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碩很快地反應了過來自己中了古納覺應的計,他隱約地意識到古納覺應這樣把他引到城外,絕對要行不軌之事,他一路上都在痛罵自己。早知道古納覺應是擅長玩弄人心的人,怎麼能只憑藉着一個兵符就這樣輕易地相信了他!當慕容碩帶着五萬禁衛軍,氣喘吁吁地趕回到皇城的時候,已經又過了一個多時辰。
到了皇城門口的時候,慕容碩簡直傻眼了,只見護城河外,滿滿地圍着翟國的大軍,他們一個個呈備戰狀態,他覺得莫名其妙。他在來的路上,設想過很多種狀況,卻絕對不是現在這樣,城外集結的竟然是他所統領的兵馬。慕容碩對着爲首的一個副官吼道:
“誰讓你們來的?都給我回去!”
沒想到那副官聽了他的命令,不僅不爲所動,甚至連禮都沒有行一個,慕容碩久久地看着他,突然發現統領城外大軍的副官不知何時早就被換了,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見都不曾見過。他的心裡一涼,拔出劍指着他的鼻尖,大吼道:
“我讓你帶着兵回去!你聽到沒有!”
那名副將還是不聽從他的命令,甚至變本加厲地調轉了馬頭,面對着他。慕容碩火冒三丈,他將自己的話又高聲重複了一遍,沒想到這次他的話音剛落,就只聽到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轉眼,翟國的士兵提着槍將他和他的五萬禁衛軍包圍了起來,他瞪大了眼睛,環顧着身邊對他刀劍相向的陌生面孔。
他坐在馬背之上,突然像是醍醐灌頂一般,他看着綿綿不絕的披着翟軍盔甲的叛軍,心裡一涼,這些兵馬,足足有二十萬人!原來自己從叛亂之地帶回來的王者之師,竟然是一羣亂臣賊子!他突然怒極反笑起來,他揚着頭,向着天空狂笑了一陣,低下頭來,嗓音有些哽咽的喃喃說道:
“自作孽,自作孽啊!”
此時只聽到轟隆隆的聲音,城牆上的人看到慕容碩的軍旗,將城門大開,慕容碩眼睜睜地看着叛軍這樣不耗費一兵一卒,堂而皇之地走進了皇城的大門,他無法多說一句話,因爲他百口莫辯,這些兵是他自己手下的。現在自己手下的兵叛亂了,這不就說明他這個將軍其實早有不軌之心嗎?難道他還能紅口白牙的向陛下解釋,自己是被小人算計了嗎?他徹底的明白過來,從自己乘勝歸來開始,就一步一步走進了陷阱中,待到自己反應過來的那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他頹唐地坐在馬上,想着這三年來,自己被推上了登峰造極的高度,還自作聰明的覺得自己順風順水,沒想到自己從成功開始,就落到了別人的算計中,到了現在,成也因他,敗也因他!毀了,自己的一切都毀了,現在就剩下一條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而皇宮之內,此時還是一片安靜祥和,卓瑪釋梵已經穿戴齊全,正在養居殿內用着早膳。此時,從殿外來了一個傳信的小太監,他附在蘇洵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只見蘇洵的臉色大變,手中執着的拂塵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卓瑪釋梵皺着眉頭看向了蘇洵,只見他一雙手哆哆嗦嗦地從地上將拂塵撿起。面對着卓瑪釋梵問詢的目光,蘇洵勉強壓下心中的情緒,他微微地一欠身,說道:
“皇上,各宮的娘娘已經滿朝臣子都已經到了祭天典禮的會場,皇上可以準備隨時啓程。”卓瑪釋梵聽了這話,眉宇間閃過了一絲不耐,他低着頭道:
“知道了。”蘇洵又對着卓瑪釋梵深深地行了一禮,緩步退出了養居殿。到了殿外,蘇洵再也控制不住顫抖的雙手,他壓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拉着那個報信的小太監,厲聲詢問道:
“怎麼回事!你說二十萬叛軍直指皇都!慕容碩呢?禁衛軍在何處!”
他的心中現在深深地記恨起了慕容碩來,那個廢物,當初提拔他的時候怎麼沒看出來此人竟然如此的愚笨不堪!竟然在這種時候,會跑的人影都不見了,看了蘇洵的反應,那名小太監嚇得不輕,也只能不斷的深深作揖,他口中一疊聲地道:
“慕容將軍一大早拿着兵符帶着五萬禁衛軍到城外去了,應該是中了什麼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蘇洵好像受到了當頭一棒,他的腳步幾乎站不住了,他扶着宮殿外的朱漆柱子,他也沒有心思責怪慕容碩了,他心思飛轉,腦子裡只剩下怎麼應對這場叛亂這一件事情。這時候,宮中御林軍的統領杜鐸走了過來,他將蘇洵扶住,關切地問道:
“蘇總管這是怎麼了?”
蘇洵剛想着,宮中一向不讓侍衛帶武器,若是要集結起來能與叛軍對抗的兵力,就只有在御花園把守着的御林軍了!擡起眼睛,看見杜鐸,就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拽住杜鐸,說道:
“杜統領!城外有人要造反啊!現在城外已經集結了二十萬大軍,劍指皇城!現在宮內只有御林軍可以抵禦一陣了,杜統領,你說現在應該怎麼辦?”
杜鐸聽着蘇洵的話,也大驚失色,但此刻他的心裡卻是暗喜,蘇洵不知道的是,這御林軍統領杜鐸,就是古納覺應一手培養出來的,自卓瑪釋梵即位以來,就一直潛伏在他們的身邊,等的就是這一天。古納覺應借蘇洵的口,向杜鐸傳遞着消息,那蘇洵還以爲杜鐸是他的一線生機,只見杜鐸一邊安撫着蘇洵,一邊說道:
“蘇總管先不要着急,這事情,可曾稟報過陛下嗎?”
他一邊安慰蘇洵,一邊小心地觀察着他的神色,從他的口中套取着有用的訊息,果然,蘇洵搖了搖頭,杜鐸心裡便有了底,看來,這事情卓瑪釋梵還不知道,因爲古納覺應囑咐過,要讓卓瑪釋梵成爲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這樣他才能夠毫無一絲辦法,只能束手就擒。他繼續說道:
“宮中現在有三千御林軍,都是武功高強之人,我先帶着這三千御林軍到皇城門口,肯定可以擋上半天,蘇總管趕快想辦法通知慕容將軍和落將軍讓他們領兵支援。”蘇洵聽了,總算心裡稍有寬慰,他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他焦急地說道:
“可是……咱家只是一個伺候皇上的奴婢,怎麼能夠統領三軍呢?我看我還是趕緊回去稟告陛下,再讓陛下決斷纔是!”
蘇洵裝出一副惶恐的樣子,其實只是等着杜鐸給他一個臺階下。雖然現在的權力實實在在地掌握在自己手裡,卻還沒到在卓瑪釋梵面前就可以呼風喚雨的程度。
杜鐸看着蘇洵,心裡暗自嘲笑他的虛僞,蘇洵現在權傾朝野,這是官場之中人人皆知的事實。現在蘇洵做出一副慌張的樣子,或許也是真的焦急,但這焦急何曾是擔心卓瑪釋梵的安危,他只是害怕古納覺應登上皇位之後,必然不會留他全屍罷了,他決定陪着蘇洵將這場戲演下去,他看了一眼緊閉着的養居殿大門,將蘇洵拉到一邊去,壓低了聲音說道:
“蘇總管,我覺得這事情,還沒有嚴重到需要稟告陛下吧?這平頭百姓組成的草頭軍隊,怎麼能打得過咱們翟國的王者之師呢?況且,以蘇總管在朝中的實力,調遣三千御林軍又有何不可?咱們先不要驚動陛下,到時候直接到陛下面前領功,豈不是讓陛下更加倚重你我二人了嗎?”
這話說的正中蘇洵下懷,這話可真是給了他一個理所應當的臺階下,蘇洵做出了一副爲難的樣子,他咬着牙考慮了半晌,突然下定了決心,道:“那咱家就爲了保護陛下,拼上我這把老骨頭了。杜統領,還請你先集結御林軍到宮城口抵禦一陣,我這就想法子通知慕容將軍和落將軍!”
說罷,他就挪着小碎步匆忙地走遠了。杜鐸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終於卸下了僞裝,露出一絲大功告成的笑意。他施施然地走下了養居殿的臺階,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養居殿緊閉着的大門,裡面的那位君王,正在等待着穿着朝服接受百姓的朝拜呢。殊不知再過上幾個時辰,這個江山就要易主了。
杜鐸沒有按照與蘇洵的約定集結御林軍,反而撤下了衆多守衛,將他們分散到陛下要乘的車輦那邊去。他隻身來到了宮門口,站在城牆之上,看着宮城之外集結着的古納覺應的兵馬,找了好一會兒,卻沒看到古納覺應的身影。他按照之前約定,不見古納覺應,絕不開啓宮門,杜鐸站在城牆之上,俯視着城下的二十萬古納覺應的兵馬,靜靜得等待着古納覺應得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