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海藉着燭火點起了幾盞燈,房間逐漸明亮起來。
自將李富和孟麗娘安葬好後,他雖說不打擾她修養卻也前前後後來了好幾次了,總是說着一些滑稽離譜的話,孟闔知道他沒安什麼好心,那些風言風語不過從她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這次不知又要來說什麼,反正她不願意理睬他,便假裝已經熟睡了。
腳步聲逼近,肩膀似乎被兩隻手握住,聽李山海道:“是睡着了?”言罷,頸肩拂過溫熱的氣息,越來越近……
孟闔心中一驚,本能地向後躲去:“你要做什麼?”
李山海摸上孟闔的胳膊,諂媚之態令人作嘔:“我前幾天與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如何了?可是否答應以身相許報我對你的救命之恩?”
“族長大人,救命之恩,自然是要報的,但是孟闔,做不到以身相許。”
“做不到?什麼叫做不到?你一個十幾歲沒了爹孃的小丫頭,與其流落街頭,不如在這宅子裡面享清閒。”他坐上牀沿,順勢摸上孟闔的胳膊。
孟闔被他摸得渾身僵直,冷眼看着他枯槁似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
“我本是不喜歡外鄉人的,可自打你隨你娘嫁給李富,我第一眼瞧見你,你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就一直映在我心裡,讓我這個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也冒出了‘一枝梨花壓海棠’的想法,可是礙着你年齡太小,我只能好生養着你,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那麼多好處都給了李富,還不是爲了你?嗯?闔兒的氣味很香……”李山海抓着孟闔的胳膊,臉湊上她的脖子,放縮着鼻翼,樣子就像一條餓久了的狗找到了一根骨頭。
她只感覺被他觸碰過的地方都像是有一萬隻一億隻蛆在蠕動,在她的肌膚裡外穿來穿去,她忍住噁心,掙扎着跳下牀。
“好闔兒別怕我,我會把你當心肝一樣來疼的……”
一字一句,攪得她胃裡翻涌。
他一邊說一邊朝她撲來,她假意賣笑迎合,卻臨門飛起一腳踹到他胯下。
李山海疼得捂着褲襠在地上打滾,心中怒火油然而生,可是下體連連傳來的劇痛實在是讓他站都站不起來,只得面目猙獰地看着孟闔,罵道:“你這個賤人你……”
孟闔不管她,自顧自衝出房門,她不要在這裡多待一刻。
“來人、來人啊!抓住她!”
還未踏出這個小苑,家丁便將她團團圍住了,她回過頭,只見李山海在下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門,來到跟前,擡腿對着孟闔受傷的左肩就是結結實實的一腳:“你對得起我嗎你!?”
她置若罔聞,任憑他打罵,都只是咬着牙忍了,但她實在是心有不甘,紅着眼噙着淚地將他看着,似是能她的目光中射出冷箭,把人戳的滿身窟窿。從前見她不過是乖巧的小女孩,如今這般咬牙切齒的模樣從未見識過,李山海倒是還有些驚到了,不自覺地避開她的目光,冷聲說:“把她給我丟到柴房裡去!”
說罷便要轉身離開,一頓,又吩咐道:“今日的事,誰都不許向外亂說。對外就說這個她已經被我託付給遠方親戚,不在我這裡了。”
其後,她便被丟入一個毫無光亮的房間,應該就是所謂的柴房了。柴房倒是清淨的,只不過灰塵多了些,沒軟和的地方讓她踏實睡覺罷了,不過也不礙事,早些年這樣硬的地方她也睡過的,反倒是族長那個金絲籠般的屋子讓她住的渾身不自在。
她跌坐着,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身體有些僵硬,便坐起來,抱着膝蓋蜷在角落。
肩頭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也無動於衷。
“不在這裡……”她回想着李山海說的話,“不在這裡”是什麼意思?是要置她於死地嗎?不會,不然剛纔早就動手了。據她所知,這個李山海不過是沽名釣譽、欺軟怕硬之輩,雖不知他有強搶婦女的歹念和膽子,卻萬萬不會到殺人的地步。難道真要將她送給遠方親戚,如他所言,好生養着,待她成熟之時再強納她爲妾?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發笑,這個李山海是軟弱了些卻又不至於會如此簡單地處置了她,且對她來說這樣還真是一件好事,去別處總比在此處逃離他魔爪的可能性更大些。
不想了,無論她如何絞盡腦汁去猜都左右不了她明天的命運,不如閉上眼睛好好休息。
她從懷裡掏出一件小物什——一塊牙白色的小玉石,玉石的中心天然地浮着着幾縷海棠紅,玉石表面則刻着一個孟字。這是從孃親的遺物中找到的,是孃親的珍貴之物,據說孟麗娘原本喚麗娘,是將自己託付於他之後才冠以夫姓的,如此看來,這塊小石頭原本應該是屬於她的生身父親的。
不知道此生此世,能否得見……
她緊緊地握在手中,好像如此便能得到許多力量,她安心下來,昏昏沉沉睡去。
不出幾日,忽而聽見門鎖響動,還以爲是送飯的下人,房門打開,卻見是李山海帶着一位體態豐腴的婦人來了。正午的陽光照得孟闔頭暈目眩,一瞬間眼睛漆黑一片,看不清背對着太陽的李山海和婦人的神態,卻能聞到從婦人身上傳來的胭脂水粉的香氣,有些刺鼻。
“喲,長得還挺標緻的,這長大後還不知要長成什麼禍國殃民的樣子呢,不愧是李族長看上的人。”那婦人用團扇輕輕拍拍了李山海的胸脯,嬌嗔道,“這姑娘,你真要給我?”
“實不相瞞,我本是想將她留在身邊,奈何她性子太過剛烈,我又擔心外人說些閒言碎語,說我強搶了民女,趁火打劫,這不是壞了我在此處的好名聲?我可消受不起。”
“噢~怪不得,還跑去紈州將我請了來,也是想把她送去遠些的地方,免得被人認出來,害你落他人口舌。”婦人上下掃他一眼,漏出鄙夷的神情,又問道,“那你作價如何?”
李山海豎起三根手指,一臉諂媚: “您看……三百兩如何啊?”
朱媽媽心中早就有了個估價,聽他報價竟比自己預備出價低了兩百兩,心中大悅,但又不能沒了架子,只斜斜看他一眼道:“把她捆了,隨我來拿吧。”
孟闔聽罷倒也不做聲響,乾脆主動伸出手受綁,婦人見狀,不禁發笑:“這不是挺乖巧的嗎?哎,我說,別綁得那麼結實了,小姑娘細皮嫩肉地禁不起這粗繩子。”
李山海不悅道:“這死丫頭鬼機靈得很,你可不要被這假象矇蔽了,別說我沒提醒你,到時候人丟了可別再想從我這把錢拿回去,來來來,綁緊了,嘴巴也給我捂上。”
小廝聽罷,又看了婦人給的默許的神色,便將原來的繩子鬆開,將孟闔的手背到身後去,捆了又往身前繞了好兩圈才緊緊繫上,又不知從哪扯出的布條,塞進她嘴裡,惹得她一陣反胃,喉嚨一動乾嘔了幾聲。
婦人蹙了蹙眉,不知是嫌棄還是心疼,俯下身來伸手將布條往外扯了扯:“忍一忍吧,這路上還有夠你受的呢。”
被五花大綁的孟闔隨着馬車一路顛簸駛向了婦人口中的熱鬧繁華的紈州城,如婦人所說,對孟闔來說確實不太好受。她從未這樣坐過馬車,路面又實在是崎嶇坎坷,顛得她胃裡一陣一陣地翻涌,嘴又不能呼吸,眼見她忍耐地面色越來越蒼白,就在她感覺實在忍受不住要把胃裡的東西吐個乾淨的時候,嘴裡的布條被人一把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