已經因爲葉家的事情,被幽禁了許久。西六宮,那裡面有葉凌夢的“好夢閣”。儘管葉凌夢現在還不若葉凌閣那般,她早已纏綿病榻許久,可能早該不久於人世。
只不過
這些,白淑嫺全部都不會知道了。
人一死,則百往矣。
列隊蜿蜒,很快,就該葉夢風了。
葉夢風不知道她該做些什麼,臨死之前,她反而心中升起一絲波瀾。
她想起不久之前,剛剛刺殺過的上官隨緣。
那一劍,她故意刺的偏了。她不想殺上官隨緣,她只是想借着這個機會,讓他忘掉她。
上官隨緣終究還是和她不是一路的人。
現在,很好了吧,她也要死了。上官隨緣醒來之後,也許就會過好他自己的日子。
謝詩詩死了,葉夢宇死了,甚至是葉春朝白淑嫺,都死了。天底下,大概再也沒有人,會那麼喜歡她葉夢風,或者是憎恨她葉夢風了吧。
這樣也好。
葉夢風閉上雙眼,感覺心中漸漸沉澱的感情,露出尖銳的刺來。
“行——刑——”
長喚一聲,閘刀寒光一閃,伴着勁風,朝葉夢風頸後襲來。
“——刀下留人!!”幾乎就在脖頸後都感受到寒涼的時候,一聲熟悉的高喊,刺破了刑場的寧靜。
儈子手使出全身的力氣扳動閘刀把手,這才堪堪在葉夢風頸後一寸的地方,停住了閘刀。
“先皇令牌,見令如見人!”
金黃色的免死金牌光芒一閃,所有人都已經跪了下去,口中高呼“萬歲”。
馬上的上官隨緣如同乘雲而來的仙使,一身白衣翩躚,背對着光,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手中高舉那先皇令牌,冷着臉,一字一頓的說道:“先皇令牌,免罪犯葉夢風一死!”
“臣等,領旨!”
馬兒長聲嘶鳴一聲,葉夢風恍惚的擡起頭,看見上官隨緣冷漠的目光掃過衆人,最終停留在了她的臉上。可也只是那麼一頓,他就在沒有停留的移開了目光,收回令牌,轉身策馬而去。
冷漠至極。
葉夢風還頭腦昏聵着,就被人拖了起來。她看到監斬官那掩飾不住厭惡的臉,對她說了一句:“既然免了你的死,就速速離去吧。”
葉夢風看了他半天,才應答一聲,轉身,腳步虛浮的出了刑場。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夢一樣不真實。
葉夢風心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