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李茂現在手中無錢無糧,一切都仰仗魏博鎮。因此大軍開拔之前不得不硬着頭皮前往魏州求援。
田季安邀其去郊外打獵,三日三夜同宿同食,末了答應按照五千軍馬的額度向李茂撥付開拔費。
臨別之際,田季安問李茂:“你可知我爲何要幫你?”
李茂道:“節帥用計深沉,茂看不透。”
田季安哈哈大笑道:“我不爲別的,只爲給逆臣賊子一個教訓。”
田季安說的逆臣賊子自然指的是李師道,時過境遷,又跳出了淄青的小圈圈,許多事情現在都能看的明白。謀害李師古,奪取淄青軍政大權的不是李茂、劉悟,而正是自封留後的李師道! шшш✿Tтkǎ n✿c ○
田季安如此恨李師道,並非心血來潮,也非他有過人的正義感,他是有感而發,意有所指,淄青的逆臣賊子殺主自立,魏博的逆臣賊子呢?
河朔割據諸鎮向來對臣下弒主自立一事極其反感,從自身利益角度考慮,若不能對此行爲予以嚴厲懲戒,等於是變相鼓勵那些心懷不軌的臣下謀逆犯上,則山河永無寧日。
魏博“逆臣賊子”的後備人選是誰,李茂心知肚明,面對田季安的敲打,李茂只能表態道:“逆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此番回曹州就是要爲先帥討還公道。”
田季安哈哈大笑,連誇李茂忠義。
田季安回到魏州後立即召集心腹幕僚,各軍高級將領和魏州地方官員秘密會議,決定出兵幫助李茂返回曹州,立穩腳跟,向李師道復仇,以打殺這股犯上作亂的不正之風。
決議已定,田季安以西境空虛,易受昭義盧從史攻擊爲由,加衙內兵馬使田興相州都統,出鎮相州,統帥西境諸軍,籌劃西北防務。
待得第一批軍械糧草起運水龍寨後,田季安又遣人將朱婉兒送到水龍寨附近的村落安置,方便就近服侍李茂。
田萁勸田季安暫將朱婉兒扣在魏州做人質,以牽制李茂。
田季安笑道:“男子漢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我既與李茂結盟,又豈能扣押他的侍妾在手上?再者說了,他果然是個英雄,又豈會因爲一個小女人而爲難,你所謂的牽制之計,其實是自欺欺人。”
又道:“我看你是嫉妒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哈哈,我說妹子,人家是名正言順的,你吃的哪門子醋。”一席話說的田萁面紅耳赤。
田萁要求去水龍寨走一遭,借送朱婉兒之名,以刺探李茂的虛實。田季安道:“長安已經傳來消息,王叔文不久就派迎親使到魏州來,我看你就不要出去了,免得瓜田李下,授人口舌,將來影響你夫妻感情。”
出了節度使府,青墨見田萁悶悶不樂,便勸道:“長安迎親使不日就到魏州,國公又在西境,你怎麼辦,難不成真要嫁給那個傢伙?”
田萁道:“走,我們去水龍寨。”
青墨急攔道:“此刻去,萬一……”
田萁寒下臉,哼道:“你究竟是勸我去,還是勸我不去?”
青墨道:“萬一被老夫人知道,只怕難逃一頓家法。”
田萁冷笑道:“我若怕什麼家法,就不去布這個局了,眼看大事將成,你要我半途而廢嗎?”青墨不敢言語。
朱婉兒所在的靠山村距離水龍寨不過三裡地,騎馬片刻就到,李茂每隔三天來一次,只住一晚就走,安東軍將士多無家眷,他不能給他們留下一個戀家的壞印象。
這日午後,李茂安頓好寨中事務騎馬來到靠山村,朱婉兒算到他這日要來,早就準備好了酒菜。她本有一身的好廚藝,又在李茂的指點下學會了幾樣後世的家常菜,融會貫通,推陳出新,很是能拴住李茂的胃口。
飲宴剛開始沒多久就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在村口負責望哨的隨軍飛奔來報,李茂大驚,拉着朱婉兒就往後山走,家中細軟沒收拾,朱婉兒急的臉通紅。看她戀戀不捨,李茂笑道:“性命要緊,你丟掉的東西我回頭加倍賠你。”
靠山村靠着大山,山上林木茂密,往裡面一躲,任你千軍萬馬也難尋着,走到半山腰才知是虛驚一場,來者是一隊家兵,從魏州方向來,爲首的正是田萁。
田萁看見李茂和朱婉兒肩並肩親親熱熱地站在半山道上觀風景,氣就不打一處來,冷言冷語道:“經略使方纔是把我當山賊了吧,怎麼走的這等棲遑?”
李茂笑道:“近來常有一些不明來歷的人渡河窺視,我不得不小心點些。”
朱婉兒見田萁說話咄咄逼人,心裡有氣,本以爲李茂能說兩句硬話咯她一下,卻沒想到自家男人這等賠小心,一張嘴就服了軟。她哼了一聲,本想甩開李茂的手,向他施壓,忽然又警覺過來。
朱婉兒耳不聾目不瞎,早看出李茂跟這位田家七娘子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她挺胸擡頭,目光驕傲地盯着田萁,面帶微笑,眸中卻是充滿了挑釁。
朱婉兒年輕貌美,渾身散發着傲人的青春魅力,任誰見了也要退避三舍。她公然發難,倒讓李茂爲難起來。
田萁不跟她一般見識,大大方方地向李茂行了個禮,單手背在身後,腰桿挺直,開口約李茂去臨清鎮參加她父親田興的四十三歲壽辰。
田萁不接招,朱婉兒略有些失望,不過田萁能知難而退也算識相,朱婉兒的醋意大減,見他們要說正經事,便知趣地避開了。
李茂吃了一驚,田興已經被田季安打發去了相州,這是明升暗降的手法。田興去職後,前途未卜,魏博上下此刻正避之唯恐不及,這個時候公然去相州給田興祝壽,卻不是要把自己架在無名火上烤?這對自己出兵打回曹州,顯然是十分不利的。
但只是稍作猶豫,李茂就答應了下來,田興對自己有恩,這個時候,正是自己報恩的時候,田萁親自來請,自己若不答應,那便是落了下道。
見李茂爽快地答應下來,田萁眸子一亮,咯咯笑道:“我跟你說笑罷了,父親遭小人讒言中傷,眼下避嫌猶恐不及,你若過去,哼,我們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李茂暗暗鬆了口氣:這小妞果然是在試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