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箏箏病下了。
顧輕舟也因刺殺案的事,心中惶惑良久,整日窩在家中不肯出門。
顧輕舟的消沉,讓顧紹誤會了。
“舟舟,你別擔心,其實有一種西藥,可以.......可以........”顧紹面紅耳赤,安撫顧輕舟。
顧輕舟沒聽懂,茫然看着他。
她沒想吃藥。
她現在只是心情鬱結,身體上沒有毛病。
哪怕想吃藥,她也寧願吃中藥。
顧紹落荒而逃,當天出去了。
晚上他回來,帶了一些石榴籽給顧輕舟,一張臉紅得滴血:“不知道有沒有用,你試試看。”
顧輕舟仍是不解。
她爲什麼要吃石榴籽?
“爲何要吃這個?”顧輕舟問。
顧紹更是尷尬,整個人像被煮熟的蝦子。
此事應該女眷來說。
可這個家裡,沒人知曉顧輕舟那晚的去向,顧紹不能出賣她,任何人也不敢告訴的,只得他自己出面。
他痛苦杵在那裡,憋了半晌說不出來。
後來他回房,寫了個關於石榴籽的功效給顧輕舟。
顧輕舟看完,發現顧紹寫的石榴籽功效,還有“避孕”這一項,頓時就明白顧紹在想什麼了。
她的一張臉也是紅若晚霞。
她不是不知道石榴籽的這種功效,而是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阿哥,那天晚上,少帥把我送到了司公館,我並沒有和他.......”顧輕舟雪白的臉,熱浪一陣陣的蓬上來,不由自主紅透了,“再說了,石榴籽避孕是謠傳,中醫裡並不用的。
顧紹見顧輕舟無精打采,還以爲顧輕舟被司少帥糟蹋了,擔心未婚先孕的醜事,纔沒精神。
這誤會大了。
聽完顧輕舟的解釋,顧紹奪過石榴籽,這下子更尷尬了。
於是,他很久不再跟顧輕舟打照面,遠遠躲開她。
過了兩天,秦箏箏病癒了,顧輕舟仍是懨懨的。
正月十五,司老太派人接顧輕舟去司公館。
司行霈也在。
他脫了軍裝,穿着西裝馬甲,倜儻雍容,眉目俊朗得能逼退世間的繁華。他俊美卻不陰柔,威嚴卻不匪氣,足以使任何女人爲之癡迷。
司行霈趁人不注意,悄悄跟顧輕舟耳語,伏在顧輕舟耳邊說:“輕舟好看。”
顧輕舟今天穿着司行霈送給她的風氅和旗袍,進屋後脫下了外裳,批了件淡藍色濃流蘇披肩。
流蘇在她周身搖曳,皓腕凝霜雪,她眉眼格外韻致。
司行霈此人有個怪癖:只要是他的東西,他就會越看越喜歡,無一處不是完美的!
如今,顧輕舟是他的!
顧輕舟則臉色微變,恨不能離他八丈遠,低聲道:“不要跟我說話,我不認得你!”
司行霈失笑:“我和你睡過一個枕頭,你渾身的肉我都摸過,你不認得我?”
顧輕舟細細吸氣,感覺自己真沒出路了,臉色更慘白,面無人色。
他們說着話,司行霈的兩位叔叔嬸嬸,以及他的堂兄弟姊妹,全部到了。
司老太也從裡屋更衣出來。
“今天吃個團圓飯!慕兒回國了,輕舟也來了,我也不知還有多少光景能看到這樣的好日子!”司老太笑道。
顧輕舟頓時明白:司督軍那一家人也要來。
她看了眼司行霈。
她和司行霈一樣,都是原配生的孩子,在繼母當家的新家庭裡,格格不入。他的處境,顧輕舟是明白的。
司行霈表情不變。
很快,司督軍就帶着他的妻兒來了。
司慕走在最後面。
擡眸觸及顧輕舟,司慕眼神冰涼,幽藍色眼波里毫無漣漪。
司慕是和他哥哥司行霈一樣高的個子,念軍校的他,也不是文弱公子,高大結實。他今天穿着白色襯衣,深棕色馬甲和西裝,寬肩長腿,器宇不凡。
絕大多數的男人在司行霈跟前,都會黯然失色,氣質輸上一大截,只有司慕能與司行霈一較高下。
他站在司行霈身邊,氣度竟然絲毫不輸司行霈。
“嫂子也來了?”司瓊枝笑着道。
司慕神色一斂,薄脣微抿,一張臉冷若冰山。
司瓊枝微笑。
她哥哥逃離家庭,卻被顧輕舟出賣,現在恨極了顧輕舟。她再提“嫂子”,她父親和祖母會喜歡,覺得她懂事;而她哥哥,則更對顧輕舟恨之入骨。
拔高了自己,又無形中踩壓了顧輕舟,司瓊枝是個特別機敏的孩子。
司慕不能說話,他上前給老太太見禮。
老太太一看到他,心裡就陣陣泛酸:“我的慕兒,你的病還沒有好?”
司慕點點頭。
司老太攥緊了他的手,痛心道:“德國醫生都是廢物,若是留在國內,尋個名醫,這會子早好了!五年啊,可憐你吃了這麼多苦!”
司慕什麼也表達不了,輕輕撫摸他祖母的手背,安撫着她。
老太太這時候想起了顧輕舟,晦暗的眸子立馬亮了:“輕舟醫術了得,讓輕舟給你開個方子!”
其他人一怔。
司慕眸光深斂,下頜緊抿,他全身上下被寒意裹挾着。
“姆媽,今天是團圓的大喜日子,什麼治病不治病的,豈不是晦氣?咱們應該說些吉利的事體。”司夫人也嚇了一跳,急忙打岔。
她可不想顧輕舟給她兒子治病!
顧輕舟是誰啊,她有什麼資格給少帥治病?
老太太不怕死,任由顧輕舟折騰,司夫人可不敢將兒子的性命交給顧輕舟。
“姆媽,治病也要等過了正月再說。”司督軍也笑,“慕兒纔回來,輕舟也要準備入學的功課,看病先緩一緩。”
“輕舟要去念書了?”老太太高興。
“是啊。”司夫人忙笑道。
話題暫時轉移到了讀書的事上。
司慕看顧輕舟的眼眸,更加陰冷。若是眸光可以殺人,顧輕舟現在只怕千瘡百孔了。
顧輕舟全然當沒看見。司慕又不是她什麼人,她根本不在乎司慕怎麼看待她。
很快司公館開了午飯。
吃飯的大廳裡擺放着三張桌子,寬敞明亮,牆角數盆水仙,亭亭盛綻,似一個個聘婷綽約的佳麗。
長輩們坐了一桌,成年的孩子們一桌,未成年的一桌。
顧輕舟坐到了司行霈和司慕那桌,司瓊枝緊挨着她。
司行霈的餘光,一寸不讓盯着顧輕舟:若是顧輕舟敢偷瞄他弟弟,他就把她眼珠子挖出來喂狗!
好在,顧輕舟一直埋頭吃飯。
“果然乖巧。”司行霈心中微笑。
司慕一開始對顧輕舟很冷漠,現在是漠視,只當沒這個人。
司瓊枝想着心思。
他們這一桌,靜悄悄的,居然沒人說話,筷子落在碗碟的清脆聲,格外清晰。
“絕不能讓她給我哥哥治病!”司瓊枝璀璨盈眸微微轉動,心中打起了主意,“顧輕舟只比我大一歲,她治好了我祖母,還不知道是什麼鬼把戲!”
她不相信顧輕舟的醫術。
這麼小的年紀,能有什麼醫術呢?
“她爲了嫁入豪門,用盡了心機。治死了我哥哥,哪怕殺了她,她一條爛命也不值錢;若是治好了,以後就是我司家的恩人。風險雖然大,回報卻也很高,她居然拿我們家的人命去賭!”司瓊枝揣測顧輕舟的用意。
除此之外,司瓊枝想不到其他緣故。
這個勢利的女人,治好老太太是她的運氣,司瓊枝不相信她總能有這樣的好運。
於是,司瓊枝有了個很不錯的主意。
這個主意,可以讓顧輕舟以後再也不敢提她的醫術。
飯後,大家一處喝茶閒聊,司瓊枝對老太太道:“祖母,我們過幾日去看看顏嬸母,可好?”
同時,她也對顧輕舟道,“嫂子,你也跟我們一塊兒去吧?”
顧輕舟問:“顏嬸母,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