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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學校裡並沒有那麼忙,傻妞來到工作室的時候只有狂熱的大師兄在那兒。他正在做一個別墅模型。他喜歡自己用木板敲敲打打的,大家都說他的前世一定是一個木匠。
大師兄馬上就要博士畢業了,而自己,也快碩士畢業了。傻妞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師兄給他的別墅釘上一個小木窗。
過了許久,大師兄捧着他的作品觀賞半天,才擡頭問傻妞:“棒不?”
“棒!超級棒!”傻妞回答說,發自內心。然後問:“你的新設計?”
“已經很久了。”大師兄說,像是回味似的,“我從本科畢業的時候就想象有這麼一套房子。你看,這個房子是木製樓梯的,樓梯的扶手間雕刻的是鏤空的百合花的圖案,窗戶間的紋路是繁複的‘吉祥’,她一向喜歡古樸的東西,她肯定會喜歡這些的。房子前面要種上石榴樹……”
大師兄一直是單身,傻妞跟他學習三年了,從來沒有聽到他有女朋友。他這麼娓娓道來,聲音裡滿是溫柔的回憶,讓人覺得他就有這麼一個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喜歡古典,喜歡花草樹木,還是特別賢淑的一個人。
將別墅模型從底部到房頂都解說了一遍以後,大師兄突然沉默了,空間一下子寂靜地可怕起來。
傻妞想了很多,終於忍不住問:“你女朋友,要回來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着說:“嗯。她要從加拿大回來了,並且馬上就要結婚了。”
大師兄的笑容特別苦澀,勉強擠出的笑容彷彿是對自己的嘲弄一樣。傻妞看着,覺得自己的心裡也一起酸澀地苦起來。
她要結婚了,新郎不是他。
往往現實就是這麼無情地令人可怕。
大師兄小心地撫摸了房子的模型,然後他將半米高的模型遞給傻妞說:“你看看。”
傻妞接過這具模型,甚至有點惶恐,唯恐一個不小心將它摔壞了。模型放在手中還是蠻沉的,她差點託不住。
“這個送給你吧。師兄也沒什麼東西,就只有這個還能有點價值了。”大師兄說。
傻妞驚訝了,連忙說:“這怎麼能行呢?師兄你花費了那麼多心血的模型!”
大師兄卻彷彿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徑自說:“我已經和德國的一家企業簽約了,明年三月份的時候就會去總部。在g大呆的時間也不長了。”
大師兄是一個相當有才華的人,在國際設計大賽上獲得過好多次大獎,他能進入SA的總部,傻妞一點也不驚訝,在心裡爲他祝福的同時,想到以後就要與他分開,也着實有些不捨。
“小師妹,你打算去哪?”大師兄問。
“我大概會找一家位於a市或者附近的公司吧。我不想離自己的家太遠。”
大師兄拍拍她的肩膀說:“其實,你如果走出去的話會有更大的發展的。要是我成功以後,你能來給我當助手就好了。”
傻妞雖然對大師兄能夠成功毫不懷疑,但是還是用毫不客氣的語氣說:“切,請我當助手,你以爲你是國際有名的大設計師啊?”
師兄拍拍胸膛說:“那當然,我是誰?不到五年,我保證我的大名肯定傳揚國內外!”
“你就吹吧你!”傻妞笑着說。
“真的,”師兄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你跟我一起去德國吧,把你的作品拿去,應聘一個助理設計師絕對不成問題的。”
傻妞搖搖頭:“不去。”
“SA是多好的一家公司啊,我告訴你,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大師兄繼續誘惑道,“並且年薪比國內的高不知道多少。”
“我真的不去,”傻妞搖搖頭,“我捨不得我的家人。”
師兄忽然恍然大悟地說:“我明白了,你是捨不得你男朋友。”他低頭看着傻妞手上的模型,忽然又沒有了言語。他的眉毛沉了下來,又進入了沉思中。傻妞站了一會兒,也在他的身邊坐下,看着手裡的模型。
模型的邊角都打磨地很光滑,傻妞想象着師兄常常想着自己的女朋友,精心雕琢這個模型的心情。
那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
二樓的陽臺很寬敞,上面有一張躺椅。傻妞看着雕花的欄杆,想象着陽光從外面照進來,自己悠哉地躺在躺椅上,看着太陽慢慢地西斜,直到天邊的雲霞變成火紅色,或者可以變成紫色。木製的樓梯上漸漸響起腳步聲,然後他來到自己的身邊,不用睜開眼睛就可以感覺到他的味道,還有他彎下腰,越來越近的氣息,直到柔軟的脣舌將自己包裹。
傻妞回過神,看到的依舊是小小的模型,即使逼真,卻仍然是一個小模型而已。她看着漂亮的房子,忽然覺得一片哀傷——這樣溫暖的家,如果沒有他在,又會是什麼樣子?
“我不要多少年就可以成功了,她怎麼就等不了?”大師兄在一邊自言自語。
如果沒有他,即使是再漂亮的房子,那又有什麼用?傻妞喃喃自語。
“你等了我三年,爲什麼不再等我?”大師兄神色愈發地糾結。
我終於等到了你的回來,難道你回來不是爲了我?
大師兄還在一邊暗自神傷。傻妞忽然站了起來,捧着模型就往外跑。此時,她的腦海中忽然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她要見張遙。她所有的勇氣在這一刻都聚集起來了,她想她一定要見他,否則,她不知道她的勇氣什麼時候會流失掉,她不知道哪一刻開始張遙再也不屬於她了。
她一定要見他,然後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