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暗中算計的子彈
拉斐爾醫院的頂層天台,風灌着怒吼聲呼嘯而過。
悅菱擡頭望着夜空,黑絲絨一般的蒼穹綴着鑽石點點的星辰,像渴望愛人的眼睛,一直深深的凝望着遙遠的星球。
瑜顏墨說的,他很快就可以到了。
他讓她在天台等他,他會從天而降,落在她的身旁,再度擁她入懷。
離開C市的時候,他懷抱中的溫暖,依稀還在停留在她的心尖。他的吻,彷彿能將她融化的熱吻,給予她等待的力量。
“悅菱,等我回來,記住我是你寶寶的爸比。”他握着她的指尖,每一寸都捨不得放開。
天台很冷,但她只是裹緊了大衣。
因爲有寶寶和自己兩個人的體溫,所以她不畏懼任何的風暴。
突然間,通往天台的門被撞開了。
悅菱想站起來,保鏢們已經如潮水一般將她包圍在裡面。但是她依然看到,從天台的那扇門裡,僱傭兵們像螞蟻一樣涌了出來。
在他們的最後,是他們的隊長和馮夫人。
“果然,”天台上照明充足,亮如白晝,馮夫人一眼就看到了悅菱,“就是她,小胡,看到了嗎,就是那個女孩,她害得我家利欽雙目失明。”
“馮夫人。”悅菱叫起來,“馮老師真的不是我去害的。”
她真不敢相信,這些荷槍實彈的人,竟然都是馮夫人叫來的。看起來,她是一個多麼端莊穩重的老太太,根本不像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她有一個那麼通情達理,儒雅穩重的兒子。如果是一個蠻不講理的女人,怎麼教育得出那樣的孩子呢?
可是,她忽視了一個母親的悲憤和她的被害臆想。
馮夫人怒聲喝道:“住口!如果不是你害的,你跑什麼跑?還耍什麼心機,搞得我們團團轉。你是什麼居心?”
悅菱委屈地:“可是,這些人都好凶的樣子。”還都帶着槍。如果不是很危險的人,瑜顏墨不會讓她逃到天台來等他的。而且,這些人還把醫院弄停電了。他們不知道醫院停電,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嗎?
萬一正好有病人在手術室,出了人命該怎麼辦?
“哼,”馮夫人越看悅菱越覺得她可疑,“少在哪兒裝可憐了。我們利欽就是太有同情心了,纔會被你這種人欺騙。”
“馮夫人,你真的誤會了,”遇到這樣失去理智的母親,悅菱有口難辯,“我絕對沒有害過馮老師,我可以以我肚子裡的寶寶起誓。”
“寶寶?”馮夫人驚叫起來,“什麼?你都懷孕了?還要去招惹我們利欽?你到底是哪裡來的野丫頭,你結婚了嗎?居然就有孩子了。對了,你是個孤兒。難怪了,沒人教養,竟然幹下這麼不知羞恥的事!說,你肚子裡的孩子,是從哪兒來的野種?你是不是拿這個來要挾我們利欽的?”
聽到說悅菱有孕,馮夫人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孩子絕對不可能是他們利欽的。第二反應就是,悅菱一定是以次爲藉口要訛詐他們利欽。
正因爲她懷孕了,又非要賴到馮利欽的身上。而馮利欽不肯接受,她纔會帶着炸藥,要和自己兒子同歸於盡。
按着馮夫人的邏輯,一切都說得通了。
“你這個不要臉的破鞋!”馮夫人終於口無遮攔地罵道,“果然就是你要報復我們的利欽。你實在是太壞、太沒羞沒臉了!”
“馮夫人!”聽到她這樣羞辱自己,悅菱實在忍無可忍了,“看起來您像是一個知識份子,可是怎麼能這樣隨意侮辱別人,做出這麼和自己身份不合的言行呢?你什麼真相都不瞭解,就冤枉和污衊我。馮夫人,雖然我沒什麼知識,但我也知道,你這樣信口開河地誣陷我。我是可以到法院告你誹謗的!”
“好啊,你還想告我。”馮夫人氣得發抖,“本來,我還說給你一個機會,把那個認罪書寫了,我讓你到警察局自首,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沒想到你還要倒打一耙,反咬我一口。小胡!別跟她客氣,先把她綁了再說。這種人,根本別跟她講道理。”
胡隊長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動手了。
之前,在樓下被悅菱玩了個暈,臉都丟盡了,隊伍的名聲和榮譽都受到了極大的羞辱。現在上來,好不容易堵住了她,若不是顧忌着馮夫人是個文化人,不喜歡蠻不講理動手動腳,早就上去把她綁了。
現在,他聽到現在馮夫人主動下令綁了悅菱,立刻帶領人向前,想要衝破保鏢的護衛,接近悅菱。
“別動!”說時遲那時快,悅菱身邊的保鏢們,齊刷刷地掏出了槍。
嘩啦啦一聲槍械上膛的聲音,一瞬間,天台之上,頓時兵戈相向。
“哼,想要碰我們悅菱小姐一根手指。除非從我們的屍體上跨過去!”保鏢隊長用槍指着胡隊長。
胡隊長冷笑:“你是在威脅我嗎?難道你沒聽過,什麼是僱傭兵嗎?和我們比誰不怕死,恐怕你們真是活膩了。”
保鏢隊長緊緊擰着眉,咬着牙:“我只知道,我們的是命,你們的也是命,大家都不怕死的話,就拼一拼,看看誰能活到最後!”
絕對,絕對不可能讓他們帶走悅菱小姐。
這羣保鏢都是瑜顏墨身邊最忠心的護衛。他們都知道,悅菱對於瑜顏墨,意味着什麼,如果因爲他們的失職,讓悅菱受到一丁點的損傷,那麼以瑜顏墨的個性,他們同樣是不可活的。
但是比起不可活,最大的恥辱莫過於不能完成主人給予的任務。
如果因爲保護悅菱而和僱傭兵火拼死去,至少是守住了自己的榮譽和名聲。
橫豎都是死,不如戰死。
天台上,兩隊人劍拔弩張。
大家都用槍指着對方,然而,並沒有人輕舉妄動。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有人先動手,這個天台,立馬就會變成一個混亂的戰場。而拉斐爾醫院,就會瞬間變成一個墳場。
生命,說輕很輕,說重卻又很重。
任何人,都只有一次活着的機會。無論是胡隊長,和保鏢隊長,他們都可以爲了任務去死,但是,並不會無端的犧牲自己和手下的性命。
一開始,胡隊長想的就是,兵不血刃的把這羣人的武裝解除了,然後把悅菱帶走,給馮夫人出口氣。
誰想得到,這個悅菱竟然躲過了他們的追捕,還用計謀,擺了他們一道。
現在,在這個空曠的天台之上,保鏢們雖然人數上有所弱,但他們的武器並不弱。如果發生槍戰,雖然最終僱傭兵肯定勝利,但也會有所損傷。
所以,胡隊長和手下的士兵,也只是包圍了悅菱和保鏢們,並沒有再靠前一步。
悅菱裹緊了大衣,只覺得風聲更大了。
爲什麼,瑜顏墨現在還沒有來呢。十分鐘,怎麼可以這麼漫長……
但是,現在這樣的局面,她突然又不想他過來了。
如果他過來,再和他們發生衝突,受了傷,該怎麼辦?
“只要你們把這個女人交出來。我們可以保證不開火,不傷害你們任何一個人。”胡隊長提出了交換的條件。
可是保鏢隊長嘲笑了一聲:“少廢話,要麼殺了我們,要麼就走,想帶走悅菱小姐,想都別想!”
胡隊長咬了一下牙,額頭上青筋凸出:“你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們什麼酒都不吃。”保鏢隊長兇橫地把槍一指,“血倒是喝過不少。”
就在這雙方一觸即發,但卻又最後剋制的緊要關頭,誰都沒有注意到,在天台上的遠處,有一排整齊的電梯機房。
機房與機房之間排列規則,牆面筆直且沒有死角,看起來根本不可能藏匿什麼人。然而此時,在其中的一個機房上,正趴着一個穿着黑衣的殺手。
此刻,殺手正端着狙擊槍,從瞄準鏡中,一一對準了遠處的那羣人。
悅菱完全被保鏢擋住了,偶爾會從縫隙中露出一點臉,要想一槍擊中她,並讓她喪命,可能性非常的小。
不過,殺手來的時候,並沒有接到一定要殺死悅菱的任務。
上面派他過來的時候,說得很清楚,只要製造事端和混亂就可以了。
最好的方法,是讓那個叫悅菱的女孩,死得一點也不像是被暗殺的。她最佳的死法,應該是死於混亂中的流彈,或者是被別的僱傭兵,而不是特定的殺手一刀抹了脖子,甚至是在雙方的亂鬥中,一不小心被推下了天台。。
殺手的槍頭,一一在胡隊長、僱傭兵、保鏢們的臉上指過。
找誰先下手呢?
他想,必須要挑一個佔有最佳的角度的替死鬼。必須要一槍打過去,讓那個被槍打中的倒黴蛋,看起來像是被對方的某人擊中的……
這一邊,胡隊長依然在和保鏢隊長交涉着。
“把這個女人給我,如果害怕你們的僱主責罪,可以加入我的隊伍。我給你們最好的待遇。”
他必須要把這個叫悅菱的女人帶走,否則的話,這一輩子,都沒辦法在馮夫人和馮老先生的面前擡起頭。
一名後面的保鏢聽了這句話,幾乎挺身而前:“對不起,你們太小看我們了。跟着瑜大公子,爲的不僅僅是錢。”
這隻保鏢隊伍裡的人,是瑜顏墨多年來培養的貼身手下。說起來是保鏢,其實是瑜顏墨的私人護衛和手下。並不是簡單拿錢工作的尋常保鏢。
這名保鏢說着那句話,手中的槍隨意地擺動了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嘭的一聲槍響,劃破了夜空。
在所有人都猝防不及的時候,遠處的殺手,扣動了狙擊槍的機板。藉着那名保鏢甩動槍頭的時候,順着他的方向,給了正對着他的一名僱傭兵一槍。
“你們他媽的還真敢開槍!”這一聲槍響和士兵痛苦的倒下,讓胡隊長憤怒不已。
他一擡手,順着就向保鏢掃射過去。
隨着悅菱和馮夫人的尖叫聲。天台上響起了密集的槍聲。
戰火,就這樣被那顆暗中飛來的子彈挑起。
沒有兩分鐘,天台上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
幾名保鏢掩護着悅菱退到了一個角樓。其餘邊退邊開始和僱傭兵們相互掃射。保鏢們都穿有防彈衣,子彈打在身體部位並不會造成損傷,但他們的四肢並沒有保護。
亂飛的子彈不長眼睛,一些保鏢已經腿部受傷,已經行動不便。
但他們依然與僱傭兵持續開火。
雙方各自佔據了一個據點,輪番對着對方發動攻勢。
“隊長!”一名保鏢臉部被跳彈擊傷,流着鮮血,“對方火力太猛,我們要撐不住了。”
“撐住!”保鏢隊長吼着,“拼死也要撐住。我們在這邊撐着,你們帶着悅菱小姐從後面有個門下樓。先別等大公子來了。”
悅菱被好幾個保鏢護在中間,但她依然覺得子彈就在自己的耳邊飛來飛去。
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面對過槍林彈雨。上次被京拐走,在最後那個敵方的基地裡,她也只是躲在帳篷與帳篷之間,看着遠處的火光和爆炸,並沒有和子彈靠得那麼近過。
瑜顏墨,爲什麼瑜顏墨還沒來?
是不是他知道了什麼,所以就不來了。悅菱的心中一團亂麻……一方面,那麼渴望他來救她,另一方面,又害怕他來了會讓場面更混亂。
保鏢們護着她往另一個通道走。
可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就在他們推開門,正準備護送悅菱下去的時候,門的那一邊,竟然站着胡隊長。
保鏢們完全沒有準備,胡隊長已經扣動機板。
嘭嘭幾聲,就在悅菱的驚叫聲中,擊中了保鏢們的腿。
然後,他一步上前,抓住了她,一扳手腕,就將她整個翻了過來,鉗制在了他的手臂之中。
“全都停下!”
——【作者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