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一面哄着啼哭不止的孩子,一面竭力平復心裡的煩亂。
這時小婉的聲音再次突兀的響起:“皇上,奴婢給皇上請安!”
“朕說過了,朕過來的時候,不用請安,你當朕的話是耳旁風不成!”雲黎的話裡帶着些許的怒意。
月西這才明白了,爲何這一個月來,雲黎沒有在她的生活中出現。原來如此啊,剛纔若不是小婉出聲請安,她大概還不知道,他來了吧。
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雲黎也不好像往日那樣安靜地坐在一旁了,他走上前去,接過月西手裡的孩子,只哄了一小會兒,孩子便止住了哭聲。
月西不由問道:“爲何你抱他就不哭了?”
雲黎笑着說:“你剛纔擰着他的胳膊了,他感覺不舒服自然要哭的……”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住,沒有說下去。
“不用顧及我,我知道,我的眼睛不好,自然是抱不好孩子的。”月西失落的轉身摸索着走了幾步,想到剛剛發的那個毒誓,心中隱隱作痛,此生再不想見。今日一‘見’大約就是永別了。想到這裡,忍不住蹲了下去,哭了起來。天意弄人,天意果然愛作弄人。
雲黎上前攔住月西的肩膀溫柔地說:“是我不好,我已經讓人去找全國最好的大夫了,我一定會醫好你的眼睛的……”
“皇上,你爲什麼要對我如此?你讓我情何以堪,我應該恨你的,是你害得我落得這樣的田地,可是爲什麼我卻恨不起來?你走啊,我不想看到你,你走!”月西騰出一隻手來大力地推着雲黎,讓他離開。她真的想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
第二日清妃果然如約而至,一切來得都是那麼突然,短短兩日的時間,便能真的離開這守衛重重的皇宮了。原來一切都是這麼的簡單。
一頂寬大華麗的轎子,月西抱着孩子和清妃一起坐進轎子。轎子在宮裡通行無阻,一直到宮門處,清妃隔着轎簾對守門的侍衛說道:“皇上準了本宮,回家探親。”
清妃是眼下這皇宮裡,唯一的妃子,外人流傳,皇上對清妃甚是寵愛,還爲了她特地推了這次三年一次的選秀。所以對於聖寵正盛的清妃,侍衛們很爽利的就放行了。
厚重的硃紅色宮門,打開了,一頂華麗非常的轎子緩緩出了宮門,須臾,吱呀一聲,厚重的宮門再次關上。
沒有人知道,此時宮牆邊的角
樓上,雲黎披着明黃色披風,立在三月微寒的春風中,風過處掀起衣角獵獵作響。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被風吹拂的一片凌亂。立在此處,可以清清楚楚地看着拿頂華麗的轎子,一點點從後宮移動到前殿,然後移動到宮門,然後隨着宮門關閉的聲音,和這個皇宮斷了牽連。
邊上一個躬身候着待命的太監看出雲黎此時的陰鬱,開口用他那尖細的聲音說道:“皇上,這清妃娘娘也太大膽了些,竟然……”
太監的話被雲黎的一個手勢打斷。
良久之後,雲黎纔開口說:“也許朕這次真的錯了,朕算進了所有機關,卻還是算漏了一環。害得她雙目失明,並不是朕的本意啊……這樣也好,離開皇宮,司徒隱或許可以醫好她的眼睛……”
像是在和身邊的太監說話,也像是在自言自語,如此的落寞,如此的孤寂和清冷。
貼身太監遙遙地撇了一眼關閉良久的宮門,開口道:“皇上,這裡風有點大,還是回房吧。保重龍體要緊啊。”
雲黎沒有答話,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貼身太監不得不再次出聲勸道:“皇上,外國的使臣估摸着已經來了,您這樣避而不見,只怕是……”
雲黎這才嘆了口氣:“暗衛那邊有消息了速速來報。”
貼身太監忙回答說:“是,皇上放心,一有消息,奴才就第一時間呈給皇上。”
太監的聲音剛落,雲黎已然一撩袍角,大步走下了角樓。貼身太監不得不費力地邁着小步子緊跟其後。
月西隨着清妃的轎子一直行到京城的一個僻靜的角落才停了下來。
清妃開口對月西說:“這裡很安全,你可以在這裡下轎了。恭喜你,你自由了。”說完忍不住輕笑了兩聲。
月西一手抱着懷裡的孩子,一手摸索着掀開了轎簾,然後一隻腳探索着下了地,然後是另一隻腳。雖然已經眼盲一月多,可是乍然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還是如此的不方便。月西在心裡叫苦不堪,雖然說是自由了,可是放眼這個偌大京城,舉目無親,這讓她們母子倆該如何是好?不能回逍遙閣,亦不能讓雲黎知道自己的行蹤,這要讓她怎麼辦,沿路乞討不成?
可是輸什麼都不能輸了氣節。月西下了轎子之後,裝作非常鎮定的樣子,對清妃微笑作別,然後抱着孩子沿着一條不知道能通向哪裡的街道走着。身後傳來清
妃的聲音:“可不要忘了昨日你的誓言啊……”
月西嘴角微微一笑,自己都這步孤苦無依了,她倒還有心思惦記着那個毒誓,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她巴不得自己和孩子一起死在哪個不知名的地方纔好吧!
不管如何,都不能示弱,也不能低頭。月西忽然想起來,三兒母子倆在江南,或許她可以去江南找三兒。可是京城距離江南路途遙遠,自己一個盲人還帶着一個剛剛滿月的嬰兒,怎麼樣才能平安的到達江南呢?
月西一籌莫展的時候,華麗的轎子裡,清妃暢快地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帶着些許得意之色,笑完之後才自言自語地說:“林月西,你就乖乖地等死吧!自由?就連本宮都不敢妄想得到自由,就憑你也配得到自由?!”
清妃送走了月西之後,又吩咐轎伕原路返回。返回的路途中,清妃覺得自己這一招出得妙,太妙了。前些日子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聽到雲黎酒後失言,明白了雲黎心裡如此的矛盾,想要留月西在宮裡,有唯恐宮裡的明爭暗鬥會泯滅了她所有的快樂……當時清妃就打算走一步險棋,送月西出宮,或許能讓皇上不在矛盾,而且皇上本來就有心送月西出宮,自己這麼做,皇上也不會怪罪。
可是,這一招險棋走得很值得,因爲她讓月西發了那個毒誓,出宮以後立刻消失,今生今世都不讓雲黎和雲黯找到她,否則就萬箭穿心而死,死無葬身之地!這樣一來,她林月西豈不就和自己一樣了?活着,但是卻不能愛,就算愛了,也要忍受相思之苦,一輩子的相思之苦!而皇上是怎麼也料不到,月西會發這麼一個毒誓的。
清妃越想心裡越暢快,憑什麼自己品嚐所有的苦果的時候,她林月西卻可以得到那麼多的愛,要知道上天是公平的,今天晚上,她林月西就將帶着她的孩子共赴黃泉。清妃妝容精緻的臉龐,忍不住微笑起來。她已經派了死士,林月西只怕是活不過明天了。痛快啊真是痛快,這天底下她清妃得不到的東西,誰都沒有福分得到!
月西抱着孩子,步履維艱地走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清妃說的對,這條街確實非常偏僻。
突然肩頭上被人拍了一下,月西大驚,此刻她已經很是害怕了,奈何眼睛看不到,只得厲聲問答:“誰?!”
“是我。”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須臾,月西不由露出放鬆的笑容。天無絕人之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