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裡,杜云溪魂不守舍,呆滯的目光落在地板上,忽然感覺手心裡的那一隻大手微微動了動。她的神思立馬被拉了回來。
“瑞齊!瑞齊!”她急急呼喚着。
閔瑞齊顫顫巍巍的動了幾下眼皮,隨即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醒了!”杜云溪一下子歡喜的叫開了,把守在屋裡的元昊和於嫂也引了過來。
“王爺,王爺,你終於醒了?”元昊的心終於也定了下。
然而,對着圍攏在牀頭的衆人,閔瑞齊只是毫無生氣的掀了掀眼皮,兩眼空洞無神,卻讓人感覺他的目光,彷彿穿透每個人的身體落在了他們身後看不到的地方。
杜云溪愣愣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空空的屋子,抿了抿脣,帶着一分笑顏,“瑞齊,你看看,我是雲姨啊,你現在就在家裡,你回來了。回來就好,一切都會好的!”邊說她邊哽咽着拭淚。
閔瑞齊卻毫無反應,目光直直的落在上頭的牀板上,好像什麼都沒聽見。
“王爺?”元昊上前一步。看着他呆呆的樣子,眉頭不禁深鎖。
就在衆人心痛無措之時,於嫂端着一碗湯藥過來了。“王爺醒了?是不是先讓他喝了藥?”
杜云溪回頭,是啊,胡太醫關照過,醒了就給瑞齊喝這藥。她連忙起身接過於嫂奉上的湯藥,坐上牀頭。“瑞齊,醒了就好,來,喝藥,喝了藥就會好的。”溫良的聲音,含淚的慈目,杜云溪安慰着,擡手舀了小半勺湯藥,吹了吹緩緩送到閔瑞齊嘴邊,輕輕的沿着閔瑞齊的脣線,慢慢往裡送,可是她手中的勺子剛傾斜,那湯藥便沿着閔瑞齊的嘴角盡數流了下來。
杜云溪趕緊收回湯勺,拿手裡的斯帕爲他擦拭,又是一行濁淚。“瑞齊,你得喝藥,喝了藥纔會好。”看着牀上的人毫無反應,杜云溪忍不住捂着嘴,又哭起來。
閔瑞齊此刻真的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不動,不說說,他甚至連眼珠都不帶轉一下,只是盯着牀板,好像聽不到任何人說話,看不到任何人。最後,所有人都試了一把,試圖給他喂一口藥,結果都是徒勞。
到天矇矇亮的時候,心力交瘁傷心不已的杜云溪快撐不住了,讓元昊和於嫂勸說着先扶回了梓亭軒休息一
會兒。
出了梓亭軒,於嫂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元昊,躊躇滿懷的輕聲問道,“她……還在嗎?”
元昊眨了眨眼,吞嚥了一口口水,“應該是的,一直跪在門口。”
“不如,讓她試試。”雖有猶豫,可是從小看着王爺長大的於嫂,真不忍再看王爺那一副空架子沒有靈魂的樣子。
元昊想了想,贊同的點了點頭。於是兩人便匆匆走向大門口。
拉開門的剎那,他們看到那一抹被昨夜的風雨侵襲的憔悴的女子,依舊如千年不倒萬年不化的玉女峰一般跪在原地。
凌辰時分陸瑤瑤聽到有人開門,心頭不由得一緊,看着元昊和於嫂同時出來,急急忙忙走向她,她的心不由得一緊。
伸手一把抓住了走到面前的元昊的腿“元昊,怎麼了?是不是瑞齊出什麼事了?”
元昊低頭看着面前這個有些狼狽的女子,搖了搖頭,輕聲道,“王爺醒了。”
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可是……”
陸瑤瑤的臉色又一變。
“想請你……”
元昊的話還沒說完,陸瑤瑤眼中閃過一抹急切的厲光,她雙手撐地,想要起身,可是終因跪的時間過長,腿腳早已麻痹,身形晃悠之際,元昊一擡手架住她,將她扶了起來。
什麼話都不用再說,她邁着不靈活的步子,在元昊的幫助下往德康王府內去。
走到東廂院,元昊的步子忽然停下了,他看了一眼一身溼漉漉,臉色略顯蒼白的陸瑤瑤,“還是先換一身衣服吧。”
陸瑤瑤低頭看看自己,對,她點了點頭。
等陸瑤瑤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裙,步入予情閣,懷着忐忑的情緒走到閔瑞齊牀邊的時候,她對上的是一個宛如白玉雕琢般的身影。
閔瑞齊就那麼靜靜的躺在牀上,微微隆起的身形在被褥裡,還是顯得那麼修長,渾身上下散發出來一種冰冷的氣息,取代了那始終如一的溫暖和煦,鬆散着的長髮更顯得他的清冷與孤獨。
陸瑤瑤走到近旁,看着閔瑞齊宛如玉雕的面容,連顏色也如白玉,過去都是那麼喜慶,總是帶着甜甜的笑意。然而如今這般的面無表情,讓那張臉看起來也如
一張雕刻的面具,平鋪在臉上,沒有絲毫生氣,讓人看了不覺心痛。
“瑞齊……”她輕輕地喚了一聲,坐到牀頭。
在衆人的期待中,卻沒有看到閔瑞齊有任何反應,牀上的人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陸瑤瑤回頭望了一眼站在身後的元昊,他是怎麼了?
“是服用了那些丹藥的後遺症吧,神經反而受麻痹,胡太醫說現在不確定王爺是否還有感覺。”
陸瑤瑤一窒,顫了顫脣。這時候,於嫂端着一碗湯藥站到了牀邊。“這是胡太醫開的藥。”
陸瑤瑤定睛看了一眼,伸手接過,對着牀上一動不動的人,她深吸了口氣,似乎當下做了一個重大決定似的,“瑞齊,來,我們喝一點藥。”
說着,她輕輕舀了很少一勺,先放到脣邊試了試溫度,然後送到閔瑞齊嘴邊。
後者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當陸瑤瑤試圖把湯藥喂進閔瑞齊嘴裡的時候,果不其然,和杜云溪同樣的一幕又發生了。
元昊和於嫂失望的互看了一眼,難道連她也不行嗎?
“瑞齊,是不是藥苦?”陸瑤瑤一邊擦拭着閔瑞齊的嘴角,一邊溫柔的低語,“苦口良藥,來,我們喝一口。”
她又試了一次,可是結果還是一樣。
元昊淒涼悲傷地看着牀上的人,於嫂不禁又闇然垂淚。這樣下去,閔瑞齊不就跟等死沒什麼兩樣,如果他們什麼也做不了的話。
陸瑤瑤定定的看着他,他不是怕苦,而是根本不想喝,她能感覺到他是有意識的,他能聽到別人說話。
陸瑤瑤低頭看着那一碗晃着漣漪的湯藥,她抿了抿脣,而後,果決的擡眸,對着碗口直接抿了一口藥。跟着,俯身而下,對準了閔瑞齊那蒼白到一絲血色都沒有的嘴脣。
一旁的人皆是一震!怔愣的看着那緊緊貼在一起的兩人的脣瓣,元昊和於嫂的目光都不敢眨一下,隨之而來的映入眼簾的卻是閔瑞齊喉結處微微一動。
而此時,根本無心休息的杜云溪,換了一身衣服,洗了把臉後又折了回來,當她和靜兒站在窗口,看到陸瑤瑤竟然坐在牀邊的時候,真想直衝進去,把她轟出去,可是隨後發生的這一幕讓她震住了腳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