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窮兒富女
沈小魚驀然瞪大眼睛，眉心間緩緩浮現出一朵好似由彼岸花、紅蓮和烈焰共同抽象而成的火紅符印。
“這是.”
體會着心中流淌的知識，下意識掐出印訣：
“陰宮烈焰，火帝燒空，上方真火，下方冥火。東方日火，西方金火。南方烈火，北方神火。
流丹瑞氣將蒙茸，天門九重垂丹楓！敕！”
騰——！
下一刻，她的身上便陡然騰起一片殷紅如血的烈焰。
這火沒有燒傷她的頭髮絲，也沒有點燃身上的棉衣，卻讓她由內到外開啓了一場脫胎換骨般的蛻變。
看到此景，王遠滿意地點點頭：
“我就知道【彼岸花開法】是最爲契合小魚的道法。
靠着這種契合性，等攢夠了陰德之後，【天部神位·孟婆】怕是就要後繼有人了。”
傳說中。
人死後先到鬼門關，過了鬼門關便踏上黃泉路，黃泉路兩側盛開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也叫接引花、曼殊沙華。
遠遠看上去，就像是用血所鋪成的地毯，又像是烈焰熊熊燃燒的一條“火照之路”。
也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
當鬼魂走上黃泉路，經過三途河時，就會被那些生長在路旁、岸邊的彼岸花散發的醉人香氣迷暈。
做一個關於“彼岸”的夢。
這個夢會翻起鬼魂深埋在心底深處的遺憾、痛苦、無奈、絕望.等等情緒，讓人重新經歷自己的一生。
有一種說法，人在臨時之前，眼中會閃回一生的經歷，根源就在這裡。
基於這一點，當初王遠便是選定【彼岸花開法】作爲侵染【六慾紅塵傘】的橋樑，打通了陰陽二界的界限。
不同於最擅長情報，分身無數，還能借貸陰德的【三梟威靈法】；司掌輪迴，威能無窮的【六道輪迴法】。
陰山道“法武合一”的【彼岸花開法】，代表的則是最直接的戰鬥力和破壞力——業火！
核心便是：燒！燒！燒！
以心傳心，以火傳火，送往彼岸！
只要罪人身上存在着債業，便能入侵對方的內心，發掘出對方身上的心靈縫隙，點燃業火。
在這個過程中，可以讓罪人回憶起曾經犯下過的所有罪行。
使其靈魂感受到自己屠刀下那些無辜者曾經遭受過的痛苦，達到審判和對等懲罰的效果。
罪惡深重之輩毫無疑問會被直接燒死，輕者也會元氣大傷。
只要業火開始燃燒，就不會再中途熄滅，直至燒光對方的【債業】。
還可以將火焰凝聚成各種兵刃，或者附着到武器類的法器、詭物上，大幅提升威力。
修行到最高的境界便是【業火紅蓮】！
有些類似於凡人使用火器，修行者靠着這等恐怖的火種，就算越階殺敵也是等閒。
禁忌：
【施法者雖然不會受到“業火”的傷害，但對罪人心中的痛苦也會感同身受。
如果沒有揹負世間一切苦難的決心，用不了多久就會讓自己變成一個瘋子。
而且，只要此法入門，就再也不能像相思和忘憂一樣，還有着辭職重新來過的機會。
一旦瘋狂異化，只會被體內的業火火種燒成灰燼。】
十幾年的人生中飽受苦難，又神經粗大的沈小魚和這【彼岸花開法】正是絕配。
“快看，好快，這就已經築就【道基】了？
小魚跟【彼岸花開法】的相性，恐怕和你跟【地闕金書】的相性都不遑多讓了。”
感知着火焰中的劇烈變化，凰嫵也忍不住讚了一句。
修行這一種法門築就【道基】時。
要求在生死間徘徊的經歷越豐富，那一道用來承接道統法籙的【道基】也就越完美。
加上剛剛【子不語】的攻擊，沈小魚頭上有兩處，身上有三處。
以凡人之身共計擁有了六次險死還生，差一點就去往彼岸的經歷。
自然爲她憑藉【彼岸花開法】入道，打下了最堅實的基礎。
“只有一點缺陷，這‘法武合一’之道要求法武同修，前期十分重視身體。
小魚小的時候身體虧空太過厲害，在成就【法身】之前，身體可能成爲她的短板。
我便來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凰嫵輕輕揮舞雙臂騰空而起，身體當空一旋現出了自己的【太陰真凰法身】。
銀眸、銀羽、尾呈五彩，這是與母親、小姨真龍之身層次相當的【冥凰】。
張開金喙，一口香甜芬芳的鳳涎落入火中，讓火焰燃燒的更加猛烈。
正是她拿手的太陰煉形之法。
沾染上月華的熊熊烈焰，沒有燒壞沈小魚身上的衣服，卻以自身“浴火重生”之能，幫助她洗筋伐髓。
隨着少女身上那些從小到大受到的近乎致命的創傷微微蠕動，新生的血肉將原本的硬皮、死肉頂開。
沈小魚體內骨節“噼啪作響”，漸漸從瘦小的蘿蔔頭，長成一個十四歲少女該有的樣子。
王遠也幫她平衡體內五臟五氣，洗練福、祿、壽三火，添油增壽。
片刻功夫之後，沈小魚便從頭到腳，從內到外，徹底煥然一新。
巴掌大的鵝蛋臉，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白裡透紅的肌膚好似新生兒一樣吹彈可破。
雖然遠不如凰嫵這種人間一等一的絕色美人，但只要年紀再稍長一些，至少也是七八分的小家碧玉。
與此同時。
一道法籙也從《小生死簿》中跳出，好似一顆煌煌大日般，緩緩落入沈小魚的頭頂。
卻是在成就【道基】之後，立刻又開啓了受籙入道的科儀。
短短几個呼吸之間。
她就像當初的王遠一樣，一步築基，又一步受籙入道，成就了【赤篆術士】！
王遠和凰嫵這對道侶的道行越來越高，手段也越來越強。
這三徒弟沈小魚自然也享受到了遠超兩位師兄的優厚待遇。
由此可見，大派弟子更容易成才，理所當然有着內在的緣由。
經過千百年幾十代人的持續積累，無門無派的散修僅僅靠着天資和努力，幾乎不可能拉平這種巨大的差距。
除非擁有類似王遠的“金手指”，纔有可能打破這種比世俗還要固化千百倍的圈層。
晉升結束之後。
凰嫵很快便帶着洗漱了一番，又換了一身輕巧衣裙的沈小魚走出“雲樓鬼市”。
這三徒恭恭敬敬地重新拜見了師父、師孃。
儘管外面的寒風依舊刺骨，但像做夢一樣頃刻便晉升【赤篆】的沈小魚，已經再也不懼寒暑。
特別是當少女知曉自家師父【太白星君】、【閻羅王】、雲樓鬼市主人、度朔仙山島主、陰山道道主等身份之後。
再次提起“龍象道”這個龐然大物時，少了幾分高不可攀的敬畏，多了幾許好奇。
王遠卻是將臉色一板，對她告誡道：
“這件事情可不是你能插手的。
有可能涉及這一方正道魁首的內部傾軋，一旦搞不好，說不定連【青篆真人】都有性命之憂。
伱把得來的消息直接忘掉吧，爲師自有主張。”
“龍象道”竟然暗暗扶持一支禽獸般的【鴉兒軍】搞事情。
本來這個秘密聽起來只是捕風捉影，就算說出去別人也未必會相信。
現在【子不語】一動手，卻弄巧成拙，立刻就坐實了這一點。
子不語：怪力亂神，分別對應：怪異、勇力、叛亂、鬼神之事。
這事兒並非怪異，也非勇力更不是鬼神，最大的可能就是叛亂！
就連沈小魚都能知道的情報，王遠自然知道的更清楚。
鴉兒軍、【火鴉兵】、【造畜術】、【子不語】.還有系統性地後備術士培養。
無論怎麼看，都不太像是原隨風區區一個二十四歲的叛徒，憑一己之力可以搞出來的。
與其說是這個叛徒的手筆，更像是一羣人的多年籌謀。
別的先不說，這【道兵】的培養就至少也得十年起步。
而且這原隨風也實在是太過高調了。
根據鬼市收集的情報，坊間傳聞的那些大事，盜寶、天部道法、傳播【祈禳解厄三部諸咒】、偷師孃
他極有可能每一件都真的幹過！
“聽阮大姐的意思。
‘龍象道’只說此事關係重大，要召集【九兵】強手將原隨風活捉回去。
還專門向她點名讓我這個【鬥部】干將支援。
但現在看來，龍象道這潭渾水分明黑幕重重。
接下來一定要長個心眼，否則一不小心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可就成笑話了。”
可以說這次意外相遇，既是沈小魚的幸運，也是王遠自己的幸運。
有所防備之後，不至於稀裡糊塗被人暗算。
另外。
王遠當初可是因爲看到了阮紅綃那條，讓整個【鬥部】的牲口們都在覬覦的大白腿，一直在度朔山和地府躲到現在。
過了這麼長時間，他自己本來都已經快要忘記這一茬了。
現在的意外發現，卻讓他極度懷疑，阮大姐莫不是在藉機報復？
就像把只是口嗨的【酒麴星君】杜三杯，送過去堵【無生老佛】一樣。
這位天下卜算之術的第一人，說不定已經察覺到了些許蛛絲馬跡，又不能確定，正好拿他去投石問路。
王遠暫時將這件事放在一邊，看向面前長大了不少，換了身衣服後有那麼些亭亭玉立的三弟子。
“小魚，爲師正要去梁州辦事，不方便帶着你。
你自己有什麼打算嗎？”
聞言，沈小魚對他深深一拜，目光堅定道：
“師父，我想去把我爹找回來！”
王遠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當初可是親眼看着沈小魚的父親被【寄生殼】寄生。
這麼長時間過去，魂魄早就被消化乾淨了，這人根本不可能再救回來。
他閻羅王都沒有這個本事，就算換做【尸解仙】也照樣不行！
沉吟一下，卻也沒有戳破她最後的執念。
只是贈給她一隻【玄兵觀】出產的大號霹靂符寶袋。
取出當初那一面幫助他們找到青妍後，就束之高閣的【天機鏡】，傳授了沈小魚用法。
又將自己手中用各種【羅剎詭骨】煉製的【混元霹靂子】，最高能打死神變境的【銃炮·真理】.
還有一堆收繳鬼道、妖師道戰場繳獲的各種【詭物】、符篆.通通塞進符寶袋。
將這小徒弟武裝成了一位滿身“爆炸物”的多寶童子。
聽着自家師父介紹每一件東西的用途，本就無師自通領悟“居合斬”的沈小魚眼中精光閃爍。
心裡似乎有一扇全新的大門正在打開。
藝術就是
揮手臨別之際。
王遠臨上馬車之前，不忘對自己的弟子例行叮囑：
“小魚啊，雖然你還有兩個入門更早的師兄，但窮兒富女，你纔是爲師心中最柔軟的那一塊，我.”
這早就已經爛熟的套話纔剛剛說到一半，他卻驀然感到背後一寒。
耳邊似乎有鈴鐺的“鈴鈴鈴”聲，還有大剪刀的“咔嚓咔嚓”聲。
話到嘴邊又立刻一變：
“我和你師孃一定會時常掛念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