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對不起,她已死
水木華堂護送李姍姍回水木家的時候,看到徐管家竟然親自在門口迎接,一時有些訝異。
“大少爺,小小姐,你們回來了。”他對他們鞠躬,“老爺想叫你們去書房一下。”
李姍姍打個呵欠:“什麼事啊,人家好累了。”
徐管家的目光,帶着一種審視的意味:“老爺吩咐的,辛苦小小姐了。”
李姍姍無奈,只能跟隨徐管家及水木華堂去了老爺子的書房。
水木罡才做完治療不久,腿上蓋着厚厚的毯子,看起來精神似乎不是特別好。最近癌細胞的擴散基本得到了制止,病情也有了好轉,但畢竟上了年紀,他的身體在各種嚴酷治療之下,也有些不濟。
“我聽說程管家現在正在醫院搶救。”看到外孫和外孫女進來,他開口。
水木華堂和李姍姍都沒有接話。
一個是因爲心虛,另一個是因爲有些猜到真相,卻是不可說。老爺子問話的時候,不到酌字酌句,水木華堂是絕不會開口的。多說多錯。
水木罡觀察着晚輩們的神色:“我聽說,姍姍看到了兇手殺程管家?”
“是啊,”李姍姍忙不迭地說,“太可怕了,那個人大概是想要搶程管家的東西吧,還用花瓶砸她的頭呢。”
“噢?”水木罡的目光印在李姍姍的臉上,“那你爲什麼會看到?”
李姍姍原本心中就慌亂,聽到這個話,再被水木罡強勢的氣場一壓,一時語塞,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謊話來應對。
“表妹是約了程管家送首飾過來的。”關鍵時刻,水木華堂救了她的急,“也怪我,今天催姍姍走得匆忙,她都忘記戴姨媽送她的首飾了。就讓程管家送過來了。不過程管家卻在等姍姍的時候遇害了,正好姍姍趕到約定地點,就看到了那一幕。”
“是嗎?”老爺子不急不緩的,目光在李姍姍的脖子上掃了一眼,“難道說,不是姍姍先拿到項鍊戴上了,程管家才遇害的?”
此話一問,連水木華堂都有些穩不住了。
李姍姍更是瞬間捂住了自己脖子上的紫鑽項鍊。兇手會害程管家,無疑是見財起意,想奪走紫鑽項鍊而已。可是在這個事故發生之後,作爲罪證的項鍊卻還戴在李姍姍的脖子上,這不是太蹊蹺了嗎?
“外公問得極是,”水木華堂努力想要笑,但是笑不出來。悅菱被電鰻綁架的事,已經攪得他心頭一團亂了,“姍姍大概是擔心首飾丟失,所以第一時間搶回來戴上了。是吧?”
李姍姍驚慌地點頭。儘管不知道爲什麼水木華堂會這樣幫自己。
水木罡似嘆了一口氣:“姍姍,你先回房吧……華堂你留下。”
待到李姍姍離開,他才沉着臉,厲聲問他:“爲什麼要幫姍姍圓謊?”
水木華堂心頭一驚,但面上依然裝作無知:“外公爲什麼這樣說?華堂說的都是實話。”
水木罡輕蔑地哼了一聲:“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連謊都說不好了,不覺得很低劣嗎?”
水木華堂苦笑……
“電鰻來c市了,”不得已,他只能吐露另一件讓他心神不寧的事,“他們綁走了瑜顏墨的那個女人……”
水木罡眼中蔑意更濃:“看樣子,你不像自己說的那麼不在乎她。”
“是。”水木華堂只能承認。
悅菱被綁架雖然是大事,但已經是衆所周知的事了。李姍姍冒充悅菱的也是大事,卻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沒想到關鍵時刻,悅菱還可以成爲他說謊時露出破綻的擋箭牌。
老爺子也不想再和他多說這件事,他示意了一下徐管家:“你來說一下吧。”
一旁的徐管家上前:“程管家遇害之前,給老爺打過電話,不過老爺正好在治療。電話是又我接的。她原本打算告訴我一件事,可是還沒說完,就……”
她說,她今晚上發現,水木家目前的小小姐……
發現了什麼,她沒說完,然後,徐管家聽到了電話裡傳來驚叫聲。
時間,正好是程管家遇害的時間。
“這是說,姍姍她……”水木華堂裝出很震驚的樣子。
老爺子什麼話也不說,只是轉向了窗邊。有些東西,他早應該想到的,可是,卻直到今晚上,程管家遇害,纔不得不被迫正視。
關於這個從孤兒院回來的女孩的身份……
僅僅是她的樣貌,已經足夠讓他懷疑了。
但是,他卻刻意的忽視了,一來是她脖子上的項鍊,二來是雅的態度。其實,他潛意識裡,甚至覺得,雅的女兒,其實根本早就死了。
回來的,不過是一位恰好戴着那條項鍊的其他女孩。
但是,有時候,他覺得,他只需要一個形式就可以了。有人給他送終,有人會照顧雅,還會繼承家族財產,牽制水木華堂。
什麼時候,他居然變得這麼懦弱了,變得這麼,不敢去正視真相……
姍姍平時的行爲舉止,他豈會不知。是時候下個決斷了……如果她真的不是水木家的千金,他也只有認爲,天要亡他水木一氏了。
只要項鍊回來就好了……以後,他的一切,都交給水木華堂吧。
“華堂,你去,看看用什麼方法,抽取姍姍的血液,或是剪掉她的一小撮頭髮,送去相關機構做親權鑑定吧。”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從老爺子的書房出來,水木華堂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在發抖。
沒想到,真是李姍姍殺了程管家。這麼說,程管家已經見到了悅菱了,並確定了李姍姍根本就不是水木家的千金。
所以,李姍姍纔會在逼迫這下,痛下殺手。
可是,程管家竟然在受害前給徐管家打了電話,透露了這件事的端倪。
……這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樓梯上,水木華堂坐了下來,揪住了自己的頭髮。幸好當時接電話的人不是老爺子了,否則的話,一切已經被揭穿了。
那麼認識悅菱的他,也會難逃其咎了。
這樣的話,這麼多年的努力,就全都付諸東流了。
可是,就算這樣,老爺子也終於要做李姍姍的親子鑑定了。水木華堂今晚才突然發現,老爺子其實並不是沒有想到李姍姍可能不是自己的外孫女,而是,彷彿在害怕着什麼。老爺子做事向來會權衡方方面面的利弊,但容忍一個有疑點的繼承人,這似乎不是他的風格。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親權鑑定,不論是用血液還是用毛髮,必須是要悅菱的,才能和水木雅的吻合。
可是,悅菱現在卻在……電鰻的手裡,生死未卜。
“常姐,”關鍵時刻,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這個女人,“藍家以前有和電鰻做過交易嗎?”
常姐聽說還在美國沒有回來,她的聲音,似乎聽不出任何活人的生氣:“逆鱗的事情,我向來都沒有插手過的。你……什麼事要找電鰻?”
“悅菱被他們綁架了。”
“什麼?”常姐的聲音總算是恢復了正常,“電鰻爲什麼要綁架悅菱?”
“不知道……”水木華堂只感到絕望。
常姐沉吟了片刻:“我還認識一些以前逆鱗做這方面生意的舊部。他好像以前和那個地區做過大型武器交易,我幫你問問吧。”
海崖上,呼嘯的海風似乎要把悅菱吹倒了。
那麼一點披肩,根本不足以保暖。可是前面的男子,似乎根本沒有憐香惜玉的品德,對於冷得瑟瑟發抖的她視若無睹。
他接了一通電話。
“不行,告訴那邊,我們暫時不缺武器。不接受這樣的交換……什麼交換也不接受,就這樣。”
他回過身來看悅菱,她可憐兮兮地抱着肩,望着他。
這是一塊凸出的斷崖,十分的狹窄,越野車是橫着停的,恰好擋住了通往大陸的路。天色又黑,悅菱根本沒有那麼勇氣冒險逃走。
“太可惜了,”他的語氣一點也聽不出有任何的可惜,他的表情,好像平常人在與人溝通交談一樣,沒有氣勢逼人,也沒有輕蔑低視,就彷彿一個路人在和別人交流一樣。但越是這樣,越顯出他對生命毫無知覺的反|社會人格,“c市的藍家那邊要拿大批量武器交換你,但是我已經答應別人的交易了,不能食言。”
藍家,聽到這兩個字悅菱心中動了動。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藍啓瞳和絕隕,而後是藍逆鱗。怎麼也沒想到,是水木華堂求着常姐來救她。
“你想怎麼死?”他看着她,竟然還帶着一絲優雅的微笑。彷彿在問她想吃點什麼似的。
悅菱打個顫,往後退了退。
“我是不建議你選槍的。槍傷很痛,血會流得到處都是。勒死的話,窒息是個痛苦的過程。我比較建議是我直接掰斷你的脖子,我動作很快,一秒不到,就結束了。”
“不,”悅菱嘴脣發抖,淚水含在眼中,“求求你,不要殺我,求求你……”
男子彷彿沒有聽到她說什麼,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就開始吧,我會把你的屍體拋下海。這樣,關心的人或許找不到你的屍體,會幻想你還活着。”
“不!”悅菱喊起來,她幾乎要跪下了,“求你了,不要殺我,放過我,和我肚子裡的寶寶吧。”她哭泣起來,“就算我有什麼錯,別人讓你殺我,可是我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求求你了……如果我必須死,那也請你先放過我,等我生下了寶寶,你再來殺我好不好?”
男子聽到她的話,目光緩緩地在她身上移動。
“去掉披肩。”他指了指她。
悅菱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是她此時不敢有半分違抗,隨即去掉了披肩。
月光下,她皎潔的身體,彷彿鍍上了一層薄紗,羊脂玉一般溫潤生輝。
男子的眼神落在了她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上。她的四肢都十分纖細,胸部下方的上腹十分平坦,唯獨小腹卻有些凸出。
在尋常女人身上,這樣的凸出可以理解爲,有點小胖。
但是很明顯,她不是,她是一個很瘦弱的女孩。
做交易的時候,對方並沒有告訴他,要殺的,是一名孕婦……男子的眼神,看不出在思考什麼事。
美國,佛羅里達州。
常天啓正在花園裡修剪盆栽。常夫人端着一杯茶前來:“親愛的,有你的電話,是楓打來的。”
她是一位十分端莊雍容且容貌姣好的中年婦女,因爲保養得當,乍一看,會讓人誤會只是一位年輕的少婦。她比常天啓小很多歲,不過卻一直在背後默默的支持着他的事業。這麼多年,他們夫妻的和睦與幸福,無形中也是常天啓增加仕途順利的一道砝碼。
他一邊接過電話,一邊喝着她沖泡的龍井,投給她一個溫和且感謝的目光。
可是,等掛斷電話之後,他的神色明顯的凝重了起來。
“怎麼了,親愛的?”常夫人有些擔心的關問。
常天啓沉思片刻,這纔開口:“親愛的,我記得你的慈善機構,有支持東歐與中東交接處無政aa府地區的糧食供應?”
“是的,”常夫人笑答,“親愛的又有什麼事用得着?”
爲了支持丈夫的事業,常夫人在常天啓的授意下,開辦了這家慈善機構,專爲世界貧困落後及混亂地區,婦女兒童的生存、教育等提供義務支持。說起來,這不過是一個拉選票的政治手腕。但常夫人這麼多年盡心盡力,兢兢業業的經營着這個慈善事業,在爲常天啓贏得聲望的同時,自己也幾乎完全融入到了救助世界弱勢羣體的生活之中。
常夫人在衆多議員夫人之中,口碑向來最佳。她骨子裡的善良和執着,以及斐然的成績,令許多政客也讚不絕口。
常天啓平時,若不是自己需要,通常也不會去幹涉妻子的事業。
只是,這次……“你看看,能不能和電鰻組織對上話。我想救一個女孩。”常天啓開口,是商量和請求的口氣。
“女孩?”常夫人有些吃驚。
常天啓便簡單的敘述了一下有關認識悅菱的經過,以及她的現況。
“親愛的,我知道你會有所疑問。不過請不要誤會,這個女孩因爲年齡的原因,總會讓我想到我們夭折的女兒。所以還請你儘快和那邊地區的無政aa府首腦聯繫上,我想和電鰻對話。”
常夫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悅菱啊,雪上次是和我提到過這個女孩,聽說被她當成頭號情敵呢。好,我這就去聯繫,”她握了握常天啓的手,“別擔心,只要她還活着,就有希望。”
直升飛機在海崖上方盤旋。
男子帶着悅菱上了機。讓悅菱驚訝的是,這輛直升機,竟然是無人駕駛的。男子上去之後,才坐上了駕駛位。
“我已經上飛機了。”他對無線電那邊說,“你可以解除操控了……嗯,我暫時還沒殺她。怎麼回事……不行,我說過不接受任何形式的交易。美國的慈善機構那邊也不行……我不對地區的婦女兒童負責。”
結束通話,他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悅菱。她蜷縮在座位上。
“說一聲抱歉,”他舉起了槍,“國際上的人,都知道我是不殺孕婦和小孩的。不過這次交易在先,我不能失信。我現在要回去了,不能帶着你。放心,我槍法很準,能保證你最快速度的死去。”
“不!”悅菱突然一躍而起,抓住了他的槍筒,用盡了最大的力量,往一旁扳過去。
生死關頭,哪怕是最柔弱的女子,也會爆發出乎意料的速度和力量……她不能死,她還有人沒有去愛,她還有寶寶期待着出生,如果真的活不下去,她也要這個惡魔,和自己,同歸於盡。
大海的上空,響起了一聲槍響。
直升機往下直墜,在快要觸到海面的時候,又突然穩住,徐徐上升……不知過了多久,機艙門打開了。
從裡面,拋下了一具女人的屍體。
海浪卷着波濤,很快將其吞噬,而直升機,想着漆黑一片的夜空飛去……
天明瞭。
瑜家的頂層花園裡,瑜顏墨一個人在孤坐。
“大公子,”手下前來急報,“政aa府方面終於和電鰻對上話了,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他的聲音,嘶啞,卻帶着一股可怕的死亡氣息。
“不過電鰻方面回答,說……說……說悅菱小姐已經……”
手下汗流雨下,已經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