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經略府治所移至魏州,李茂正募兵要爲朝廷恢復失地,魏博節度使覺得自己有義務爲出征將士做點什麼,譬如照顧妻小之類。
田季安昨日外出打獵,獵到一頭肥鹿,就在野營辦了篝火宴,因一個小卒肉烤的好,他打賞了一塊鹿肉,小卒感動的涕淚交流,當着他的面把肉吃了下去。
田季安那時喝的醉醺醺的,忽有感而發道:“區區一塊肉尚且讓他如此感激,我若把李茂的家眷接過來,他又將如何感激我?”心念一動,即喚來張久武,吩咐他去淄青接人,聲言不管李師道開出怎樣的條件都先答應他。
在與淄青的交往中魏博一直佔據着主動,手裡能打的牌很多,先把人接回來,至於所許諾的條件以後慢慢再談,不急。
這個道理李公度自然也懂,他因此建議李師道無條件釋放蘇卿母女,就當是給魏博田季安一個面子。
李師道那時正急着去賈安安處喝酒,聽了這話眉頭一擰,叫道:“就這麼放了,豈非便宜了李茂?有沒有什麼辦法,既能敷衍田季安,又能讓他吃吃苦頭?”
高沐森然獻計道:“那就一刀殺了,一了百了。”
“殺人?不好。殺人不好,殺人易結死仇,爭權奪利累不及婦孺,這是我爲人之原則。萬不可破。”李師道斷然拒絕了。
李公度道:“魏州的使者說了,此事是田季安飲宴時臨時起意,他要施李茂一個恩惠。我聽說魏帥做事向來隨心所欲,或者只是隨口說說,過後就忘。此事不放暫且放一放,看看那邊作何迴應。”
李師道打了個哈欠,活動了一下筋骨,說道:“罷了,這件事你們看着辦。”
出了門,又問隨身官毛雄:“夏瑞和還是嘴硬不肯見我?”
毛雄哈着腰道:“還是嘴硬,不過態度已有所鬆動。”
李師道哼了一聲:“*子就是矯情,且別忙給她好臉子看,曲曲她的性子。”忽又道:“慢着。”毛雄一路小跑跟過來,哈着腰聽候吩咐。
“田季安幫李茂討娘子以示拉攏,我若把她的一雙兒女給她要回來,豈不也是施了她一個大大的恩惠,她豈非也要感念我的恩德,就此順從於我?”
李師道一拍手道:“就這麼幹,你立即啓程去魏州,務必把人給我討回來。”
夏瑞和在李師古死後,備了一杯毒藥,準備隨時自盡,不想李師道非但沒有逼殺她,還向她眉目傳情,暗示她只要順從,依舊不失榮華富貴。
爲了一雙兒女,夏瑞和也不願就此了結性命,深諳欲擒故縱之策的她就和李師道慢慢地周旋起來。
人就是這樣,太容易到手的東西往往不覺得珍貴,反之越是得不到手,越是視若珍寶,夏瑞和內心的矛盾被李師道理解爲欲拒還迎。每每想到有朝一日能將兄長的女人壓在身下,李師道就渾身充滿了激情,他很享受這個過程,也就並不急着對夏瑞和下手。
毛雄領命到了魏州,表達了拿夏瑞和一雙子女交換蘇卿母女的意思,田季安覺得無可無不可,正要答應,田萁卻闖了過來,力稱不可。
當着一羣幕僚的面被田萁衝撞,田季安很不高興,不耐煩道:“小妹,這我就不明白了,一個暗娼的兒女,你留着他作甚,倒顯得咱小家子氣了。”
田萁道:“夏瑞和是李師古的女人,李師道如今又想染指,足見這個女人不簡單,這樣的人若收爲我們所用,豈非一招妙棋?”
田季安笑道:“小妹,你這話差了。李茂擄她一雙兒女做護身符,害的她母子分離,她豈不是恨死李茂了?而今我把人送回去,那是施了她一個大大的恩惠,她感念我,纔可能爲我所用,我不放人,她恨我還來不及,豈肯爲我所用?這世上強扭的瓜不甜。”
田萁道:“我的大帥,你好糊塗,李師古死因不明不白,李茂倉皇逃命,自家都顧不上了,有什麼本事去劫持夏瑞和的兒女?再者爭權奪位是何等的酷烈,李師道豈會因爲一對小兒女就對李茂網開一面?毛雄在說謊!夏瑞和的兒女不是李茂劫持的,而是她甘心情願地託付給李茂帶走的。”
田季安驚訝地叫道:“這麼說她跟李茂還有一腿?”
田萁無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言道:“你以爲人人都如你,不分尊卑,看上就要。她深得李師古寵幸,李茂又是李師古的親信,她男人被人謀殺,自以爲命不長久,這纔將骨肉託付給熟悉之人,這有什麼好懷疑的。她一雙兒女好容易脫離苦海了,你而今又要把人送回去,你說她該恨你,還是感激你。”
田季安以手加額,叫道:“糊塗,我真是糊塗。還是小妹高明,你說的不錯,人不能放。”
田萁道:“想放你也沒得放,那人還在濮州,你得趕緊派人把人接出來。”
田季安即喚田叢叢來,田萁道:“他不行,讓張久武去。”
田季安道:“張久武不在魏州,我看還是讓史家老二走一趟,他去你放心。”
說完,不懷好意地瞅了眼青墨,青墨趕緊躲到了田萁身後。
聞聽史憲忠要去濮州雷夏澤接人,李茂手書一封交給田萁,言道:“拜託了。”田萁道:“鄆州要拿夏瑞和的子女換你夫人,被我拒絕了,你不要記恨我。”
李茂道:“人送回去容易,把人接出來難,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毛雄沒有接到人,膽戰心驚,徘徊不敢回,得人指點去拜田萁。
田萁言道:“自古有云‘妻不如妾,妾不如ji,ji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我聞夏瑞和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想來年紀也不小了,再國色天香又能強到哪去?鄆帥如今獨佔淄青十二州七十二縣,要什麼樣的美人得不到,爲何偏偏對她感興趣?他感興趣的不是夏瑞和這個人,而是想得得不到的念想。你就此打道回府,就說李茂是孤身來的魏州,身邊除了兩個長隨更無其他一人,魏帥有心相助卻無從着手,請鄆帥繼續享受他得不到的趣味。”
毛雄一拍腦袋,大喜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