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白色霧氣霎時騰空而起,在低空中盤旋繚繞,過了一會兒,當霧氣漸漸散去,裸露出一個個如拳頭般大小的白色物體。
純白色光滑而富有彈性薄薄的表皮,一動不動安靜地呆在那兒,時不時帶着熱氣散發出各種誘人清香,令人口水直流...
“包子,包子啊,又香又大的肉包子,豆沙餡的大包子啊...”
小販在集市上叫喊着,“剛剛出蒸屜大包子啊,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啊...”
“這位小哥,看您盯着包子也看半天了,來個包子還熱和着呢?”
慕子夜搓搓手,嚥了咽口水,“好啊,一樣來一個,看半天了。”
“好嘞,我給你裝起來。”
喬漠疾步走上前來,一把抓住小販的手,一臉疑問,“老闆,要錢麼。”
“當然要錢,不然白送?你這人真是...”
話還沒說完,喬漠二話不說悶着臉拉着慕子夜離開,慕子夜欲掙脫,喬漠牽着的手更加緊了,等走到遠處纔將慕子夜手放開。
定定的看着慕子夜,有些責怪與無奈。
“怎麼了?不就是吃個包子至於生氣嗎?”慕子夜倒是一臉委屈看着喬漠,“今早到現在都還未進過一粒米...”
“不要銀子是吧,你哪裡來的銀子,難不成去借,或者吃霸王餐叫人家一頓亂打,那時候就爽快了是吧?”
她有些氣憤,說到這她就想到這一切發生的源泉就是她爹爹借了錢敖的銀子還不上把她賣了,然後在逃跑的過程中與喬漠互換了身體,不然她現在也不會在這,她哥哥當學徒回來,一家人現在估計吃好喝好,好不自在。
哪像現在這樣一天打打殺殺,讓人心疲。
“我,我哪知道你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我還以爲興許還有那麼一文兩文錢”越說越小聲,最後漸漸消失沒聲,可憐巴巴盯着喬漠。
喬漠甩手背對着慕子夜,儘量平息心裡的起伏不定,自己怎麼就遇見這麼一個賠錢貨啊,好歹她靈魂裡可是個女子,怎麼能讓一個女子去養他?
算了,他也不知道,不知者無罪。
“走吧,想法子賺錢,不然別說去狸城,就連這羿城咱們都沒力氣走出去。”喬漠最終還是放下心裡的不滿轉過身來假意不悅的看着慕子夜吼道。
“哦。”
遠處天邊夕陽漸漸沉下去,灰色餘暈慘淡殘留在天際,渲染了一層淡淡的淒涼與落魄,直到消失在山頭,偶爾一兩隻天鳥從空中掠過,留下一片悲鳴,夜色漸來。
倆人在集市轉悠了幾圈下來,只覺着越發頭昏乏力,四肢彷彿失去了控制,靠在牆邊大眼瞪大眼相視而坐。
喬漠拔着手邊嫩綠的野草,輕咬着嘴脣,極力在隱忍。
‘咕咕咕~~~’
慕子夜絲毫沒有尷尬,而是極其厚臉皮的看了一眼喬漠,摸着肚子,“我肚子餓了。”
“挨着,我能有什麼辦法。”
喬漠將腰間繫着的青色腰帶解開又重新緊了緊,方纔覺着少餓一些。
倆人安靜的坐着,不發一言一語,就這樣呆呆看着夜空,一顆流星悄聲在遠方天邊滑落。
他似乎思緒了很久,猛然站起來,一把抓住喬漠肩膀,“我有辦法掙到錢,你跟我來。”
喬漠仰着頭滿是不信的凝視着他,繼而低下頭繼續冥想,雞腿,燒鵝,大包子...
“哎,你信我,我真的有辦法。”
禁不住慕子夜糾纏,喬漠扶着牆緩慢站起來,只覺得一陣頭昏目眩,還未反映過來慕子夜拉着他的袖子就被拖走。
夜已深,星空上掛着一輪圓月,清淡月色灑落在池塘,池塘邊蟋蟀低鳴,蛙鳴聲規律而整齊傳來,不時飄來荷花陣陣飄香。
池塘便草叢窸窸窣窣聲不時傳來...
“你小聲點。”有人心虛的呵斥道。
“我們來這兒幹嘛,你不會是想要偷...”
喬漠話還未說完被慕子夜伸手捂住了嘴,眼睛嚇唬似的緊緊看着喬漠,“被人發現就死定了,你給我小點聲。”
喬漠瞪了一眼慕子夜,將慕子夜的手從嘴上拿開,幹呸了幾聲,起身準備走。
“你上哪兒去?”
慕子夜見着喬漠站起來,這還得了急忙拉他蹲下,“這是上官府,你這樣走出去會被抓起來亂棍打死,不想要命了。”
“你告訴我有辦法掙到錢就是來這上官府偷銀子?”
喬漠靠近慕子夜有些不可置信而又有些微怒的直視着他,“這種事我可幹不出來。”
還有...,好吧,說白了就是有些心虛,這要是被抓到了,他的小命可就不保,怎麼遇到這個敗家有膽肥的白癡。
“這不叫偷,這叫做‘拿’,我師父說了自己沒有的東西從有很多的地方要叫做拿不叫偷,你看,你我沒有銀子,而這上官府銀兩多的是,按照我師父所說,這就叫做‘拿’,我從小就聽我師父的話,他說的準沒錯,嗯...我信我師父,他一直就是這樣。”
慕子夜自顧自的說着,喬漠則一臉膛目結舌,這種歪理都可以被他與他師父講得如此義正嚴詞,錚錚有理。
但是,好像話歪理不歪,這上官府那麼多銀子保不準有的是不義之財,他幫着花花倒也算是爲他分擔罪孽,倒是幫了他一把。
摸着癟癟咕咕直叫的肚子,喬漠大義凝然似的點頭,“走,去拿些銀子。”
慕子夜見着喬漠同意嘿嘿一笑,倆人潛伏着摸索出庭院內池塘。
黑燈瞎火,完全找不着北,碰碰撞撞。
“往哪兒走?”慕子夜抱着柱子問道。
“你問我,這上官府是你帶我來,我怎麼知道。”喬漠低聲吼道,轉念一想,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會也是第一次來這上官府?”
“當然了,以前去的都是其他府,不過這種有錢人的府內佈局大多都一樣,你跟我來,我知道了。”
看着慕子夜偷偷摸摸地往前走,喬漠吃驚狀愣在原地,不是剛剛纔問他怎麼走,這會兒又知道怎麼走了,他怎麼這麼不信呢。
“喂,你倒是等等我啊...”
倆人停在一屋子前,這屋子整體佈局大於其他房間,外表看着便與衆不同,門框上明顯的用印金刻着‘正閣’二字。
相視一眼,點頭。
喬漠無從下手,只見慕子夜用手放進嘴裡抿着口水,用含帶着口水的手指輕輕墊在窗戶紙上,此番來回幾次,不知是窗戶紙太厚還是口水不夠,窗戶紙還是沒被化開,還有一層薄薄的紙翼頑固擋着。
喬漠二話不說,上前運量了一會兒,‘啊呸’,一灘口水吐去,那層紙翼霎時間通了,慕子夜暗中束起大拇指。
慕子夜也不含糊,從懷裡掏出一根竹管,放了什麼東西便戳過那個小洞,一股白色煙霧在屋子裡散開。
“你還有這東西?”
“出門在外隨身備着總能派上用場。”
喬漠感嘆之餘,也明瞭爲何慕子夜身上沒有銀兩而可以去那麼多地方,這有一技之長果真到哪裡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正在喬漠思慮之間,慕子夜已經輕輕打開散發着清香的雕花窗戶,躍身進去,“喬木,快進來,愣着幹嘛。”
喬漠點頭,輕巧的躍進屋子裡。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身後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清淡的月光,細細打量一番,正對面爲一張柔軟的木牀,精緻的雕花裝飾的是不凡。牀上似乎有人,身上蓋着一牀織花錦被,角落處放置着一盤棋,銅鏡置在木製的梳妝檯上,臺上各種首飾玉佩擺落。
倆人相視一笑,看來這果然是上官府主房,沒白來。
同時看着梳妝檯上的收拾,倆人爭先恐後的細步走去,就在手快要觸碰到梳妝檯的那一刻,身後想起彷彿來自地獄的聲音...
“你們幹什麼?”
你不是放迷煙了嗎?喬漠眉飛色舞的比劃着。
慕子夜更是不相信,滿是驚恐,用扭曲的臉示意,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現在怎麼辦?
逃啊!
喬漠點頭,慕子夜也顧不得其他,就往窗子外慾跑。
只見那房屋主人一把抓住慕子夜肩膀,慕子夜反手一拳,那人急速閃開,倆人相持不下,此時喬漠看着角落處站着的一個女子,是那男子夫人。
喬漠趁着那人不注意,躲在櫃子後,喊道:“你要是在不放我走我就殺了你夫人。”然後撿起花盆裡一顆石子朝那女子扔去,正中眉心,那女子尖叫了一聲。
那男子果然驚慌的朝後看望,喬漠趁着間隙一巴掌拍過跟着向後看的慕子夜,“走啊。”方纔躍出窗子,只見上官府一堆下人拿着火把朝着‘正閣’跑來。
跑了許久,見着身後沒有追人,倆人方纔放下心來氣喘吁吁的躺在草叢裡,攤開手,累到虛脫。
喬漠閉着眼睛想着方纔那驚險的一幕,要是慢那麼一步,只怕現在早已被五花大綁綁在上官府主堂內受衆人唾棄嘲笑,然後亂棍打死,明日丟棄郊野,屍體被野鷹...
慕子夜沒心沒肺的側過臉看着喬漠,“你剛剛拿了什麼沒有?”
喬漠垂頭喪氣,弱弱的應一聲,“沒有。”
“我也是。”
‘唉~~~’喬漠看着東邊有些光亮,看來快要天明瞭,嘆息道,“這就叫做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說着說着二人便就地睡着了。
直到天邊緩緩升起耀眼的初陽將二人喚醒,喬漠迷迷糊糊之間伸手擋住眼睛,不情不願的側過身子,發覺嘴裡好像有東西,一陣噁心,將嘴裡不知道何時吃進去的茅草拿出來。
皺着眉宇瞧着慕子夜,心生一計,偷笑着從一旁折斷一根茅草,然後用茅草撓着慕子夜的鼻子。
慕子夜伸手扇了扇,揉揉鼻子接着繼續睡,喬漠便在折斷一根茅草,逗着慕子夜...
‘啊嚏...’
喬漠嫌棄之餘用袖子擦着臉上黏黏的口水,看着醒了的慕子夜一臉壞笑,他真懷疑這廝是不是故意弄他的。
喬漠起身,拍拍身上的草絮與塵土,見着慕子夜還躺着,用腳踢了踢他的腿,“賺銀子吃飯,你打算就這樣餓死在這兒。”
說完也不管慕子夜跟沒跟上,自顧自地大步流星朝着集市走去。
“你等等我,餓的厲害,走不動...”
街道上飄來的陣陣飯香使得倆人不禁嚥了咽口水,朝着味道飄來的地方走去,還未找到只聽見耳邊傳來了一陣吵鬧。
鑼鼓喧天,叫喊聲不絕於耳,看起來好熱鬧,人羣圍着裡三層外三層,臉上帶着興奮與新奇,嘴裡連連叫好...
“過去看看。”慕子夜說道。
喬漠跟着走上前,倆人竄到人羣最裡面
“來來來,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大家都過來看看吶。”
喬漠見着有三個粗壯男人,一人手拿一鐵斧,看着不少於三十來斤,他腰間繫着一條紅絲帶,額頭上綁着一黑色髮帶,袒着胸脯,露出肥碩的胸部,說話間沒抖動一次,身上的肥肉跟着顫抖。
一人身材纖瘦,穿着整齊乾淨,面相文弱,白臉小生,手裡拿着一個鐵盤,嘴裡喊着,“有錢的捧個前場沒錢的捧個人場,都來看看啊,胸口碎大石了啊,難得一遇...”
喬漠聽到此話也是一驚,看戲的好奇心加深,方纔朝着另一人看去,只見他正坐在凳子上用粗布藍色布帶纏着手腕與腳腕,袒露出有着堅實肌肉的胸脯,接着站起來似乎在練氣...
胸口碎大石她這倒是第一次見,身後慕子夜扯着喬漠衣角,“有什麼好看的,走吧,這種把戲我見多了去了。”
喬漠將慕子夜手拿開,抓住他衣領拉進來他身邊,“上哪兒去?看看又不耽誤時辰。”
正在說話只見只見那纖瘦的男子拿着鐵盤過來,大家紛紛投銅板,有大氣的投了一兩銀子,此刻喬漠與慕子夜看的眼睛都直了,走到喬漠身邊時,喬漠眼睛越過那人,雙手不停的鼓掌,嘴裡唸叨着:
‘捧人場啊捧人場...’
那人癟了癟嘴走過喬漠。
男子收銀子的同時,另外兩個人一人手拿鐵斧,一人躺在兩張合併的凳子,胸口壓着一塊寬三尺長四尺如大理石般硬石塊。
待到拿着鐵斧的人看着錢已經收完了之後方纔開始活動手臂。
“大家可都瞧仔細了,這獨門絕學不傳外人,興許着一輩子就這一次,可千萬別眨眼...”纖瘦的男子賣弄道。
說完完畢,只見拿着鐵斧的人將鐵斧高高舉起,這一刻,在場觀戲的所有人都跟着提起了心,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看着這一幕...
拿鐵斧之人回頭看了衆人一眼,高喊一聲‘瞧好咯。’話音落下,鐵斧便加速往下砸,衆人的心跟着隨之墜落,一時既然喘不過氣,彷彿是自己躺在那上面...
‘砰’的一聲震徹雲霄,耳膜似乎都受到了衝擊,現場一片靜謐,似乎都停止了呼吸,只聽見‘嘩啦’一聲,石塊碎成了幾大塊,墜落在地上,砸起了幾個小坑...
隨着這一響聲,衆人方纔從剛剛精彩的表演中回過神來,皆拍手叫好,歡呼雀躍聲響徹耳膜,喬漠不禁跟着鼓掌,‘好,太好了...’
拿着鐵斧的人與收銀子的人站在前面對着大家鞠躬感謝,身後的男子似乎想跟着起來答謝,只看見他方纔站起來馬上口吐鮮血,繼而倒在地上,而前面的倆人卻完全不知...
‘啊,出人命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跑散了,一個人都不剩。
喬漠立馬拉着慕子夜躲在一旁,看着那倆人將銀子揣着,扶着倒下那人神色匆匆的離開。
“有什麼好看的,走了。”慕子夜見着人都走完了而喬漠還看着那地發愣便無語的喊道。
喬漠看着碎成幾大塊的石塊與鐵盤鐵斧,拍着腦袋,“我想到了賺銀子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