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徉是魏家嫡子,魏尤徵一生只有兩位妻子,林妃是魏尤徵和原配的女兒,而魏無徉也是魏尤徵和其續絃的兒子。
然而兩任妻子都不長命,在第二任妻子因病去世之後,心痛難當呢魏尤徵發誓不再娶妻。
這無疑讓清冷孤傲的他更加德高望重,也愈發讓其同僚們心悅誠服。
至於爲何寂月涼對這個魏無徉如此上心,全都是因了一次他微服私訪,見這魏家公子在大庭廣衆之下打斷了一個光天化日之下非禮良家婦女的登徒子的胳膊,而這個登徒子,則是當朝丞相之子,皇后親弟,王之卓。
當時正是寂月涼求賢若渴最爲迫切之時,見了一個如此對他胃口的人,自然將他的家世過往打聽了個一清二楚。
在得知他就是魏家嫡子之後,他曾想魏尤徵提議讓他入朝爲官,但是偏生這犟脾氣無意仕途,讓魏尤徵一口回絕了他。
如果是其他人家,得到皇帝的青眼是幾輩子被休不來的福氣,然而魏無徉卻是嫌棄非常。
越是得不到,寂月涼就越是對他勢在必得,好幾次寂月涼都在辰乾宮親自接見他,但每一次無一例外得到的都是魏無徉不鹹不淡的拒絕。
這讓寂月涼很是無力,魏無徉生在魏家長在魏家,書香門第出來的孩子總比平常人多了幾分骨氣,也多了幾分執拗。
寂月涼曾經不悅地詢問過他,爲何三番兩次拂了他的好意,魏無徉卻不卑不亢地回答他:“皇上以爲的好意卻不是草民認爲的好意,草民志在江湖,嚮往的是肆意快活無拘無束的生活,道不同不相爲謀,恕草民實在無法答應皇上,草民相信皇上是一代明君,定不會枉顧草民意願。”
三言兩語給他扣了一頂巨大的帽子,寂月涼被堵的無話可說,只能放他離開。
之後魏無徉就離開了京城,去尋找他想要的生活,直至今日又重新回到京城,結果就被扣上了刺殺皇帝的罪名。
寂月涼當初決定爲魏家洗脫罪名,於公,他是想拉攏魏家,拉攏魏尤徵,於私,則是爲了讓魏無徉欠自己自己一個人情,然後乖乖入朝替他賣命。
好生安頓了林妃之後,寂月涼才長嘆一聲,端起已經涼透了的茶送進嘴裡,淺啜一口,復又皺眉放下手中茶杯。
“奴才再給您重新沏一壺過來。”承翼剛將那抽皮砂制的茶壺端起來,寂月涼就道:“不必了,你也退下吧。”
“諾。”承翼領命,將那銀光閃爍,硃砂粒粒的珍貴茶壺放下,便退了出去。
寂月涼又回想起了剛纔流螢的模樣,溫順謙恭,垂眉斂目,神色淡淡的模樣讓他十分地心疼,就像是被折斷翅膀的金絲雀。
“流螢,你說我該怎麼辦呢?”你飛越那宮牆來到朕的面前,可朕卻希望着你能不要受着深宮的約束自由翱翔;朕希望你的心能在這深宮內陪在朕的身邊,你的心卻是從未進入這宮闕樓臺。
你,叫朕該如何是好呢?
“皇上,蘇起已經
到達錦州。”蘇然悄無聲息地落在寂月涼的身後稟報道。
“爲何現在纔去?”寂月涼算了算時日,從春獵之後便已經動身,就算不是日夜兼程,他也應該前幾日就到了的。
“哥哥他就江南流寇最爲猖獗的幷州探查一番。”蘇起知道定然瞞不過寂月涼,索性將蘇起寄回來的信件雙手呈給他。
“這是蘇然飛鴿傳書回來的信件,應該記載了江南最新的情況和他探查到的消息。”當初蘇然離開的時候就已經表達過想去江南的心思,但是被寂月涼言辭堅定地拒絕了。
可是沒想到,他最終還是去了。
“拿過來吧。”本來以爲寂月涼會大發雷霆,但是他的表情居然沒有一絲意外,反而是淡定地拿過了那封信件。
在看過信件之後,又將信件重新摺好,遞給蘇然吩咐道:“轉交給夜驍,讓他那邊的人注意點。”
“是。”話音剛落,蘇然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驚動了窗外枝頭棲息的春燕。
寂月景失去了吳勇隴,就相當於斷了和江南聯繫的唯一途徑,而且他目前精力全部放在將軍府一事之上,無暇顧及江南動靜,這是他打擊流寇的最好時機。
“來人!”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寂月涼猛地轉身,桌上的紙都隨着他的動作而被掀起了一角。
“皇上有何吩咐?”承翼急匆匆趕過來,看着寂月涼突如其來的鄭重神色,正色問道。
“給河南幾個郡守飛鴿傳書,讓他們秘密進京。”寂月涼拿起毛筆,飛快地在紙上寫下了什麼,摺好交給了承翼,“將這個交給吳巖將軍,他看了會明白朕的意思。”
承翼領了命又急匆匆而去,留下寂月涼一個人在殿內愁眉緊鎖,朗眉星目中帶着濃濃的殺伐之氣。
江南的局勢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朝中的風向他也大概看了個明白,等到江南局勢穩定,就是他剷除異己之日。
“來人!擺駕大理寺!”既然今日無事,那就去看看被收押的魏無徉吧。
朕倒要看看,今日你有多硬氣?
得知皇帝親臨,大理寺卿忙不迭地出門迎接,他這幾日因爲將軍府遇刺一案絞盡腦汁,還得在皇帝和景王之中斡旋,實在是心力交瘁。
“進展如何了?”寂月涼目不斜視直接朝着大理寺收押犯人的地方走去。
身後亦步亦趨的大理寺卿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恭恭敬敬地回答:“魏無徉那日確實是經過了將軍府,而且證人們所見所言也皆無謊言,而且臣叫那太醫驗過那傷口了,確實實在皇上您遇到刺客那段時日受的傷,所以臣以爲……”
“朕不用你以爲什麼,朕只要最後的結果是,魏家無罪,懂嗎?”
寂月涼停下腳步,冰冷充滿威嚴的語氣讓這位新官上任的大理寺卿心裡一慌,差點要跪下來。
“可是皇上,證據確鑿,臣也無能爲力啊!”精心安排的證據和證人,寂月景也真是煞費苦心,看來這一次他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魏家了。
“證據能僞造,證人能收買,在其位司其職,如果你沒有這個能力和眼力,那我只能認爲你不適合這個職位了。”
皇帝的敲打讓大理寺卿很是惶恐,他忙不迭地匍匐在地上,高聲道:“皇上教訓的是!”
“魏無徉怎麼說?”訓完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寂月涼這才滿意地點頭,重新開口問道:“魏無徉怎麼解釋?”
“魏公子只是說他沒有做過,其餘卻是不願再過多解釋。”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寂月涼將閒雜人等都打發走,只帶了承翼一人進入了牢房,徑直朝着魏無徉的獨自的房間去。
路上正巧經過魏尤徵的房間,寂月涼只好停下來,看着坐在石凳上閉目養神的魏尤徵道:“魏老可安好?”
“皇上無需擔心,臣雖已年老,卻還沒有到半截身子入土的地步,皇上大可放心。”魏尤徵這話已經是在想寂月涼展現他的選擇了,寂月涼勾起脣角,朝着魏尤徵微一點頭,便繼續朝着魏無徉的房間去了。
等到他站定在魏無徉的房間門外,看着裡面坐的挺拔的背影,不由覺得好笑。
他平生見過的人之中,除了流螢,魏無徉是另外一個不把他當回事的人,固執倔強的性子比起魏尤徵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偏生還沒有能屈能伸的眼力,如果他遇到的不是他這種愛惜人才之人,恐怕早就被丟屍亂葬崗了,那還能活到今日?
“魏公子?皇上來看你了。”寂月涼不出聲,承翼只好提醒一直背對着他們的魏無徉。
聽到聲音的魏無徉這才轉過身來,看着昏暗牢房裡明黃色的俊朗身影,不屑的輕輕一笑,起身作揖道;“草民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說是叩見,魏無徉卻只是做了一個簡單的揖,動作敷衍到一旁的承翼都看不下去,剛要開口斥責於他之時,寂月涼卻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這牢房裡的日子過得如何?”寂月涼在承翼搬來的椅子上款款坐下,眉梢帶笑看着一臉怒意的魏無徉。
“不勞皇上惦記,草民很是習慣,畢竟草民已經過了許久以天爲被以地爲席的日子。”魏無徉依舊站着,似乎很享受俯視寂月涼的感覺。
承翼沒有見過以前魏無徉和寂月涼針鋒相對地場景,所以被震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從始至終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寂月涼一時氣急將魏無徉拖出去斬了。
“朕今日來不是同你吵架的,朕要提醒你,景王手裡的證據爲的就是至你於死地,如果你無法交代清楚你當天的行蹤,就算是我也無法保全你的性命。”
寂月涼語氣嚴肅,鄭重的將後果告知於他。
魏無徉也算是個聰明人,直到這種局勢下該如何抉擇,是他的秘密重要,還是整個魏家的性命重要。
“還是無法決定嗎?”半晌無言,寂月涼又一次開口問他,“別用魏家的榮耀和安危來考驗我,我今天既然選擇來這裡,就足以證明我的決心。”
“好……我答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