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果不打算給趙菁萊任何機會,派人日夜騷擾其宅,逼着趙菁萊趕緊離開鄆州。趙菁萊本想拖上一拖,看看有沒有辦法發生轉機,被楊青果逼住也是無可奈何。
繼趙菁萊被貶後,李師古的另一親信李長山也被明升暗降,由無實權卻名望極大的都知兵馬使升任有名無實的節度副使。
李師道自知在軍中根基淺薄,恐三軍將領不服,倒未敢濫用私人,便將被李師古貶黜的黃瀟滾請回鄆州,出任都知兵馬使。此舉深得人心,軍心稍穩。
試水成功後,李師道信心大漲,數日之間,連發諜文,開始了上任後的第一次人事大調整,此番調整本着新舊雜用,以新爲主,德才兼備,德在才先的原則,着力打破李師古留下的人事佈局。
一向低調恭順的李振可留任行軍司馬,以大將楊元飲爲都押衙、內院軍兵馬使,調孤山鎮鎮扼使李英曇爲押衙、內院軍兵馬副使。
重用方陽賢爲衙前兵馬使,調韓啓月爲後軍兵馬使,升李自岸爲左廂兵馬使,李元直留任右廂兵馬使。
四姓參與叛亂的程度有輕有重,方家本已失勢,是被裹挾着參與,關鍵時刻毅然決然地反正,獎功罰過,重用方陽賢便在情理之中了。
爲顯示自己胸懷寬廣能容人,李師道重用於化隆爲同節度副使,充鎮海軍兵馬使,原軍使黃谷陽調任清海軍兵馬使,又升濮州厲山鎮鎮扼使阿史那卑爲揚刀軍兵馬使,以彰其功。
擢升鄆州司戶李袞爲侍衛親軍揚刀軍副使知右廂事,仍爲銅虎頭大總管。
以賈直言爲支度副使,陳靜生爲營田副使,閔籟調任觀察副使,張鈺仍未押藩副使,張掖調任軍府掌書記。李雅城出爲海州刺史。
……
濮州西北渡過黃河就是魏博地界,李茂有田詞嶺開出的路引,一路暢通無阻,這日黃昏來到魏州城。
貞觀元年,分天下爲十道,河北道因轄境在黃河之北,故名,其境東並海,南臨於河,西距太行、常山,北通渝關、薊門,領懷、魏、博、相、衛、貝、邢、洺、恆、冀、深、趙、滄、德、定、易、幽、瀛、莫、平、嬀、檀、薊、營二十四州和安東督護府。治魏州。
安史之亂後,在河北道設魏博、恆冀(成德)、幽州(盧龍軍)、滄景(橫海軍)、易定(義武軍)等節度使。
因歷史原因,河北各鎮的獨立性較中原、江南、西南、西北各鎮爲大,尤以魏博、成德、盧龍三鎮爲最。
魏博鎮自田承嗣建鎮迄今已傳三代四節度使,四十餘年,其治所魏州即舊河北道治所,城高池深,重兵駐守,號稱天下之雄。
青墨勸李茂先在魏州住下,探實田季安的態度後,再正式求見,這位節度使兇殘好殺人,不得不防。李茂道:“來了又不見,徒生猜忌而已。”當日即派張琦前往牙城遞送名帖,張琦去後不久帶回一個叫田晃的押衙來。
田晃向李茂解釋說:“我家節帥這兩日外出巡視未歸,請貴客入牙城迎賓公廨歇息。”
魏博的牙城建的十分雄偉,除節度使府外,重要將吏的宅邸也安置其內,此外修有三座巨大的倉庫和東西兩座兵營,駐軍不下萬人。
牙城內的建築宏偉壯麗,與外郭那一眼望不到邊的低矮茅舍形成鮮明對比。
魏博兵強馬壯號稱天下之雄,其牙軍即以“天雄”爲名,但其經濟的殘破也令人觸目驚心,李茂所住的迎賓公廨是魏博招待往來貴賓的場所,飲食卻極其粗糲,往來奔走的小吏、走卒私下向來賓哭窮、討賞,或賜三五錢,則興高采烈,喜形於色。
吃不慣迎賓館裡的飲食,李茂領青墨和張琦到外面酒肆用餐,一則稀疏難尋,二則價格奇貴,且食材奇缺,號稱魏州第一樓的雙流請,竟然連一盤鴨掌都湊不齊。
李茂早就聽說河北三鎮養兵數十萬,青壯皆在軍中,田畝間勞作的都是婦孺老弱,因此民生艱難,十分窮困,只是沒想到竟貧窮至此。
在公廨一連住了三天,不見田季安召見,心中正着急,忽有一人手持拜帖登門造訪,自稱是沂國公的門人,持家主名帖請李茂過府飲宴。
沂國公是節度使田季安的叔父田興的爵號,田興此刻爲天雄軍衙內兵馬使,同節度副使。天雄軍的衙內兵馬使相當於淄青的內院軍兵馬使,性質都是節度使的侍衛親軍,駐守牙城和節度使府,兩者除了叫法不同,還有一點也不一樣,天雄軍的衙內軍不僅擔負宿衛牙城和節度使(府)的任務,還擔當着魏州及近郊的防禦任務,甚至還經常出兵野戰。
李茂跟田興素昧平生,但跟他的小女兒田萁卻有幾面之緣。
故人的父親相邀,李茂沒有推辭的理由。
田興年四十二歲,儒雅如一書生,膝下五子一女,田萁因性格剛健外向,自幼代父迎來送往,熟知禮節,善於應對,一早奉命迎候在儀門下專等李茂。
王叔文眼下正紅的發紫,無暇顧及兒子的婚事,王璞便趁機將婚期一拖再拖,至今竟成了懸而未決。
田萁目下既是訂了婚未過門的王家人,又是田家未出閣的姑娘,身份十分尷尬。不過在她本人顯然並不在乎這些,她一襲圓領青衫罩體,細腰束玉帶,發盤道士髻,額頭飽滿明淨,鼻樑高挺,鼻頭圓潤小巧,略施粉黛,幽香襲人。
見李茂躬身行禮,落落大方,略寒暄兩句後,便像多年未見的朋友一樣交談起來。
李茂卻不免有些拘謹,頭一次在女人面前處處陪着小心。
參與飲宴的田萁二兄田牟事後打趣妹妹道:“我知道你爲何總也嫁不出去了。”
田萁紅着臉啐了他一口,道:“狗嘴裡吐不出好話,我勸你不說也罷。”
田牟年紀雖輕,卻十分穩重,聞言哈哈一笑,果然沒敢再說。
田萁的小弟田羣跑去跟母親朱氏說:“今日好生奇怪,來了個客人,跟姐姐說話時,臉總是紅,二哥打趣說我知道你爲何總也嫁不出去了。姐姐竟惡言相向。”
朱夫人驚道:“竟有此事,來者何人,帶我去見見。”
田羣道:“母親,來的是外鎮的貴客,大帥尚未見,你着急見他作甚。”夫人當頭敲了他一指,喝罵道:“好古板的孩子,是我的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