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竹冷哼一聲:“我在水中被人用竹杆棒打,求生意識下自然會去拉竹杆,等我爬上來時,二姐已在水塘裡了,至於她是如何掉到水裡去的,我也不知,或許是因果報應……”正說話間,瞧見花匠在花叢後探頭探腦望向這邊,她手指一指,叫道:“那個花匠!他應該見到過,父親可以叫他過來問話。舒榒駑襻”
百里敬眉頭緊鎖,陰沉着臉對那個花匠道:“你過來!”
那花匠眼見逃不過,只好快步走過來,待他一走近,姜冬竹立時搶着厲聲問道:“你說,是不是二小姐將我推下水去,還用竹杆捧打我?!”
要問她爲什麼敢這般理直氣壯的顛倒黑白問話,不怕花匠懼於百里冰勢力而說出實情?姜冬竹自有她的道理,她雖然平時粗神經,性子也簡單,卻並非是當真腦裡無物,她還是粗中有細的。
她跳入荷塘自殺之時,這花匠必不在附近,或者雖在附近卻根本未瞧到她跳入荷塘,否則身爲百里家的小姐,就算是庶的,畢竟也是位小姐,何況最近因聞人澈之故,百里敬對她態度大好,她在百里府的地位跟着提升,那花匠若是瞧見了必然會下去救她,就算不下去相救,必定也會呼叫救人。
而偏偏先前這花匠既未施救也未呼救,卻在百里冰捧打向她,她從水裡鑽出時悄聲逃竄,這便說明花匠先前不在,回來時瞧見百里冰以竹杆捧打她這落水狗,他懼於百里冰這嫡二小姐、百里敬最寵愛的掌上明珠的勢力不敢出聲,嚇得逃竄,後來見府裡的人都奔向這邊,他便又忍不住悄悄跟回來瞧個究竟。
所以她先發制人,用百里冰推她下水這令花匠更吃不消的消息詐他。果然那花匠驚慌失措地望向仍在昏迷中的百里冰和坐在花叢中痛哭的大夫人,他還是懼怕她們的,立即跪下脫口說出實情以求活命:“小的只瞧見二小姐拿着竹杆,絕未瞧見二小姐推四小姐下水,門主明鑑!”
姜冬竹扯了下脣角,若非場合不對,她真想叉腰大笑三聲,哈哈哈,要的就是這效果!雖然他否認是百里冰推她下水,但那有什麼關係,只要他證明了百里冰拿着竹杆,對百里敬等人來說,便證明了一切。
百里敬一聽花匠說冰兒果然拿着竹杆,那自然是如霜兒所言那般用竹杆捧打她,只爲讓她死的徹底,那麼霜兒所言非假,果真是冰兒因嫉妒推她下水,然後棒打於她!
在場衆人此時皆信了姜冬竹的話,無不搖頭嘆氣。
尤其是龍皓玉更對百里冰失望之極,他對百里冰一直是寄予厚望的,雖然與她接觸主要是爲了百里家的勢力,但對她的美貌善良卻十分心儀,總想魚與熊掌兼得,既能抱得天下第一美人歸,更尋得百里門的支持。哪知此次來百里門,越來越發現百里冰並非他想像中的善良,反而善妒心狠!
心下說服自己,他要的是百里家的勢力,那些細枝末節不必在乎。可是臉上不自覺的露出失望的表情,百里敬見狀自然覺得大失顏面,怒轉向大夫人,當衆訓斥:“你瞧你教養的好女兒!你這當母親的是怎麼做的,子女們接連出事!是在報復我納妾生子,還是不想當這主母了?!”
大夫人此時嚇得也不敢哭了,只是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着百里敬,他竟然一點面子不給她留!就爲了那個賤人!她心中的怒氣和委屈可想而知,卻不敢違逆百里敬,臉色青白紅黃,像開了染色房似的。
百里敬怒不可遏地道:“今夜你就去佛堂跪上一夜,不許睡覺!”
“門主……”大夫人慌忙叫道。
“你住口!”百里敬怒斥着:“作爲嫡母,嫡庶子女皆未教導好,還門主什麼,狡辨什麼!”
大夫人縱使氣得臉成了青白之色,卻也再不敢說半句話。
正在此時百里冰睜眼醒過來,幽幽喘口氣,美眸掃視周圍衆人,見衆人皆目光古怪地看着她,落水的驚嚇和委屈,令她不由得流下淚來,“呃,爹,女兒差點就無命再見父親和母親了……女兒是被四妹推下水的……”
她一邊說一邊流着我見猶憐的美人淚,卻見龍皓玉無動於衷,百里敬面無表情,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不禁驚訝:“父親……難道父親不打算爲女兒作主嗎?”
百里敬愛她甚切,原本還在想如何尋個法子在衆目睽睽之下,替她遮掩少受此罰,哪知這個女兒實在被他寵壞了,睜開眼第一件事竟是在衆人眼皮底下反咬四女一口,頓時令他顏面蕩然無存!當今皇上最重禮義仁孝,再讓她這般發展下去,就算四皇子三皇子他們愛她美色,皇上也是絕不允許娶進皇家的。
他頓時怒氣中升,憤怒奔過去,甩手給了這個最鍾愛的女兒一個耳光,直打得此時溺水虛弱的百里冰天旋地轉,滿眼金星,嘴角流出鮮血!
百里冰從小到大都被衆人捧在掌心裡,何曾受過半點委屈?便是被父親祖母大聲喝斥的情況也是屈指可數。哪曾想到最寵她的父親竟然當衆甩她耳括子?登時委屈的眼淚簌簌滾下,睜大了美眸,不可思議地瞪着百里敬:“父親……你打我?”
此時的百里冰額上流着血水,嘴角也被打出鮮血來,美貌的臉龐登時變得猙獰起來,原本可以楚楚動人、引人愛憐的眼淚,反而讓人覺得她伴着血跡的臉更加猙獰可怖起來!
龍皓玉先前對她的憐香惜玉之感頓時消逝貽盡,笑了一下道:“門主家事,本皇子不便插手,一身溼衣甚是難受,這便回房換一下。”語畢舉步離開。
姜冬竹冷冷盯着百里冰,打你打得輕了!像瘋狗一樣亂咬人誰不會?!只是有沒有被逼得狠下心來!
“我被四妹推下水中險些溺亡,父親爲何不替我作主,反而要打我?”百里冰顯然仍不在狀況,只覺得委屈萬分,捂着臉叫道。
百里敬眼見龍皓玉受此事的影響已對這個女兒有了不滿,心下更氣,反手又給了她一耳光,怒喝:“蠢東西,閉嘴!”然後轉向大夫人,厲聲道:“請大夫爲她診過之後,你們一起去佛堂跪着!再這般丟人現眼,便是嫡女,老夫也不給你們機會!”說完一腳踹開圍在旁邊的下人,大步流星走了。
大夫人立時明白百里敬的言下之意,百里家的嫡女並非冰兒一人,百里家的女兒更非冰兒一人,冰兒雖然美貌,對百里家來說,想成事更容易些,但若冰兒不成器,換成別的女兒也是一樣的,反正有心之人看中的是百里家的權勢,百里家想要的是穩固在皇帝眼裡的地位!
“娘——”百里冰委屈地看向大夫人,侍雪早過去扶起大夫人。
如月在百里敬離開後纔敢過去攙扶百里冰,低聲道:“小姐別說了,有話回去再說。”
百里冰雖然仍舊疑惑,卻也知事情肯定是脫離了控制,美眸巴巴地望向大夫人。大夫人擦擦臉上淚痕,雙目恢復嚴厲,冷冷掃視衆人:“你們還圍着看什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衆人立時成鳥獸散,百里雨與三夫人也暗暗幸災樂禍地離去,百里雪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冷漠看一眼百里冰,哼了一聲離開,只剩下姜冬竹。
大夫人雙眼如鷹卻又陰毒無比地盯着姜冬竹:“霜兒真是好手段,竟將你二姐害成這般!”
姜冬竹斯條慢理的彎腰撈起袍角擰着水,然後抖開,直起身來,將擋住視線的兩縷溼發別到耳後,輕笑着低聲道:“母親又要冤枉霜兒麼?霜兒從不害人,但是最恨別人害我,我奉行的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像二姐這種人,便是你捅我一刀,我雙倍奉還!今日是我命大,也是二姐命大,所以我們誰都沒死成,但是二姐,你記着,我們之間的帳可遠不止這些!”
百里冰纖手按着額頭痛處,迎上她那射着精光的眸子,不由得退後一步……她的眸光好凌厲!狼狽之下,也顧不上跟她作口舌之爭,“百里霜,咱們走着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生不如死!”說完頭也不回地在如月的攙扶下走了。
大夫人惡狠狠地瞪着姜冬竹:“你不要得意,別忘了,在百里家,吃穿用度,都得我作主!”
姜冬竹哼笑一聲:“母親不說,我倒忘了,自我太陽穴被撞死而復生以後,除了大姐將嫁時,她給我送了三套衣衫,母親似乎只派人送了一牀薄秋被吧?母親已經苛扣得極狠了,我不介意母親全部苛扣光光,反正我可以向聞人少主求助啊,我想堂堂少主會瞧在門主父親的面上接濟我一下吧?你說呢母親?”然後學着聞人澈的口吻道:“我是沒所謂,只要母親也沒所謂、父親也沒所謂就好,反正丟人的是百里門,不是我!”
大夫人鼻子都氣得冒煙了,這賤種如此囂張,所依仗的不過是聞人少主!她忽然對百里露未得逞的算計非常遺憾,若是這賤人成了破鞋,聞人少主必定看都不會看她一眼!心裡的扭曲映在臉上,那張平時溫和慈祥的臉也變得扭曲起來。
“你不要太得意!”
“是的,母親,女兒不會得意,反而一定會十分謹慎的。”
姜冬竹好整以暇的望着大夫人頭袋頂上冒着青煙離開。然後摸摸溼發,輕嘆一聲,雖然她又傻氣了一次,好歹讓百里冰也吃了次苦頭,也算她這傻人命大了一回,福氣了一回。
“小姐。”冰雁從旁邊花叢裡跳出,讚道:“四小姐幹得好,終於可以殺殺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的銳氣了!”
姜冬竹嗔道:“你這丫頭,這半天不出來,等人都走光了纔出來,一點義氣都沒有。”
冰雁大喊冤枉:“小姐也知道這一家人的脾性,我若出來,說不準被她們藉機發作,反而害了小姐啊!”
姜冬竹嘿嘿一笑,“逗你呢,適才我還真怕你衝動之下,跳出來惹事,那樣只怕今日的結局就不是如此了。”
冰雁笑着道:“我們是心有默契嘛,小姐快回房換下這一身的溼衣。”拉着她邊走邊道:“小姐也是的,怎地跑到荷塘裡去了?”說着停下,轉頭望她,悄聲問:“難道真是百里冰將你推下去的?”
姜冬竹輕笑搖頭,不打算告訴她實情,免得她擔心,打個哈哈道:“是我傻了,突然想投水自盡,行不行啊?”
冰雁放下心來,白她一眼,撇着嘴道:“便是有朝一日我想不開投河自盡了,你也不會!你腦子少根神經,不知道什麼叫悲傷!什麼叫想不開!”
姜冬竹:“……”冰雁你還真給她面子,她其實是知道什麼叫悲傷的,也會想不開的。
當親眼看着那個許她白首偕老的溫潤男子一邊說着甜言蜜語一邊將匕首插進她的心臟時,那種悲傷和悲哀之痛已經蓋過了匕首插進心臟的痛。
當親眼看着大哥受自己連累被人一劍刺進胸膛,她是會悲傷的!
當得知百里霜是殺害自己的元兇時,她會想不開,就在適才,她便腦缺地想不開鑽進了水裡,若非百里冰持竹杆捧打向她,她已經想不開死在荷塘裡了……
“小姐,你怎麼了?”
姜冬竹斂去一臉的惆悵,露出笑臉,“本小姐剛剛在想,冰雁的嘴這麼毒,要不要把她嫁給無塵呢!我瞧你們挺般配的嘛,嘴巴都是那麼毒!”
冰雁立即跳腳:“不要,堅決不要!”
姜冬竹訝然看着她:“冰雁,你反應過甚了吧,我只是隨便說說,難不成你對他……”
“沒有,絕對沒有!”冰雁再度跳腳,堅決否認。
姜冬竹:“……”
“哼,小姐別隻顧着說我,我瞧你倒是別辜負了少主纔好!”
姜冬竹:“……”她真的應該把冰雁嫁給無塵,嗯,回頭跟少主商議一下,讓無塵給她磨磨嘴,省得她身邊淨些嘴毒之人。
聞人澈已經走了六天了,不知是什麼原因一直未回來。姜冬竹懨懨地趴坐在石几旁,側目睨一眼冰雁道:“你說少主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冰雁見狀大喜,她這是掛念少主了還是擔心少主了?不管是哪種情況,似乎都是值得高興的好事。她強忍住喜色,皺着眉頭道:“天曉得,小姐是最熟悉他的性情的,往年他出去辦事也會這麼久嗎?”
姜冬竹以手支着下巴,眨着眼睛道:“往年啊,往年少主說一日回來就必一日回來,說兩日回來就必兩日回來,少主這回說出去幾天……幾天是多少天呢?這都六天了。”
冰雁四下瞧瞧無人,便低聲道:“難道少主出了什麼不測?”
姜冬竹盯着她道:“冰雁,少主武功天下無敵,誰會讓他不測?”
冰雁故作沉重的道:“那誰知道呢,不是都說天有不測天天書吧了,若是中了毒,或是被一羣高手圍攻,你說少主會不會不敵?”
姜冬竹不由得挺直脊背,神色有些凝重,冰雁雖然有點危言聳聽,但也有幾分道理,少主雖然天下無敵,可是好虎難敵一羣狼,若真是遭了伏擊或中毒,他獨身一人真是危險之極!再等一天,若是還未回,便去找無塵,與他一起去找少主。
人一旦有了心事,就更加沉悶起來,百無聊賴的想發火。冰雁見她竟當了真憂心起來,不禁有些後悔,忙道:“小姐也說了,少主武功天下無敵,怎回有事?說不定啊,他是遇上了一位絕色女子,然後樂不思蜀了。”
姜冬竹再度擡頭,看着她,神情有些古怪,這也不是不可能……心下微微不爽,他若樂不思蜀,那就永遠待在蜀牀上不用回來就是,她替他擔的哪門子的心!哼哼兩聲道:“他年紀不少了,也該思春發情了,可以體諒!好了,不要再提少主了,現在我想清靜一下。”
冰雁:“小姐,是你先提起少主來的,跟奴婢沒關係。”
姜冬竹白她一眼道:“明明一直都是你在說。”
冰雁:“……”放眼瞧着亭子下賞花的公子佳人,笑道:“小姐若是心情不好,不如也下去賞菊吧。”
姜冬竹再白她一眼,道:“誰說我心情不好?我心情好得不得了不得了的,賞什麼菊,我一看見那菊花就想起了狼外婆的菊花臉,胸口堵得慌!”
冰雁笑着:“小姐就是心情不好,我瞧出來的!再說這菊花跟外婆有何關係?難道她的臉比菊花還好看?”
姜冬竹復又趴在石几上,嘟嚕着:“若她的菊花臉比菊花還好看,那我的臉一定比牡丹更好看!”提起牡丹不由得想起,少主問她想當仙草旁的牛糞還是牡丹來。“冰雁,你說若少主是株仙草,那我是仙草旁的牛糞還是牡丹?”
冰雁明目張膽的鄙視她:“牡丹跟小姐有關係麼?至於牛糞嘛……”不懷好意地笑着,若說她更適合當牛糞,她會不會暴走了?
事實上姜冬竹已經暴走了,等她反應過來,自家小姐已經跳出八角亭,坐在了離三皇子和四皇子位不遠的石几旁,然後心不在焉地將下巴磕在石几上趴起來。冰雁忙跟過去,伺候在她身後。
姜冬竹聽着三皇子與四皇子這對親兄弟虛假的客套,然後文雅的評判菊花。暗暗哼了一聲,她真是鄙視皇家的人,明明是親兄弟卻毫無感情,明明眼底毫無感情,卻偏聽偏偏裝作很有感情很親熱的樣子,若論虛僞,天下無人可比他們。
姜冬竹百無聊賴趴着,靜靜等着百里二小姐驚豔出場。
“咦,這位不是四小姐嗎?”
姜冬竹擡眼瞧她,不認識,垂下眼皮。
“四小姐,我是唐燕燕啊,戶部尚書家的唐燕燕,上次芝蘭會上,我們有幸見過面的。”唐燕燕應邀來百里府賞菊,卻只見百里大小姐,但那位大小姐爲人冷漠,與她話不投機,她便將目光轉到百里霜這樣四小姐身上。應邀來賞菊,誰不希望與主家的人看起來更親近些,這樣自家也有面子不是?雖然這位四小姐是個不受龍的庶女,但見她衣衫雖素淡,質料卻極好,比從前大爲光鮮起來,是越來越受寵了吧?
姜冬竹再擡起眼皮,唐燕燕?見過,但還是不認識!“戶部尚書不是在京城嗎?這裡是溫涼城,我記得母親說只邀請溫涼城內的小姐公子們賞菊,雖然溫涼城就在京城旁邊,但是跨城賞菊實在是令人佩服呢。”是替她父親來拉關係的吧?都是二品尚書了,還是沒有安全感嗎?
唐燕燕臉色微紅:“家父奉命到順江沿岸協助三皇子幫災民重建,我就跟着出來玩耍幾天。”
“玩耍?災區只有疾苦,哪兒有好玩的。”姜冬竹暗暗翻個白眼,這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公子小姐哪知道百姓之苦,玩耍?
正說着話,花園裡一陣騷動,姜冬竹知道應該是天下第一美人的百里冰露面了。於是踩上石凳伸長脖子望去。
百里冰嶄新的水紅色衣裙,嬌嫩美貌的麪皮,翌翌生輝的美眸,脣畔盈盈笑意,劉海斜抹過額頭,十分雅緻有韻味,正好遮住了兩日前落水時的撞傷,完全瞧不出才捱了打才受了罰的萎靡。
姜冬竹從石凳上下來,放心地坐好,四皇子和三皇子都在這附近坐着,百里冰早晚會過來,她不急的。
果然,百里冰與衆家小姐公子寒暄完了,便向三皇子和四皇子坐的位置走過來。
姜冬竹撿了兩粒小小石子捏在手裡,用絹帕不停地擦着,務必擦到幹爭無塵,絕不留下痕跡。雙目緊緊盯着百里冰的雙腿,算計着那雙玉腿離三皇子的距離,忽然詭異一笑,用絹帕掩住右手,手指彈出一粒小石粒,跟着另一粒也彈出。極細微的聲音,除非百里敬在旁邊,否則憑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內力,沒人聽得出小石子破空的聲音。
那兩粒小石子正中百里冰雙膝彎,於是她雙膝一軟,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三皇子的方向撲倒過去。三皇子也算是天天書吧,竟霍地起身準備閃開避嫌,卻沒想到閃得速度慢了一步,百里冰不偏不倚正好一頭撞在他腰下……腿間的要害部位!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百里冰纖手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袍子,穩住下滑撲地的身體,於是那張絕色美臉竟然就是那麼巧就是那麼寸的壓在龍皓睿的要害部位上。
龍皓睿大驚大窘之下,雙腿下意識地夾緊!卻因爲那張美臉太過美貌,又不偏不倚正好壓在那個部位,偏偏掙扎之下蹭着他的好兄弟,於是本來安份的小兄弟立即稍習立正了!龍皓睿那個窘啊,俊臉那個紅啊!情急之下,竟下意識地望向姜冬竹。
龍皓玉俊臉霎那間蒼白起來,與別的男人那個部位如此親近的女子,還有什麼清白可言,既使是天下第一美人,又豈能配得上他?!
正在賞菊的衆人一齊看向天下第一美人百里冰和當今三皇子身體相接的位置,震驚無比的同時,不由得人人眼裡透出輕蔑嘲笑,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的端莊?衆目睽瞪之下竟然如此討好三皇子,是逼他娶她麼?真是有傷風化到極點,不知羞恥到極致!
四周一片寂靜,靜到只能聽到一個人喘氣的聲音!這個人就是龍皓睿!鐵盟國民風淳樸,哪個男人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女子如此親密的將臉貼在腿間要害部位上,也是奇窘無比,尷尬無比,當然也豔福無比!畢竟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龍皓玉冷哼一聲,鐵青着臉拂袖離去!
姜冬竹瞪大了雙眼,太不可思議了!爲什麼她算計好的事情總是會在最後關頭跳出她的控制,朝着令人無語的方向發展去?秀目再瞪向龍皓睿,天下第一美女投懷送抱,這是天大的好事,他起來做什麼?他躲什麼?!若是不躲,情形就不會這般尷尬了!
她只是想在衆人面前出出百里冰的醜,讓他們瞧瞧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見到皇家權貴照樣要投懷送抱!什麼賢淑端莊,那是用來傳言的!更要讓四皇子瞧瞧,當着他的面向三皇子投懷送抱的天下第一美人,還是他眼裡的仙女嗎?雖然現在她不能動手殺他,但也要讓他嚐嚐喜歡的人投人他人懷抱的滋味是多少的銷魂!
如月最先回神,驚叫一聲:“小姐!”撲過去就去拉百里冰。
百里冰也意識到事情不妙,當機立斷地往後一仰,坐倒在地,繼而被如月拖拉向旁邊。美眸一瞟,正好瞧見龍皓睿腰下腿間某個部位的袍子上蹭着她臉上脣上的胭脂!
龍皓睿見衆人目光皆盯在他腿間,忙低頭一看,登時瘋狂了!他的小兄弟有袍子遮擋沒太出醜,可是那紅紅的胭脂就那麼赫然印在那個位置上,這讓他如何見人?!他是尊貴的皇子啊,竟被動的鬧出這樣的醜事,臉往哪兒擱啊往哪兒擱?
百里冰反應過來了,捂臉尖叫着爬起來就奔,也不管什麼儀容風采了,當真是連滾帶爬,悲慘無比地掩面而逃!
“小姐!”如月焦急地叫着,緊隨其後。
正在此時,大夫人在侍雪的扶持下風光走過來,瞧見愛女掩面急奔,忙叫道:“冰兒,冰兒,你跑什麼?這成何體統!”
百里冰顯然已經羞臊到不在乎體統不體統了,捂着臉倉皇而去。
龍皓睿也當機立斷的扯起袍角掖在腰帶裡,遮住要害部位的紅胭脂,乾咳一聲,朝周圍的人尷尬笑了笑,匆忙離開,其實應該是狼狽而逃。
衆人這才竊竊私語、偷偷暗笑着,裝作什麼事都未發生似的該賞菊賞菊,該吟詩吟詩。不過經此鬧劇,不少名貴公子將目光轉向了百里家的嫡長女身上。
百里雪遠遠瞧了姜冬竹一眼,淡淡笑了一下,與一位貴公子一起賞花去了。
大夫人見愛女倉皇而逃,三皇子又狼狽離開,忙喚來百里雨問發生了什麼事,百里雨道:“回母親,二姐在衆目睽睽之下,撲倒在三皇子腿間……”說到此處紅着臉說不下去了。
大夫人畢竟是過來人,立時明白她言下之意,驚慌失措起來,忙問:“此事誰、誰瞧見過?”
百里雨低頭答道:“回母親的話,幾乎所有人都瞧見了。”
大夫人頓覺頭皮炸開,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冰兒素來謹慎,更愛惜名聲,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情?!最近發生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對冰兒有利的,對了,就從那賤種死了一次沒死成開始,就沒有一件事是順的!她慌亂轉身,急急往回走,一定要問清楚冰兒是怎麼回事。
熱鬧散去,姜冬竹撓撓眉心,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冰雁,只見她似乎仍在驚愣中沒反應過來,覺察到姜冬竹的目光,這才吁了一口氣,低聲道:“小姐,你真的挺邪惡的。”
姜冬竹攏了攏秀髮,乾咳兩聲,悄聲道:“此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是朵正直善良小白花!嘿嘿。”笑了兩聲頓覺無趣,嘆一口氣道:“算了,最美的那朵花已經走了,賞花的也走了,咱們還賞什麼花,回去睡覺。”
冰雁完全沒意見,盡職的跟在她後面,不停地看她,最終還是忍不住道:“小姐,我真的覺得你挺邪惡的,那個位置……你是怎麼算得那般準確?”
姜冬竹只覺一羣黑烏鴉從頭頂飛過,抽着嘴角道:“冰雁,我沒那麼下流,專揀那種地方算計!就算我想算計,也得三皇子肯配合才行。不如你算計一個給我瞧瞧!”
冰雁笑得很是欠扁:“我不如小姐那麼有才能,人才啊!”
姜冬竹伸手便去要去擰她的嘴:“你這死丫頭,看我不撒爛你的嘴!”冰雁笑嘻嘻地跳開。主僕二人一個跑一個追嘻嘻哈哈的往紫秀院方向跑着。
站在遠處的龍皓玉恰巧瞧見兩人嘻哈打鬧着奔向紫秀院的方向,不禁疑惑起來,這百里霜也是百里家的小姐,怎地竟與婢子嘻嘻哈哈,完全沒個主子的樣子?
他從前看她與那個叫作梅兒的婢女似乎並不親近……他笑了笑,從前的百里霜豈止與梅兒不親近,她瞧起來膽小畏縮,目光卻極爲陰鬱,讓人看着就會覺得陰,甚是影響心情,因此和誰都不親近。現在的百里霜根本就完全變了個人,連眸光都變得湛亮起來,總讓他有種錯覺那是姜冬竹的眸子。不難看出,現下這個百里霜與這個後來的冰雁是極爲熟稔的,似乎一點主僕的隔閡都沒有,比較起來,那個伴她入府的梅兒反而不得她的心。
他心下突的冒出一個念頭,會不會因爲姜冬竹的關係!此冰雁若就是死去姜冬竹的侍女,那麼,她是不是也是覺得百里霜的眸光神態像極了姜冬竹,所以把她當成了姜冬竹,極盡討好照顧?若真是如此,這個百里霜究竟是怎麼回事?
靜怡院。
百里冰伏在牀上流淚低泣,不時恨恨地捶着牀子。
大夫人進來,遣走如月和侍雪,坐在牀旁。長嘆一聲,不悅地道:“哭什麼哭!十幾年來,爲娘都是怎麼教的你,我甚至請了爲宮裡公主們上課的師傅嬤嬤們教導你,爲的就是讓你不止空有絕色美貌,更要端莊大方,琴棋書畫皆精!十幾年的努力,毀於一旦,你怎地竟能做出那種糊塗事來?!”
百里冰將哭花了一臉胭脂的面龐轉向大夫人,委屈之極地叫道:“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對三皇子投懷送抱,更沒有爲討好三皇子做出那等下賤之事!”
大夫人銳目盯着她:“你沒有?事實擺在衆人眼前,你說沒有,誰相信你?!”
百里冰“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聲嘶力竭地叫道:“我沒有我沒有!我不知是怎麼回事,就只覺得腿一麻,便摔了下去,娘,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饒是她聰明且心機深沉,遇上這種事,頓時也六神無主起來,茫然不知所措。
大夫人疑惑地看着她:“腿一麻?無緣無故怎麼會腿麻?”
“娘,我該怎麼辦?”
大夫人輕嘆一聲:“能怎麼辦?這種事情只會越描越黑,何況當時那麼多人看見,所以不必解釋,時間久了或許人們會遺忘,或許發生更大的事情,轉移了他們的視線和興趣,或許三皇子四皇子會明白那只是個意外,我們只需要向三皇子和四皇子解釋明白就好,其他的人並不需要放在心上。”
“可是我的名聲徹底毀了,這讓我如何見人?”百里冰淚水流個不停,便似天塌下來一般,極爲痛苦。
大夫人道:“該如何見人便如何見人,對所有人就說是腳下絆了一下,不小心摔倒了,那只是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