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免兒子囉嗦,韓公武在大朝會上突然提出讓羽林將軍韓紹宗前往淮南押運糧草,大義面前,李瀍只能答應,韓紹宗也不敢不同意。
成功支走了韓紹宗後,韓公武設宴請來朱克融,說要商量支援李全忠的事,李全忠此刻正與劉家父子混戰,有保唐軍聯盟做後盾,李全忠底氣粗壯,終於反敗爲勝,現今已經打過黃河,從劉家父子手裡收復了河陽縣,驅逐了劉家父子扶持的河陽節度使,正向澤州挺進。
朱克融並不想李全忠打垮劉悟,但支持他打下澤州,或者再打下昭義幾個州,卻是他樂見的。這樣他李全忠和劉家父子便是血海深仇,永遠也化解不開了,有劉家父子牽制,李全忠便不可能像現在這樣驕橫。爭霸中原的道路上,他也就少了一個強勁的對手。
朱克融欣然而來,帶甲士不足二十人,韓公武迎出門外,朱克融見呂榮和幾名高官都在,心裡不疑,昂首而入,飲宴已畢,呂榮等人先行告辭,韓公武請其到後堂用茶。商議了援助李全忠之事,中間雖有爭執,但最後還是達成了協議。
辭出韓府,朱克融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韓公武此人剛愎自用,爭強好勝,心眼又小,很多時候並不講理,一味跟人混纏,今日怎麼表現的如此理性、大度,吃錯藥啦。
事出反常必有妖,朱克融加緊步伐回到自己府中,尚未進門,便覺得腹痛如刀絞,一口甜血卡在喉嚨裡,他忙用手捂住,幾步竄進府裡,一面衝着花壇猛吐血,一面甩手讓把門關上,待左右救起,臉色青紫,手腳都已經不聽使喚。
虧得有軍醫善於解毒,灌下湯藥催吐,暫時保全性命,急招二子朱延齡、朱延嗣來見。指定朱延齡繼承家業,又對二子道:“我被李茂所害,李茂是我仇敵,你二人誓死忠於皇帝,做國家忠臣,爲我報仇。”言罷逐出二人,又招心腹管家朱福,交代道:“殺我者韓公武,恐二人忍不住氣去報仇,白送了性命,方纔詐稱是李茂,待他們長大成人,方纔告之。人在汴州,切記不可。”管家應命,朱克融又索紙筆,寫下“殺我者韓公武也”七個字交給管家作爲證據。
當即毒發身亡,朱延齡、朱延嗣二人痛哭流涕,欲入宮向李瀍哭訴,管家朱福勸道:“李茂遠在京西,雄兵數十萬,陛下忌憚其兇橫不肯還都,二位公子入宮哭訴又有何用?且將這血海深仇埋藏心底,一心一意扶保陛下,待他日還京,底定天下,再尋李茂報仇不遲。”
朱延齡擦擦淚,道:“福伯所言極是,韓公武與李茂結盟,又遣韓紹宗去淮南爲李茂奔走,若告李茂,恐爲其所害也。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報此仇,誓不爲人。”
遣朱福入宮報喪,只言朱克融突發惡疾暴死,李瀍痛哭流涕,親自前往朱家拜祭,又奪情用朱延齡、朱延嗣兄弟入宮爲禁軍大將。
一時汴州城內謠言四起,街頭巷尾都有人推測說朱克融是被刺客所害,兇手正是盤踞長安,不讓天子迴鑾的李茂。韓公武聞言大怒,命汴州地方查訪散佈流言者嚴懲。
散佈者遲遲無法查獲,風頭一過此案便不了了之。李瀍奪情起用朱延齡、朱延嗣,保住了神策軍沒有被韓公武肢解,但朱克融一死,神策軍離心離德,不必肢解便已潰散,衆將見大唐氣數已盡,紛紛歸入宣武軍帳下,打着神策軍的旗號,領着禁軍的俸祿,卻唯韓公武之命是從。朱延齡、朱延嗣兄弟費盡心機也只保住了十分之一的兵力,又多是老弱病殘,這點人充當儀仗尚可,拉出去打仗卻是萬萬不能的,加之又被韓公武控制住了糧草,也就失去了與韓公武抗衡的基礎。
韓公武做了虧心事,爲了免去嫌疑,傳檄李全忠等人,請扶朱延齡爲朱克融的接班人,六家聯盟的格局保持不變。李全忠等人怎能看不出這其中的門道,一個個坐地起價,逼着韓公武出血,衆人中以李全忠最爲難纏,爲了堵住他的嘴,韓公武不得不違心答應出兵助戰,出兵一萬,令韓紹宗統帥攻打澤州。
魏博節度使史憲誠接到李全忠和韓公武的密信,要求他出兵從東面攻打昭義,一舉擒滅劉家父子。史憲誠心中暗喜,他這個魏博節度使有名無實,魏博之地,他只能控制魏州和貝州,其餘各州都控制在地方豪門手裡,相州的陳家,衛州的孫氏,根本沒把他這個節度使放在眼裡。經過多年經營,魏州兵力漸強,卻因兩面受敵,也不敢輕舉妄動,攻打四家中的任何一家,其餘三家都會羣起而攻之,兩面作戰,史憲誠自忖還沒有這個實力。
借攻打劉悟出兵西進,來個假途伐虢,一舉滅了陳、孫兩家,東面那兩家便孤掌難鳴,屆時一鼓拿下,魏博六州盡入魏州之手,他這個節度使才當的名副其實。
史憲誠爽快地的答應了李全忠和韓公武的請求,請四家來魏州商議出兵事宜。昭義之設本是遏制河北藩鎮,向來是魏博的心腹大患,打垮劉悟,奪取洺、邢、磁三州,則魏博西面安定,便可免了西、北兩面受敵之苦,這是一件對大家都有好處的大好事,誰若公然反對,誰就是有私心,誰就是吃裡扒外。
四家心裡都覺得不妥,卻又不敢公然反對,最後陳家代表想到一計,他問史憲誠:“成德田布是李茂的人,劉悟父子與李茂有舊,眼見劉悟有難,焉知李茂不會出手相助?若趁我大軍全力西征之際,田布由北面襲來,如之奈何?”
史憲誠早有準備,答道:“田布無權,李茂陷於京西不能動彈,無力兩面用兵,再者,我在相州屯有重兵,足以牽制北面之地,諸位大可放心。再說成德若南侵,貝州首當其衝,諸位至少有機會回兵自救,又擔心什麼?”
孫家使者道:“今日不妨將醜話說在前頭,若北兵南下,我等便各自退兵自保,勿謂言之不預也。”史憲誠道:“應當如此。”與四家使者訂立盟約,約定一起出兵西進,攻打昭義,目標是奪取洺、邢、磁三州。
四家使臣各自回鄉稟報家主,各家立即整頓軍馬準備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