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無法還清的債
程飛黎也是急紅着了眼,一把摟住她,“傻姑娘,別太擔心,南哥不會有事兒的,還有我們呢。”
程飛黎已經知道了事情經過,懂得她心裡的內疚與自責,更恨自己,如果自己堅持送她回去,說不定就沒這些事兒了。
誰知道他話音剛落,就聽父親接個電話後語氣凝重地說
“首長夫婦在來的路上出事兒了,你們在這兒好好看着,照顧好南辰,先別告訴他他父母的事兒消息,還指不定什麼情況?我先過去看看”。
隨後,他複雜地看寧錯錯一眼,領着一干人等就急匆匆撤離開去。
寧錯錯傻了,大家都傻了,一家三口?
寧錯錯只覺身上的力氣像是被什麼突然抽走,程飛黎沒來得及扶住,腿一軟,就癱在了地上,捂着臉悲傷地泣不成聲。
亦南辰手術後在重症室過了二十四小時觀察期後,第二天就被轉入首長專用的特護病房。
下午時分,亦南辰醒過來,睜開眼睛迷迷瞪瞪地轉了幾下,也不知道有沒有看見屋子裡這麼多人,然後又虛弱地閉上眼睡了過去。
寧錯錯一看他那軟弱無力奄奄一息的樣子,眼淚就又無法控制地流下來。
亦南辰的父親亦天暮拍了拍她的肩說:“別難過,醫生不是說沒事兒了嗎?會好起來的。”
寧錯錯聽他安慰自己,想到早上飛黎說昨晚亦伯伯夫妻倆在趕來醫院的途中遇上一輛醉酒駕駛的貨車,兩車相撞,貨車司機當場死亡。
邵伯母在最後關頭保護了正分神詢問亦南辰病情的亦伯伯,亦伯伯毫髮無傷,邵伯母到現在還沒渡過危險期。
兒子老婆同一天住進重症室——
對任何一個人來說,恐怕都是難以承受的打擊。
上次見面還神采奕奕誇她漂亮懂事的亦伯伯,一夜之間,像是老了十幾歲,如若不是軍人的意志,恐怕他都不一定能挺得過去。
可是
他明明已經知道這一切的根源就是因她而起,不怪罪反而現在還要來安慰這個罪魁禍首;他的寬慰只能讓她更加悔恨更加自責,眼淚掉得更加厲害。
她感覺自己的肩上,傾刻間,就背上了傾盡一生也無法還清的債。
“好了,南辰已經沒事兒了,大家都散了吧,讓他好好休息,感謝大家特意來探望,但我家老爺子現在還不知道這事兒,請大家多瞞着點兒,他老人家可能受不了這打擊。”
亦天暮望了望滿屋子前來關心亦南辰的各處領導,還有亦南辰的下屬代表等人,認真交代了要保密之後,大家就陸續離開了病房。
“老袁,你看,他情況怎麼樣?”
待房間裡只剩下幾個親近之人時,亦天暮才面露疲態,聲音蒼啞地問身旁的好友袁世炎。
袁世炎是解放總院的現任院長,袁亦兩家幾代相交,也相當於亦家的私家醫生。袁世炎和亦天暮至小相熟,又是看着亦南辰長大的叔伯。
其他醫生可能很多話不敢說,但袁世炎絕不會瞞他。
袁世炎昨天不在市裡,接到謝旭的電話就連夜趕回來,沒想還沒到醫院,就又接到邵柳容情況危急的電話,馬不停蹄地趕過去主持手術,等連續四個小時的手術結束,才和亦天暮一起過來。
“我和專家們研究了一下,南辰這次手術做得很好,但是否成功,還要看他的恢復情況,這種手術前三個月非常關鍵,我會安排兩個細心點兒的護士照顧他,柳容的事兒,就先別和他說了,以他的心性兒,怕是禁不住刺激。”
“那,完全康復的可能有多少?”
亦天暮猶豫了好半晌,才擔憂地問道。如果不能完全康復,那麼兒子的軍人生涯,估計就要結束了。
“說實在話老亦,你也要有點兒心理準備,南辰這樣嚴重的情況,能保住這支手,已是萬幸,神經吻合術也只是爲神經恢復創造條件,真正要康復,還靠外在用藥和自身修復能力,但通常,多多少少都可能會有一些後遺症,你擔心什麼我知道,南辰恐怕,不能再繼續留在軍中了。”
袁世炎確實一點兒也沒有隱瞞,語氣很是傷痛,畢竟,這個侄兒,他同樣打心眼兒裡喜歡。
亦天暮只覺眼前一黑,腦子裡轟一聲炸響,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避之不過了。
寧錯錯和袁世炎同時伸手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在椅子上坐下。這個在戰場上鐵骨錚錚的男人,這個在軍隊中萬千士兵當作目標的男人,此時也只是一個爲妻子擔心,爲兒子憂心的普通人罷了。
看着亦天暮原本剛毅的臉上都忍不住落下了淚,寧錯錯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仰起淚流滿面的小臉
“亦伯伯,你打我吧,你罵我吧,都是我的錯,這些都是因我而起的,要怪就怪我吧,你罵我吧,你罵我吧……”
見到這樣的場景,即便經歷過無數生離死別的袁世炎,都不禁動容,偷偷抹了抹鏡片後面眼睛。
亦天暮顫抖着手拉起地上的哭得不能自己的寧錯錯
“丫頭乖,這不是你的錯,不要怪自己,或許這是上天故意安排給亦家的劫,給南辰的考驗,我們要相信他,一定會好起來的!脾氣那麼衝的人,怎會捨得委屈自己呢?不哭啊,沒事兒的,沒事兒的……”
亦天暮越是安慰,寧錯錯心裡越是內疚,越是傷心,越是悔恨,眼淚就流得越是厲害;
“丫頭,別難過,雖然南辰要完全康復的可能性很小,時間也會比較長,但並不是沒希望,如果營養復健,藥物用得好,他康復的可能還是很大的,我們也都會盡最大的力量來治療他,放心吧。”
袁世炎實在不忍心看這一老一小抱頭流淚的畫面,不斷地出聲好言安慰。
寧錯錯一聽有很大希望,伯母現在又危在旦夕,事情本因她而起,無論如何,她也不能事不關已,袖手旁觀。
擦了擦紅腫的雙眼,一股腦兒從地上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