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百里雪,大夫人似乎也無奈了,只是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隨她去了。
百里冰晶盈淚珠流下,卻柔柔地笑着:“是女兒不爭氣,累母親擔憂了。”
姜冬竹感嘆一聲,這才叫母慈女孝!
百里雨笑着走過去:“半月不見,二姐還是那麼的美貌動人。”
百里冰揚起柔荑輕撫秀髮,“五妹這張嘴就跟抹了蜜似的,還是那麼的討人喜歡。”邊說邊瞧向姜冬竹,美面一沉:“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麼?”
姜冬竹聳聳肩,笑得有些沒心沒肺:“二姐這麼說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跟其他姐妹一樣的心思,都是希望看到二姐健健康康、歡歡樂樂的。如今瞧見二姐仍然這麼的風采依舊,我心也甚慰,小妹也走了。”說到後面,學着百里雪的口吻賣乖。
百里冰眸光冷淡,脣畔淡淡笑着道:“四妹的好意我心領了,唉,見到四妹實在是意料之外的驚喜,我還以爲四妹最近忙着伺候聞人少主,已被聞人少主收進房了呢,沒想到竟還能見到四妹,當真是意外之喜。大概過不了多少天,四妹便要成爲聞人少主的如夫人了吧?”
姜冬竹笑而不語,裝作未聽出她話裡的嘲諷。
“四妹出嫁,我這當二姐的必請人爲你縫製嫁衣,雖是侍妾,可也是尊貴少主的侍妾,仍是極爲風光的。”
姜冬竹笑道:“那真是有勞二姐了,嘿嘿,我以爲姐妹情份之下,二姐爲親自爲我縫製嫁衣呢,若真是那樣,才叫風光呢。不過,二姐怎麼就知道我必是如夫人呢?”
百里冰不屑的笑了一聲道:“難道四妹還想以庶女身份當正妻嗎?若是換成普通小富之家,倒還可以,但是聞人少主……哼。”言語間,姜冬竹也只配當個侍妾而已。
姜冬竹不以爲意,懶得跟她廢話,只是笑了笑道:“似乎二姐說得也有道理,不過既然是侍妾呢,想來也不是什麼值得風光的事,二姐能送我一件嫁衣已經是我的榮幸了。小妹只盼二姐能得三皇子或是四皇子獨寵,有朝一日能鳳臨天下,我這做妹妹的也好跟着沾光。”
大夫人大驚轉頭喝道:“霜兒!當真是口沒遮攔到極點,什麼鳳臨天下?!這種話也能亂說!你是不給百里家帶來大難不甘心是吧?”
姜冬竹一副慌張失措的樣子,忙道:“母親教訓的是,是女兒口沒遮攔了,只想着能沾沾二姐的光,竟不小心說出實情了。”
大夫人臉色冷沉:“什麼實情?!你再胡說,看我不撕攔你的嘴!這話也是能亂說的嗎?”
“是,是女兒失言了。”姜冬竹裝作小心的陪着不是,施禮:“女兒先行告退了。”
擡眸看見百里冰臉色青白難看,不由得一笑,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大夫人壓得極低的聲音訓斥:“冰兒行事太過不小心了,竟教她看出來!”
百里冰低聲道:“母親不必動氣,那賤人也不過是猜的,就算她猜出來又如何,難不成她還能阻了我的腳步。”
姜冬竹不得不感激聞人澈給她恢復了內力,否則要聽到她們說話還真是不可能。當即笑了笑,她不會挖空心思害人,只會拾人牙慧,照葫蘆畫瓢,將她們用過的法子再用一遍,也只不過讓她們自己嚐嚐這害人的滋味。
今天是百里冰解除禁足的日子,也是百里家嫡長子百里瑾回府的好日子。百里瑾回府雖然稀奇,卻也稱不上是個好日子,今天這個好日子正是大夫人的四十五歲生辰,所以百里瑾也回來爲大夫人過生辰。
百里瑾帶回了各色綢緞首飾,尤以百里冰的兩匹綢緞最爲上乘珍貴,自然給她的首飾也是最爲精緻的,其中還有一件無名竹的孤品釵子。只是一不小心,忘記了給百里霜這位四妹帶禮物回來。
姜冬竹瞧着衆女欣喜地擺弄着禮物,個個眉飛色舞的,似乎得到這位嫡長子的惦記和禮物是無上榮耀似的,她顯得有些尷尬,不管如何,現在她與他們是一家人,卻唯獨遺忘了她,臉上總是有些掛不住的。
還是百里冰這位天下美女有心,當着衆人的面,笑意吟吟地遞過來一匹顏色嬌豔的綢緞道:“四妹快要嫁人了,這匹布料顏色嬌嫩,便給四妹拿去裁兩件衣服吧。”
原先還吵鬧不休的正廳立時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一齊盯在姜冬竹身上,饒是她臉皮夠厚,也不禁臉頰發熱起來。
百里瑾驚訝地看着姜冬竹,眼裡難以掩飾的輕蔑:“四妹要出嫁?這倒稀奇了,是誰家的公子?”言語間的意思便像是在說,誰家的公子這般不長眼,竟看上這樣一個貨色。
百里冰掩脣輕笑:“大哥有所不知啊,咱們的四妹攀上高枝了呢,被聞人少主看上了,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要嫁給聞人少主當如夫人了呢。”
百里瑾極爲驚詫,瞧不出這個庶女竟有些手段,嗤笑一聲:“想來四妹肖母,對男人有些手段,這樣也好,狂傲不可一世的聞人澈竟看上我們百里家的……女兒,這是好事啊。”
姜冬竹傻乎乎地笑着道:“大哥謬讚了。”
百里瑾鄙視地看着她,謬讚?她還真是會往臉上貼金,難道非要罵她像她那狐媚子孃親一樣,她才聽得出他是在罵她?
卻聽她繼續道:“妹妹的手段比起大哥還差得遠呢,聞人少主再厲害也不過是個百姓,哪比得上大哥,連婉陽公主都緊緊攢在手裡。”
百里瑾俊美的麪皮有些難看,俊目冷冷打量着她,“數月不見,四妹膽量大了不少。”
姜冬竹仍舊嘿嘿笑着:“人總是要變的嘛,要不人人都來踩上一腳,我也是很痛苦的。”
百里瑾訝然着她,繼而轉向大夫人,這丫頭竟與從前大不一樣,連說話膽子都大了不少。
大夫人適時發話:“好了好了,說這些做什麼,瑾兒剛回來,一身風塵僕僕的,先回房泡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再來吃母親的生辰宴。”
百里瑾斜睨姜冬竹一眼,冷笑,然後起身離開。
因爲是大夫人的生辰,晚上百里敬也回來一起吃飯,而且難得露出了笑臉,向大夫人敬了懷酒,祝她生辰快樂。晚宴的熱鬧便不必多言了,總之人人喝了不少酒,大夫人滿意地看着兩個驕傲的兒女,歡喜之極,以致喝得微醉,在百里瑾的攙扶下回到房間。
百里瑾服侍母親躺下,陪母親說了一會兒話,讓侍雪好生照應着母親,這才離開。豈知剛走出房門數步,就聽到母親尖叫起來。
百里瑾畢竟武功極高,身形一晃,便衝進去了。只見一道藍光從母親被窩竄出,他身形極快的撲過去抓起母親往外一拖,尚未將大夫人拖下牀去,便聽“砰”的爆炸。
火球竄起,大夫人慘叫不已,右腿頓時炸斷,左腳也血肉模糊,不知是斷是傷,跟着昏死過去。
百里瑾急忙抱起母親往外奔去,淒厲大叫着:“來人!快來人!”數名下人奔進來。
“快去請大夫,快點!”百里瑾大叫着踢了一名下人一腳,“快去!”
“快去救火!”
百里瑾抱着雙腿血肉模糊的大夫人急奔向百里敬處。
百里敬聽到聲音,奔出房間,瞧見百里瑾懷裡的大夫人,不禁大驚,喝道:“怎麼回事?”
百里瑾臉色蒼白着,顫道:“兒子伺候了母親躺下……剛走出房、房間,母親就發生了這樣慘事,母親的牀着火、爆炸……都怪兒子動作不夠快……父親、父親……母親她……”百里瑾語無倫次地說着。
百里敬震驚不已,在他家裡、在他眼皮底下出了這等歹毒的事情,若讓他揪那元兇必親手將他剮了!但他畢竟是個百里門的門主,經歷過大風大浪,很快鎮定下來。看了看大夫人的傷勢,安慰兒子道:“你母親性命無憂,只是斷了右腿,左腳也受了傷,不必太過擔心。”
說着伸手接過昏迷的大夫人進屋,放在他的牀上。未見兒子跟進來,回頭一看,只見百里瑾已經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渾身顫個不停。百里敬不禁皺眉,走過去瞪他一眼,輕斥:“瑾兒,你將來是要接掌百里門的,這麼點場面就嚇成這樣,怎堪大任!你母親還沒死呢!”
百里敬這話未免顯得對大夫人這個原配妻子太過無情了。百里瑾擡頭看着他:“父親,做大事就能不顧母子之情麼?”
百里敬哼一聲:“她還沒死,不過是斷了條腿,你便嚇成這個模樣,還說什麼!進去伺候着你母親去。”
不多時大夫來了,爲大夫人清理包紮了傷腿,很快的開了方子抓來草藥煎上。百里府內的衆子女妾氏全都涌到百里敬的房間來探望大夫人。
對這慘狀,個個嚇得不輕,唯恐下一個遭到暗算的是自己。
姜冬竹是大爲遺憾,大夫人真是命大,竟逃過生天,只是斷了一天腿,實在是老天不開眼啊,這等惡人,怎的就這般命大!還真人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百里敬將衆人招集到書房內,大發雷霆:“平時你們耍着小聰明互相算計,我也懶得理你們,如今竟然算計到當家主母身上,當真是膽大包天!若是教我查出來是誰做下這等狠毒之事,我必定親手剮了他!”
衆人大氣不敢喘,個個慌恐不安。
姜冬竹猶豫着道:“父親……我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百里敬板着臉道:“說。”
姜冬竹低着頭仍在猶豫着。
“有話就說!”百里敬不耐煩的吩咐。
姜冬竹似乎下定了決心,緩緩擡起頭來,然後突然跪下道:“女兒求父親捉住那暗算之人,否則女兒的性命也不保。”
百里敬訝然看着她,“你什麼意思?”
姜冬竹雙手放在大腿上,利用寬袖掩住右手,然後狠狠在大腿內側擰了一下,痠痛牽動淚腺,眼淚倏地順頰滑下,於是擡手輕拭眼淚,輕泣:“父親,女兒也險些被燒死。”心下暗暗抽氣,娘來,擰得力氣大了些,痛死她了!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驚嚇。
百里敬不由得一驚,對她的話完全未懷疑,“說,是怎麼回事?”
“父親,母親命侍雪給我送了兩牀棉被,女兒見鄭廚娘生活拮据,無棉被過冬,便好心將棉被送給了鄭廚娘。鄭廚娘將一牀棉被給了她婆母,豈知數日後,她婆母蓋上棉被的當夜,棉被就着火併爆炸,鄭廚娘的婆母當場被炸死。父親,若是那被子女兒未送給鄭廚娘,只怕那天死的就是女兒了。”
衆人不由得更加驚慌起來,紛紛抽氣撫胸。
百里敬也驚得合不上嘴,心下隱隱覺得此事應是跟大夫人有些關係,但眼下大夫人也被炸傷,卻又難以說清了。“繼續說下去,你不說是兩牀被子嗎?”
姜冬竹看他一眼,微微揚頭:“出了那等事情,女兒自然是嚇壞了,思來想去,總覺得此事可能跟母親有關,卻不知是何原因,只願相信是下人會錯了母親的意思,才鬧出這等事情,但想着母親畢竟是當家主母,若傳了出去,對母親不好。所以不敢驚動任何人,只得忍下此事,但又怕鄭廚娘的男人跑到咱們府裡來鬧事,於是就跟聞人少主借了五百兩銀子,給了鄭廚娘的男人安撫他。”
衆人不語,個個心裡也都明鏡似的清楚,大夫人想除掉她的心思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此事絕跟大夫人脫不了干係。同時,除了百里雪,個個無不惋惜,怎麼沒把她燒死?
百里敬緊緊盯着她半晌,點了一頭道:“此事跟你母親有無關係尚待查證,不過,霜兒此番做得很好,能將此事私下壓下,未讓鄭廚娘的男人跑到百里門的門口大吵大鬧壞了咱們家的名聲。”
姜冬竹長嘆一聲:“女兒當時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女兒原本也是無憑無據,只是偷偷猜想……”
話未說完,百里冰便插嘴道:“四妹也知是無憑無據,竟敢胡亂懷疑母親,實在是大大的不敬!父親,母親如今也被炸傷,怎能任憑四妹這般搬弄是非胡亂懷疑呢?這教整日爲這個家操勞的母親情何以堪?”
百里敬看向姜冬竹,冷冷地道:“你二姐說得不錯,你原就不該胡亂懷疑,你母樣總不會是連自己都要炸死吧?”
姜冬竹幽幽地嘆一口氣,擦去面上的淚痕,道:“父親教訓的是,女兒當日確實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也幸而女兒抱着家和萬事興的想法未敢張揚此事,所以纔不致鬧得沸沸揚揚。”
百里敬和百里冰等人皆感到吃驚,沒想到她竟如此坦然的承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尤其是百里敬,更感到對這個女兒根本不瞭解,明明從前懦弱畏縮而又別有居心,現在倒成了坦蕩蕩的君子了,委實費解,若此時是她的真性情,那麼先前呢?還是她們的策略變了?
“父親,原本女兒是誤會了母親,可是實在不能怪女兒會多想。當日鄭廚娘的婆母被燒死之後,女兒不敢聲張,又怕驚憂到府裡的人,就趁夜抱着另一牀棉被去找聞人少主,想讓他幫我瞧瞧這棉被可有問題,豈知女兒剛將棉被放在桌上,卻不小心被凳子絆了一下,撲到在棉被上,然後那棉被……”
說到此處,她是真的驚魂未定地看向百里敬。百里敬和衆人也知道,必是這棉被出了問題!
“那棉被怎麼了?可是着火了?”百里敬問道。
姜冬竹輕輕點頭,“父親,那棉被先是失火,我未及反應,便爆炸了起來,當時幸虧是聞人少主見機快,否則女兒就跟鄭廚娘的婆母是一樣的下場了,父親若是不信可找聞人少主證實,當時少主的隨從無塵還有客棧的店小二都親眼見過,還是他們將火撲滅的。父親,你想女兒的兩牀新棉被子皆着火爆炸,偏偏其他姐妹姨娘的棉被並無此事,女兒能不誤會母親嗎?父親,女兒也是險些丟了命的。”說話間,早借着寬的掩護,再掐了自己一下,然後“委屈”和驚懼的淚水簌簌而下。
因姜冬竹說得本就是實情裡摻着假話,雖半真半假的,卻跟事實相差無幾,百里敬根本無從懷疑了,而且這事極易查證,只要找鄭廚娘的男人和聞人少主他們證實一下即可,因而百里敬的臉黑得可想而知,半晌說不出話來。
姜冬竹邊擦着眼淚邊道:“父親,原本女兒是想咬牙忍下此事的,但如今母親都被炸得這般悽慘,女兒不得不請父親徹查此事,否則,女兒不知道,府裡下一個遭暗算的是誰?”
話音一落,衆人皆自危,唯恐自己的棉被也是有問題的,便是百里冰,此時也拿不準下人們是不是將棉被弄混了分發下去的,不然爲何母親自己都被炸傷?
百里敬沉默了一會兒,便命趙志帶鄭廚娘回去向她男人證實一下,然後再去找雲來客棧的人問一下。
“父親,還是找聞人少主問吧,當時女兒嚇壞了,求聞人少主不要張揚的,店小二被聞人少主封了口,除非少主發話,不然他們不敢亂說。”
百里敬點頭,命趙志去做,又命人去將管事找來,在外面候着,然後屏退衆人,只留下姜冬竹。
冷漠的眸子打量她良久,見她目光毫無躲閃恐懼之色,甚是坦蕩,不禁更對她相信了幾分。
“霜兒此番倒是臨危不亂,十分鎮定,完全不似從前你暗暗殺害錦兒一家時的衝動。”
姜冬竹愣住,心裡連連叫苦,百里霜這個不省心的,既然殺人爲何不小心一些?此事不止聞人澈知道的一清二楚,連百里敬也未瞞過!難怪百里敬對她懷疑,冷眼瞧着各房妻妾子女虐待這個女兒卻什麼都不管,原來,是百里霜這不省心的大尾巴沒藏好,讓人給瞧見了!
對於此事,她既百口莫辯也不能辯,只得力持鎮定地,淡淡地道:“那時年少,人總是會變的,女兒現在只是希望可以保護自己的同時,也能爲這個家出一分力,雖然明知道父親、母親和衆姐妹不喜歡我,可是畢竟我是姓百里的。”
她這語氣既未亢奮表忠心,也未爲自己辯白,只是淡淡地說着,那態度就像是你愛信不信,反正她是這麼想的。最重要的是最後一句話,她是姓百里的,世上的人,就算再泯滅人性,都對自己的姓氏和家族極爲在意,對骨子裡流的血統極爲在意,這是天性,任誰的改不了。男的想事業發達、加官進爵以便光宗耀祖,女的則希望嫁得好人家爲家族爭得利益和榮耀。因此,說再多,都不如最後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更能動搖百里敬的心。
百里敬輕嘆一聲,眼裡對她有了兩分謙意,道:“你知道自己是姓百里的就好。”
姜冬竹不語。
“霜兒,棉被着火之事,你是否還在懷疑你母親?”
姜冬竹道:“女兒不敢,女兒只求父親能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自那日後,女兒每日提心吊膽,夜裡睡覺都不安穩,唯恐在睡夢中被人炸死殺死。”
百里敬坐在桌後,沉默了一會兒道:“或許是府外之人做的呢?”
姜冬竹一臉的失望道:“父親真是會開玩笑,若府外之人做的,爲何不去炸二姐和大哥,卻來對付我一個毫無地位的庶女?”微微一頓道:“父親或許礙於母親的孃家,有所顧慮,但是父親該知,此事若不查清給其他人一個交代,這府裡必會人心惶惶,難以平靜。”
“你還是懷疑你母親。”百里敬緊緊盯着她。
姜冬竹直視他道:“母親也被炸受傷,女兒怎還敢懷疑母親?只是父親不顧及女兒的性命,總得顧惜一下母親吧,她炸傷了一條腿,另一隻腳也不知保不保得住,父親也得向母親的孃家有所交代吧?”
百里敬沉默不語,原本還稍微懷疑大夫人被炸,或許是這個四女兒暗中搞出來的事,可是見她如此堅決的勸他徹查,又覺得那絲懷疑當真是毫無道理。想來她是極爲懷疑大夫人的,並堅信大夫人是失算自己栽了跟頭,因此堅持要查出此事,對大夫人落井下石。
“你先下去吧,叫管事進來。”
姜冬竹行了一禮,轉身出去。
其後三四天,百里府極爲安靜,大夫人右腿完全斷掉,左腳也少了一根腳趾,腳面腳心都傷得很重,能不能保住很難說,身上不少灼傷。
姜冬竹除了早上例行去跟聞人澈練武之外,便窩在房間裡不出去。
不過,冰雁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所以她憋在屋裡當苦行僧,也知府裡的事。大夫人雖然只是失了一條右腿,或許是因爲平常太過嬌貴,也或許是瞧見自己失了右腿成了殘廢,大夫人醒後就不停流淚,而且會不時陷入昏迷。
而百里敬私下裡對百里府的十名繡工一個一個審問過了,據說都動了刑,至於什麼結果,她不得而知,但也有些擔心,唯恐事情會最後關頭再出變故,有心想去偷探一下,又忌憚百里敬的武功,只好忍着靜觀其變。
這日,大夫人神智清醒了不少,兩日前,她已被百里敬移回自己的院子,因爲從前的大牀被燒燬,已經換了一張大牀,被燒黑的牆面也全部粉刷一新,但她還是堅持搬到別的房間去了。
百里冰和百里雪正在牀旁照顧安慰着她。
百里敬突着板着臉進來,對百里冰和百里雪道:“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跟你母親說。”
百里雪爲母親墊了牀棉被身後倚着,絲毫不敢猶豫,立即和百里冰一起出去。
大夫人流着淚,怨恨地看他:“百里敬,你爲何不打死那賤種,都是她害的我!”
百里敬冷淡地看她一眼,坐在牀邊的凳子上:“是她害得你還是你自食惡果,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大夫人聞言一怔,擡袖擦了擦眼淚,瞪着他道:“你什麼意思?!”
百里敬冷哼一聲:“我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清楚麼?”
“百里敬,你沒人性!當年若非你拈花惹草,哪會生出百里霜那賤種?當年你就對不起我,如今那狐媚子的女兒又將我害成這樣,你竟然護着她,置我這髮妻於不顧?!”
百里敬臉色變了變,微微沉默了一會兒道:“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是這十幾年來,我已經在補償你了,將整個家交給你,隨你如何折騰,你還想如何?”
“我還想如何?問得好,百里敬,我還想殺了那賤種,看見她我就想起辛蓮那狐媚子!我要殺了她!我要趕她出去!”大夫人平素溫和的臉扭曲着。
百里敬冷冷地看她一眼道:“就算她的生母是辛蓮,只要她是我的女兒,我便斷不會讓我的骨肉流落在外。”
大夫人道:“說什麼不讓你的骨肉流落在外,你沒有那麼高尚,不過是怕惹人非議而已!”
百里敬也不否認,哼了一聲道:“不管如何,只要進了百里家,就是我的女兒,從前我任你指使旁人對她打罵苛待,但是現如今她對我有用,你最好收斂點。”
“收斂什麼?百里敬,現在是你的結髮老妻被炸斷了一條腿,還險些丟了命,你沒有疼惜也就罷了,竟然來跟我說這些?!”大夫人激動的胸口急劇起伏,似乎恨不得跳下來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百里敬道:“你還狡辯什麼?我已經問出,其中有兩名繡工被你悄悄派了去單獨給霜兒做棉被,並給了她們一筆銀子封口。那兩名繡工也說過,她們曾不小心抖出一些粉末像極鞭炮裡的火藥,而且她們供出總共做了三牀被子,另一條你要給誰,我不知道,但這中間必是出了什麼岔子,其中的一條進了你的屋裡,茹蘭,若非看在夫妻情份上,我早已將此事公開家法處置了,你以爲你現在還能在此舒服養傷嗎?”
大夫人瞪着他,苦笑:“百里敬,你有多少年沒喊我一聲茹蘭了?如今在這種情形下叫我茹蘭,竟是向我質問,我寧願未聽到你這般叫我。”
百里敬面色微動,輕嘆:“我若不念着夫妻感情,又怎會私下裡找你,茹蘭,你可知我已查到,你是讓管事通過他在百里門內的兒子得到的磷粉和炸藥,我說得對嗎?”
大夫人原本就灰白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輕喃:“他們竟然出賣我……”
百里敬冷哼一聲道:“他們不是出賣你,而是向我盡忠,別忘了我纔是百里門的門主,百里家的家主,若是他們爲了向你盡忠而敢向我撒謊,那便是失職是背叛,我可以讓他們家破人亡,但若因爲向我盡忠得罪了某些人,自然有我護着。”
大夫人無力的倚着棉被,冷笑:“百里敬,好,你真好,對結髮妻子竟是如此無情!”
百里敬站起身來道:“那兩個繡工應是早料到有這麼一天,所以她們早就寫了親筆信留給親戚,若是她們出了不測,那麼她們的親筆信則會被送到聞人山莊,你以爲聞人山莊若得到此信,會如何?所以你不用費心思去報復殺人了,我不想百里門因你的狠毒名聲掃地,我已經將那兩名繡工趕出府了。”對那兩名繡工,他總覺得她們是得了什麼高人的指點,否則絕不會想出此法脫身。
大夫人一臉的頹廢萎靡,喃喃道:“我倒底還是輸給百里霜了……前半生,我毀在辛蓮手裡,後半後卻毀在她女兒手裡……哼哼,我不服輸,我還活着……”
她這表現,在百里敬眼裡就成了一個語無倫次的瘋婆子而已,一個要害死庶女不成反自食惡果卻遷怒庶女的瘋婆子,當即厭惡的皺了皺眉頭,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