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的是,言紫兮還未曾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口,二師兄于謙已經主動開口道:“其實,你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你的敵人不是我們,也不是鎮南王,而是另有其人,而且,有些事情,你也純粹就是杞人憂天了。”
言紫兮有些不明所以地回望着他,又聽他輕描淡寫的說道:“關於師傅的立場,其實你根本就用不着懷疑,從他將即墨劍傳承給你的時候,璇璣派的命運就已經綁在你身上了。”
在言紫兮驚詫的目光中,于謙緩緩說道:“你以爲,如果沒有師傅的授意,大師兄能夠將璇璣派弟子帶去邊關麼?沒有師傅的默許,我會出現在這裡麼?”
他微微地頓了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說出了一句讓言紫兮畢生難忘羞愧至死的話:“我們璇璣派上上下下從頭到尾都是與你一條心,只要即墨劍還在你手裡,你就還是璇璣派的掌門,所以,你根本用不着胡思亂想,胡亂揣測。”
言紫兮此時心中只覺得百感交集,她未曾想到素來沉默寡言的二師兄今日竟會與她說這麼多知心交底的話,更沒有想到,自己一直用最大惡意去揣摩的師傅於震天,竟是這般用心良苦。
她忽然覺得有些羞愧難當,簡直恨不得立刻御劍飛回璇璣山,去和師傅他老人家認個錯,賠個不是,爲自己這麼久以來對他老人家的深深的誤解道歉。
可是,又想起了南宮凜當日所說的一句話,很多事情背後也許都有着不爲人知的真相,不能光用眼睛看,用耳朵聽,還得用心去想。
她思忖片刻,忽然擡頭目光灼灼地看着于謙,一字一句問到:“既然如此,那,敢問二師兄你,是否還會一如既往地幫我?即使會與你往日的立場相違。”
于謙回望了她一眼,淡然開口道:“師傅和鎮南王的關係,並不如你所想的那般。”
言紫兮一聽這話又納悶了,他這話又是何意?不過二師兄不愧是二師兄,竟是立刻就猜到了自己要說什麼。
這時又聽於謙說道:“師傅一生所願,與你一樣,不過是固江山、養百姓、致太平,他老人家只忠於自己的信念,而不是忠於某一個人。我們璇璣派,自開山祖師爺以來立下的規矩便是隻忠於家國百姓,絕不盲從死忠於任何人。”
這話已經是說得極爲露骨,意思就是,於震天之所以之前站在鎮南王一方,是認爲鎮南王可以實現他的心中所願,而如今,南宮凜和自己已經可以成爲鎮南王的替代品,甚至有希望比鎮南王做得更好,畢竟,把賭注壓在一位年輕有爲的新皇身上是更靠譜的。
言紫兮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既然已經認可了對方的立場,自然也沒有什麼好再隱瞞了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這亦是南宮凜教會她的。
她轉頭對墨傾說道:“你方纔說這些人是被人暗中指使的,不知,你覺得這背後指使的人,可是那一位?”
這意思也很明顯,墨傾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言紫兮話中所說的那一位是誰。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墨傾卻是搖搖頭:“不,這個人不是鎮南王指使的。”
言紫兮正待開口,墨傾緊接着說道:“不過,與鎮南王倒是脫離不了關係。”
這話一出,言紫兮倒是納悶了,既然和鎮南王有關,爲何又不是他指使的?
這時,墨傾又走回那死得不能再死的男子身旁,俯下身指着他的頸側說道:“你來瞧。”
言紫兮順着墨傾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見那個男子的頸側,竟是有一枚蒼鷹模樣的刺青。
難道,這個刺青有什麼特別之處?
言紫兮不明所以地看着墨傾,墨傾立刻解釋道:“鎮南王手下,有一批死士,會暗中替他做一些事情,而這些死士的標識,便是脖子上的這隻海東青的刺青。”
言紫兮頓時瞪大了眼:“你是說,這個人是鎮南王養的死士?”
她曾經聽過死士的傳聞,據說,那些朝堂的高官家裡都會養一些死士,替他們暗中做一些危險而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旦任務失敗,要麼與敵人同歸於盡,要麼只有自殺一途。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鎮南王的死士!
可是,既然這樣的話,那就說明,鎮南王和這件事情脫不了關係,爲何墨傾又會說不是鎮南王指使的呢?難道還有別人可以指使鎮南王養的死士?
這時于謙亦是在一旁附和道:“鎮南王不是鼠目寸光的人,這種事情,他不會做的,若是他出手,必是會做得更乾淨,更不露痕跡。這件事,破綻太多。”
言紫兮一怔,她忽然覺得事情似乎複雜起來了,與昨日南宮凜所說似是也有出入,這究竟隱藏着什麼樣的真相呢?
可是,不管這件事是不是鎮南王指使的,這死士出自他的府上是不爭的事實,也許他也脫不了關係。
等等,言紫兮突然腦子裡一亮,能夠指使鎮南王養的死士的人,未必就是鎮南王本人。
還有一個人!
鎮南王世子朱宇成!也就是曾經南宮凜的師弟,在昭化城偶遇的那位!
這位鎮南王世子在南宮凜登基之後,亦是被提舉爲殿前司都指揮使,負責扈衛皇帝的周全。
雖然在外人看來,這已是極致的殊榮,可是,言紫兮已是知道,這對於這位一心想要去邊關殺敵的鎮南王世子來說,卻彷彿是一頭猛虎被關進了囚籠一般。
殿前司都指揮使雖然看着光鮮,每日所做的卻是一些例行之事,哪裡能與在邊關馳騁殺敵來得痛快,這位世子心中怕是早有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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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按照祖宗規矩,既然老子鎮南王是樞密使,若是兒子再手握重兵,放到邊關去,就算是南宮凜胸襟廣闊,有這個膽量,朝堂之上也會鬧翻天。
所以,這事兒其實也怪不得南宮凜,更何況言紫兮知道,南宮凜其實是個很重情誼之人,對於這位師弟的安排,也是煞費了一番苦心。
可是,對方領不領情,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說是他看不慣自己之前對他的父親鎮南王的無禮之舉,加上心中一直有怨氣,所以心生教訓之意,想要給她一點教訓,順便出口氣,所以暗中安排策劃了這些事情,完全可以說得通。
而且最重要的是,按照言紫兮對南宮凜的瞭解,南宮凜恐怕早已猜到了這背後是怎麼回事,只不過礙於同門之誼,所以不願意把這位鎮南王世子扯出來,卻又要給自己一個交代,所以纔會把一切栽到鎮南王頭上吧?
反正她也不可能找鎮南王對質,而且就算自己查到什麼,最後線索也是指向鎮南王府。
言紫兮在心中嘆了口氣,雖然理解南宮凜的苦衷,不過,對於他這般的舉動,心中還是有些隱隱的不大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