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閔瑞齊一段空靈輕快的古箏樂裡,閔榮恆隨樂而和,接上一段,輕輕揚揚,溫然有序的簫聲,稍蓋過一點琴音,至真至切,似兄長的溫情脈脈,呵護着兄弟的淳淳清逸。
隨之而來的是閔慧宇優美的笛子,穿過渾厚低沉的簫,帶着一點調皮活潑的味道,意趣盎然的繚繞在古琴和簫聲裡,似穿插,似附和,似帶動……
三人飽滿的和樂讓陸瑤瑤聽得目瞪口呆,她彷彿看到三個天真爛漫的孩童在遼闊的草原上,追組嬉戲玩鬧,又像三隻翩然的蝴蝶在巍峨的皇城裡,不沾世事紛擾,歡天喜地的輕舞飛揚,這是一種多麼震撼人心的默契,在每一個跳躍的音符裡歡快流淌的純真,是三個人童年最美好的時光和記憶。
一邊的龍柒聽着也沉醉了。
李英德和紫宵他們更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各爲其主,可是此刻他們的臉上均被自己的主子,帶動着,感染着心貼心的,沉浸在美妙的音樂裡和濃濃的溫情裡。
每一個人的心上都似乎有一條清澈的溪流在靜靜流淌,又似飲着冬日裡最溫暖的一杯熱飲,暢然舒適。
陸瑤瑤的胸口也感覺有一股暖流來回涌動着,她被深深感動着。
所有聽者都被深深打動了,陶醉着,可是美好的東西似乎總是很短站,在人們意猶未盡的時候,古箏和笛子停下了。
只有簫聲不歇,而隨即簫音一轉,進入了一個低谷。
所有人的情緒跟着一沉,似乎踩空了一腳。
簫聲開始一落千丈,嗚嗚然,越來越緩,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到了轉音的部分更是悽婉到嗚咽。
陸瑤瑤怔住了,仰頭看着假山石上的閔榮恆,秋風淡淡,吹拂着他的發,有些凌亂,他的周身也莫名的披上一層寒霜,在棱角分明,磐石林立的假山上,顯得那麼堅韌,生硬,錚錚,先前那些圓潤的點一下子一掃而空,有的只是突兀,蒼涼,悲壯。
陸瑤瑤聽着聽着,鼻尖酸澀起來,心頭越來越覺得堵得慌。
而簫聲漸漸隕落時,笛子跟着起了調,一來就是波瀾起伏,輾轉不平,似有千萬的掙扎,千萬的撕扯,千萬的愁悶。
陸瑤瑤呆呆的回頭看着一身蓮白色的閔慧宇,白玉冠將他的發全數整整齊齊的冠在頭頂,神采奕奕,高貴的臉部輪廓使他看起來獨樹一幟傲岸不已,在蒼翠的綠蔭下一點白,是那麼醒目奪人眼球。
而他雙手持笛,跳躍的修長的手指,將激昂的旋律推到一個高度後,瞬間直落而下,轉爲遊滑,淒涼的無奈,斷斷續續,沉了破音,最後是……一聲長嘆!
而陸瑤瑤看到,他的眉宇間擰着深深的一道褶皺。
這兩個男人都在用手裡的樂器講述,這些年來的跌宕起伏,和歷經人世百轉千回的變遷,沉重的歲月,帶着血淚……
她的心有些顫抖,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哽咽。
迷茫之時,噔噔噔——幾聲清撥慢挑,拉住了衆人的思緒。
所有人一致的將目光轉向百花潭邊的閔瑞齊。他單手撫着古箏,臉上的表情是凝固的,沒有一絲悲喜,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可是他的眼瞳是那麼清澈,彷彿裝下了世間的一切,又似乎什麼也裝不下。
琴聲幽幽,也進入了另一個階段,雖然平淡,卻是一根弦的獨奏,在波動和轉弦裡,分明有着無言的悽清和苦澀。尤其在閔瑞齊那張仙逸若神的臉上,那表情,那眼神,讓人……
陸瑤瑤的眼淚不由自主的爬上臉頰。望着眼前的三人,感慨着人生路上的坎坷挫折,無奈,處處散落着經不起風吹雨打的殘花落枝,恩怨情仇,是非對錯,最痛苦的是,至親要面對反目!
由喜到悲的轉折,就像這音樂,只是一瞬間。卻往往改變了多少人的一生,要人用一生去走完那條艱辛的路。
陸瑤瑤還跌落在思緒的深淵裡,未醒神,閔榮恆的簫聲卻忽然霸道而起,單刀直入,銳氣逼人,彷彿橫空出世的一把削鐵如泥的霸王槍掃過蒼茫的荒野,十年磨刃,只爲一朝,誓將
過往的一切在瞬間顛覆。
這是他接下來要做的!陸瑤瑤擡眸,是的,閔榮恆的神情變了,由漠然變得冰冷果決,簫聲裡是步步緊逼的殺機,彷彿來自地獄的魔王。在這一刻陸瑤瑤在他眼裡看到的是幾欲嗜血的瘋狂。
她一下子緊張起來,卻被一陣突起的清風迷濛了視線,神經不由得一抽,側頭見,閔慧宇一臉肅靜冷然,笛子在他薄脣邊,緊密的旋律不露絲毫破綻,一下子也似銅牆鐵壁般。音律迂迴變換,起伏連綿,與那鏗鏘暗潮洶涌的簫聲,激烈的碰撞着,絲毫不遜色,不閃躲,不退縮,交錯的音律裡彷彿帶着千軍萬馬,劍拔弩張,萬箭齊發,要將目所能及的侵犯,黑暗盡數獵殺……
陸瑤瑤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倒退一步,她的雙腿在此刻竟然有些發軟,發顫,低頭,才發現有人伸手扶了她一把。陸瑤瑤惶惶看着身邊的龍柒,他只是緊緊蹙着眉。
閔榮恆和閔慧宇對視着,眼神都變得異常堅冷無情,帶着殺氣和兇光。簫笛對抗間,兩人面前竟然出現了一道氣牆,而一邊圍觀的衆人一下子感覺腳底下冷風四起,越刮越大。
陸瑤瑤心神一蕩,剛想起步上前,卻被龍柒一把拉住了,她愣愣的看了他一眼,對方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陸瑤瑤呆木着,正猶豫要不要掙脫他的手,耳畔忽然又傳來凌亂的古箏。她瞪大眼睛回頭看去,閔瑞齊低垂着頭,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專注的撫着琴,披散在肩頭的黑髮已被閔榮恆和閔慧宇造起的勁鳳吹得在半空中亂舞,寬袖也漲滿了風,偏瘦的他在狂風中,猶如滄海一粟,讓人感覺隨時隨刻有沉沒的危險。而他靜默的坐在那裡,纖細的雙手快速的撫着琴絃,似要壓制下那狂躁的亂簫,卻無奈簫音已如脫繮的野馬一發不可收拾。於是他想要安撫下傲笛的狂揚,卻發現笛音也如一瀉而下的巨洪,已到絕堤難收的地步。
最後,這三種樂聲在激烈的碰撞,混亂,交錯,糾纏,尖銳,怒焰,混沌,放縱裡決放!做個決斷!1!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