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料到那老翁直截了當的道:“你快些回去給你家娘娘收屍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嵐煙厲聲道,眼神中不由的帶上幾分狠烈,倒是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老翁搖晃着手裡葫蘆,聽着裡面酒水激盪的聲音,不由的笑了出來,“五毒散半個時辰便可要了人的命,你家娘娘怕是早已經變作一具屍體咯。”
嵐煙摩挲着一旁桃樹醜陋的枝幹,觸手滑膩。白皙的手上登時便沾了污垢,心嬪娘娘死了?
忽的腳下一軟,若不是緊緊的抓着桃樹樹幹,恐怕她已經一屁股坐在那雪地之中了。半個時辰,若是自己來的再快一點,娘娘可還有救?
白髮老翁瞧着嵐煙面色蒼白,不但不心生惻隱反倒冷笑起來,“人各有命,這便是她的天命,誰也求不來的。”
說罷白髮老翁便是昂頭喝了一口酒,好似已經有了幾分醉意。腳步輕浮,東倒西歪的,嘴裡卻還碎碎念着:“人各有命,人各有命啊。閻王要你三更死,怎會留你到五更。”
嵐煙愣愣的瞧着自己腳下青瓷石板,因了潮溼。縫隙之間生了許多的苔蘚,好些桃色的花瓣掉落在地,俏生生的模樣。
忽的腦海之中閃過一絲精光,半個時辰!
“你胡說!”嵐煙高聲道,眼眸之中像是找回了神色,帶着幾分亮晶晶的東西,“娘娘自打中毒再到將軍府回來,早已不止半個時辰。”
那老翁忽的停住了步子,轉過頭來饒有興致的瞧着她,摸了摸翹起來的鬍子,“你是說,她現如今在宮裡,還活着?”
“那是當然.。”嵐煙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忽的生出幾分喜悅來,“我家娘娘只是昏睡,怎麼會死。”
白髮老翁笑着道:“你家娘娘可曾習得武功?”
“不曾。”嵐煙斬釘截鐵的說道,“娘娘自小便身子弱,雖生在將軍府,卻從未習過武。”
白髮老翁見着嵐煙不似說的假的,眼中掃過一絲精光,“這倒是有幾分意思,既是這般,老夫便去瞧瞧這是怎樣一個奇人。”
嵐煙聽此,笑容立刻躍然於臉上。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尤是惹人歡喜。
許是因爲有些心急,這一路回去便是比來之時要走的急。雪花之大,將那天地都覆做一片銀白,處處銀裝素裹。嵐煙來也不過停留片刻,如今回去卻已不見那來時的腳印了。
白髮老翁見着路上雪堆積之厚,忽的一提氣,便如飛鴻踏雪泥。一手將嵐煙提起,旋即便到了明鏡宮外。
嵐煙一被他鬆開,便疾步走了進去。抓住守在門外的紫蘭問道:“娘娘可還活着?”
紫蘭將她的手拍開,眉眼之中帶了幾分不解,“娘娘自然還活着,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嵐煙嘆了一口氣,一直吊着的心總算是落了下去。轉過身便領着白髮老翁走了前來,“這便是皇上吩咐我一定要請來的人。”
紫蘭望了他一眼,立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
大顆大顆的落下,打在地面上,滴答滴答的響,“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娘娘。”
“你快讓開,莫要擋着進去的路。”嵐煙眼眸之中帶了幾分不屑,頗盡嘲諷之意味。倒也不見有幾分真本事,只知道哭。
走了兩步,卻發現那白髮老翁並未跟上來。嵐煙轉過頭去瞧了一眼,見着那白髮老翁正站在紫蘭身前。
嵐煙捏了捏拳頭,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了過來,眼神倨傲,“紫蘭,你還纏着老人家做什麼?要是誤了時辰,救不了娘娘,你擔的起這個責任嗎?”
“不,不敢。”紫蘭抹了一把眼淚,忙對着老翁道,“求求你了。”
嵐煙面上帶着幾分嘲諷,輕輕一笑。想自己剛纔在搗衣宮中好話都說盡了,白髮老翁也不曾說什麼。紫蘭這般的軟骨頭,更是不會討人喜歡了。
誰知那老翁忽的開口道:“自然盡力而爲。”
嵐煙氣急反笑,瞧着兩人不知說些什麼好纔是。自己廢了那麼大一番力氣,白髮老翁無動於衷。紫蘭不過流了兩滴無用的淚水,便叫白髮老翁另眼相待。
紫蘭忙的站起身來,領着白髮老翁走了進去。唯獨留下嵐煙站在宮門口,瞧着大雪紛飛,心中不是滋味。
“你家娘娘中毒多久了?”白髮老翁徑直的朝着流螢走去,掀開牀幔,坐在牀邊,“瞧上去臉色還好,想來中毒也不會很嚴重。”
紫蘭聽他這般說,心上終於放鬆了一些。臉頰上也隱隱帶了幾分笑意,聲音更是活潑了不少,“您說的都是真的?”
“自然。”白髮老翁探過身子去,拾起流螢搭在牀邊的手,把脈。不由的皺起了眉頭,好一會才大呼,“奇人啊奇人。”
紫蘭聽的莫名其妙,撓了撓額頭道:“大夫,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家娘娘已經無恙了。”白髮老翁嘴角帶着幾分笑容,“此時只是在昏睡,明日便會醒過來,莫要擔心。”
紫蘭微微皺眉,心生歡喜,卻是有幾分不解,“可是你還沒給我家娘娘解藥。”
“不必用解藥了,她體內有兩股真氣,平日裡難免你爭我搶,傷了經脈。此毒乃是能吞噬內力之毒,可是卻不若那兩股真氣來的厲害。早已被消解殆盡了,你不必擔心。”老翁一邊說着一邊轉身朝着明鏡宮外走去。
手中的酒葫蘆一個勁不停的轉着,眼中閃爍着精光。想來以後這五毒散便可由這種法子來解,實是有趣,有趣啊。
紫蘭哪裡聽的明白他所說的什麼真氣,只知流螢沒事了。不由的喜笑顏開,朝着白髮老翁的背影便跪下了下去,高聲道:“奴婢多謝大夫救我家娘娘。”
嵐煙聽着她的話,不由的冷哼一聲,碎碎念道:“阿諛奉承倒是好手。”
哪知話音剛落,眼前便憑空出現了一個酒葫蘆,重重的打在了她嘴上。一下子口裡便能聞見血腥味了,嵐煙捂着嘴憤憤不平的轉身。
只見那白髮老翁晃着酒壺,眼眸之中帶着幾分譏諷,“
小小姑娘,怎的說話這般毒辣。”
嵐煙剛一開口,便吐出一口血水來。再擡起頭來之時,哪裡還有那白髮老翁的蹤跡。索性便轉身回了屋裡,只見紫蘭正坐在流螢的窗前,雙手將流螢的手包了起來,眉飛色舞的說些什麼。
刺得嵐煙眼中一痛,轉了身去,又見夜闌正在屋外熬着補藥。煙霧緩緩的升起,在這寒冷的天氣裡尤爲的清晰,瞧得明明白白。小恆子、小魏子、小安子三人正擠作一團不知在做些什麼,卻能瞧見臉上都帶了幾分笑意,
一時之間嵐煙當真不知該去哪裡纔好,明明在辰乾殿之時,她纔是那個發號施令之人。每件事她都處理的妥妥當當,叫皇上挑不出差錯來,偏生在這明鏡宮中便是一點用也沒有。
嵐煙生着悶氣,索性一轉身便出了明鏡宮。
夜闌瞧着她的背影,半響也不知說些什麼好,只能嘆了一口氣。
一路上雪堆積的深重,嵐煙的腳早已溼透了,凍麻了。一絲一毫的感覺也沒有,倒是覺得耳垂涼的很。
天氣冷了,各個都不願出門。路上只有三三亮亮的丫鬟,忽的嵐煙聽見女子細微的聲音,像是貓兒一般,“你們可知那蕙頤宮的婉儀怎麼樣了?”
“怎麼了?她不是最討惠貴人喜歡嗎?平日裡我瞧着她那趾高氣揚的樣子,恨不得給她一巴掌去。”
又有一個丫鬟跟着附和道:“是呀,仗着自己受惠貴人寵愛,便欺負我們。”
那貓兒聲的女子吃吃的笑着,半響才道:“她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死了?我今個還瞧見她在蕙頤宮裡,得意的要死。”
貓兒聲的女子笑着道:“死了,我親眼瞧見的。惠貴人叫人將她打死了,扔在亂墳崗了。平日裡再囂張又如何,倒還沒有我們活的久。”
幾人聽了,皆是笑了出來。笑的暢快極了的模樣,又聽一人道:“惠貴人心狠的很,若不是因了她,婉儀還未必會死呢。”
其他的人聽了她的話都生出幾分好奇來,“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快說出來我們姐妹聽聽。”
那人笑了笑,故意賣了個關子,聲線有些粗,“這消息我可是從我們娘娘那聽來的,你們可不許瞎傳。”
“我們什麼樣的,你還放心不下嗎?”其中一人笑着說道,“你快說來我們聽聽。”
那人輕笑了兩聲纔開口道:“我聽我們家娘娘說,這惠貴人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本是想要栽贓嫁禍給那心嬪娘娘,誰知心嬪娘娘可是個厲害的角色,叫她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聽罷周遭幾個人皆是沉默了,許是沒有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麼一遭。嵐煙卻是輕輕的摩挲着指尖,這一切都如她所想。
如今那婉儀死了,也是怕皇后會調查到她頭上去,當真是個惡毒的很的女人。
“惠貴人真真是可可怕, 我現在倒是心疼起那婉儀來了,遇見這麼個主子,真是倒黴透頂了。”那貓兒聲的女子嘆了一口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