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鶻的王城固然繁華、富庶,卻遠不及他的想象,這裡的人十分勢力、冷漠,非但絲毫不認同他黠戛斯王子的身份,甚至對他帶來的黠戛斯貨幣也不認同——尊貴的黠戛斯王子忽然變得比乞丐還要貧窮,比奴隸還要輕賤。
他的護衛誓死捍衛他的尊嚴,他們出去賣力氣打短工,以供養落難的王子。
王子卻是另一種想法,他帶着自己的伴當隱姓埋名來到一家回鶻人開設的烤肉店,在店裡做起了卑微的洗碗工。王子想體驗一下普通回鶻百姓的生活,至於爲什麼這麼做,心機深沉的王子誰也不肯告訴,旁人也無從測度。
這家烤肉店爲了吸引顧客,大量聘用黠戛斯女子做陪酒女。
黠戛斯大體分爲七個部落,最南部的高山部,和回鶻部落相鄰,往來較多,他們受了回鶻人奢靡生活的影響,崇尚物資,崇拜金錢,早已失去了黠戛斯人堅韌、勇敢的品質,在歷次部族內部戰爭中屢吃敗仗,他們部落中的許多人被迫背井離鄉,南下回鶻王城討生活。
黠戛斯女子膚色純白,身材高挑,體型凸凹有致,面部輪廓棱角分明,鼻樑高挺,眼窩深陷,眼睛則是充滿了令人心醉的神秘碧藍色,黠戛斯女子在回鶻王城很受歡迎,回鶻的有錢人願意爲她們一擲千金。
嗅到商機的商家願意花大價錢聘請年輕貌美的黠戛斯姑娘在店裡做招待,以招徠顧客。
若只是一樁生意,也無不可,畢竟是兩廂情願的事,你得到了他的錢,他得到了你年輕的身體,這點黠戛斯達斡斯部落的小王子是認可的。
不過若有人恃強凌弱,逼他的同族做她不願做的事,則另當別論了。
今晚,三名有錢的回鶻人把他的一名同族拖入後院柴房,強逼她做她不願做的事,烤肉店的老闆非但不站出來主持公道,反而助紂爲虐,一個勁地蠱惑他的同族放棄抵抗,配合他們撈好處,卑劣的就差沒幫着惡徒們按腿。
阿熱小王子憤怒了,一聲怒吼後,一摞剛洗乾淨的瓷盤就化作瓷器雨潑向了侵害他同族姑娘的惡徒,混戰由此引發。
草原雄鷹的子孫,以二敵三,大獲全勝,打倒惡徒救起美人,卻沒能做起英雄,美人嫌他多事,砸了她的好飯碗。
達斡斯小王子怒髮衝冠,他狠狠地揍了那個不要廉恥的同族一頓,然後摔門而去。後院的混戰並沒有驚動前堂的人,小王子出手快準狠,戰術運用得當,那三名尋歡作樂的回鶻有錢男人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吃了敗仗,躺了下去。
壞事壞在被小王子出手懲戒的同族黠戛斯女子身上,這女子沒羞沒臊,捱了打竟然還敢嚷出來,她這一嚷,便使得小王子陷入了與另外三個回鶻男人的遭遇戰中。
沒有了英雄救美的衝動,小王子發揮失常,加上豬一樣的伴當絆腳,在這場不期而遇的遭遇戰中,小王子惜敗於三名醉醺醺的回鶻有錢男人之手。
若非李茂三人出手干涉,此刻他的下場只會比他的伴當阿銘更壞,阿銘尚知進退,做慣了人上人的阿熱卻始終是一根筋,這種性格極易受到施暴者的加倍迫害。
“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保命丹很快起效,阿熱的精神明顯好了起來,他用磕磕巴巴的漢語向李茂道謝。
阿熱來到王城不久就聽說在遙遠的南方有一個叫唐的國家,他的首都富庶、繁華、巨大,甚至不下於“萬國之都”回鶻王城。
對王城極度失望的阿熱開始學習漢語,希望能繼續南行去長安遊歷。
李茂望了眼阿熱的伴當阿銘,那孩子死後臉上還掛着幸福的笑。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應該的。”李茂淡淡言道,他忽然之間對眼前的這個什麼小王子充滿了憎恨。
“謝,謝。”
小王子說這話時慘白的眼睛向上翻了翻,目光狠厲的如狼一般,話說完,他低下頭,想着他的心思。
李茂坐回秦墨和張琦中間。
“怎麼樣,做好事不得好報吧,狼崽子連個謝字都沒有。”
“誰說沒有,他一連‘謝’了茂哥兩次呢。”習慣跟秦墨唱反調的張琦忍不住出言駁斥了秦墨的酸臭言論,“我才冤呢,救人反而被打。”
張琦揉着胳膊上的一處青棱,不滿地嘟嚷道。
“活該,誰讓你眼光不活絡了些。”
“你們二位若還有力氣,就研究一下咱們怎樣不用暴露身份就能出去。”
“難。”
“難。”
二人知難而退,紛紛閉口。
到這夜三更時分,牢房的門被打開了,一名着錦衣束玉帶的回鶻文官矜持地步入大牢,捏着鼻子,目光傲慢地掃過蹲在溼漉漉牢房裡的犯人。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李茂三人身上,然後他喚過牢頭,指示了李茂的位置,交代了兩句,便退了出去。牢頭交代了牢子,也跟着退出。
牢房門隨即打開,牢子提出李茂三人。
三人來到牢房外,那名回鶻文官上前一步,拱手施禮道:“可是大唐曹州來的客人?”
李茂道:“正是。”
文官道:“某是王帳御史官,客人可有冤情要訴?”
李茂道:“無故關押好人,冤情大了。”
文官躬身讓在一旁,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道:“既然有冤,請隨我回御史帳訴冤。”
李茂整整衣袍,隨他一徑出了夜禁衛牢房,牢房外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地停着三輛裝飾奢華的馬車,隨行侍衛皆以黑斗篷罩身,在這清冷的街道上顯得十分詭異。
一名穿斗篷的貴婦人立在馬車前,御史帳的文官將李茂三人引到貴婦人面前,也不引薦,向那貴婦人深施一禮,便後退三步,轉身走了。
貴婦人向李茂蹲身爲禮,言道:“貴客受驚了,招待不週,祈請見諒。”
言畢,着人引李茂三人上了中間的一輛馬車。
布簾放下,馬車啓動。張琦緊張地問:“我們要去哪?”
秦墨道:“哪都不去,回家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