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荀的到訪,打斷了顧輕舟今天的學習。
蔡長亭起身離開。
顧輕舟讓傭人給高橋荀倒茶。
高橋荀一邊喝茶,一邊跟顧輕舟說:“明天的火車,我能否去找你玩?”
“可以。”顧輕舟道。
她的手指,慢慢摩挲着白瓷茶盞的杯沿,似有心思,卻更似百無聊賴,等着高橋荀離開。
高橋荀卻不想走。
他一邊喝茶,一邊滿心焦慮尋找理由,可以多坐一會兒。
顧輕舟放下了茶盞,對高橋荀道:“我要去接阿嫵放學了,今天約好了她,要去看看新的畫板。”
學校有油畫課。
然而,油畫到底是新派的東西,畫板、塗料都不好買,太原府只有兩家供應。
店家昨天打電話,說進了新的貨,給葉嫵留了,要送到葉督軍府。
葉嫵不喜歡以權壓人,故而承諾今天放學去店鋪裡選。
“哦”高橋荀失望透了。
他低垂了眉眼,像個可憐兮兮的孩子。
顧輕舟總覺得,高橋荀是個沒有理想、沒有目標的娃娃,他每天都在混日子,混得自己不知所措。
若是他稍微長進一點,也不會看上顧輕舟了。
正如他所言,顧輕舟結過兩次婚,司行霈又近在眼前,真是最差的選擇。
偏高橋荀選了,還不甘心放棄。
“我我能一起去嗎?我給你們帶好吃的。”高橋荀道。
他可憐巴巴看着顧輕舟,眼珠漆黑,眼波濃郁,就像只小奶狗。
顧輕舟每次看到他,總能想起顏一源來。
“就這一次。”高橋荀哀求道,“拜託!我還可以幫你監督,蔡長亭有沒有亂教你日語。”
顧輕舟心中一動。
她沒有讓高橋荀教,是明知對方有點心動,不願意深入交往,增加他的負擔。
但是,偶然幫她檢查下學習成果,倒也不錯。
“那好吧。”顧輕舟道。
高橋荀大喜。
看着他歡喜的樣子,簡直就差圍着顧輕舟搖尾巴了,顧輕舟心中微微發澀。
她想起了她的五哥。
假如五哥一個人淪落到了陌生的城市,估計也會像高橋荀這樣。
顧輕舟略有所思,帶着高橋荀去了葉嫵的學校。
葉嫵尚未放學。
顧輕舟等在汽車裡。
高橋荀坐在副駕駛座,扭過頭來和顧輕舟說話。
顧輕舟有一搭沒一搭聽着,眼睛看向了窗外,等葉嫵出來。
她尚未瞧見葉嫵,就看到了某個熟悉的身影。
顧輕舟眼波微動。
她立馬推開了車門。
“唉,幹嘛去?”高橋荀微訝,不是說好了等在車子裡嗎?
看到顧輕舟下去,高橋荀也顧不上了,立馬跟了下去。
顧輕舟擠過了人羣,瞧着一件穿着深黑色風衣的女人。
這女人帶着英倫淑女帽,帽子的邊沿垂下來,綴了薄薄的面網。
她手裡,拿着一個杯子。
顧輕舟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很準確將她的杯子奪了過來。
女人沒提防,大吃一驚。
回頭,看到了顧輕舟,女人更加詫異,臉色變了。
“你做什麼?”這女人是程渝。
程渝微怒,撩起了面網,露出白淨俏麗的臉龐,“你”
她始終沒有喊出顧輕舟的名字。
顧輕舟已經死了,程渝纔不會承認,她就是司行霈的妻子。
“程小姐,您怎麼到這裡來了?”顧輕舟端着程渝的水杯,放在鼻子上聞了聞。
程渝怒道:“你做什麼?這是我自己喝的水!”
“好笑了,你擠在學生家長中間,手裡端着水杯,說這是你要喝的?你不會在車上喝完嗎?”顧輕舟淺淺含笑。
程渝更怒,卻在意四周的目光,壓低了聲音:“你管我在哪裡喝?還給我!”
“你喝一口,我就還給你。”顧輕舟把被子遞過來,直接湊到了程渝嘴邊。
程渝扶住了她的手,擡高杯子,果然喝了一口。
旁邊的高橋荀,暗暗鬆了口氣。
真的只是水。
“現在知道了吧?”程渝又氣又無奈,“你這種女人,壞事做多了,一點好心腸也沒有。”
顧輕舟覺得,這世上很多人會有好心腸,程渝卻未必。
“那是我誤會了。”顧輕舟微笑,“不好意思。”
她把水杯遞給了程渝。
程渝接了。
顧輕舟又問她:“你是過來接誰的?”
程渝轉身就走,不想理睬顧輕舟。
她上了不遠處的一輛汽車。
顧輕舟略有所思,對高橋荀招招手。
高橋荀上前,顧輕舟附耳,跟他說了幾句話。
“啊?”高橋荀有點驚訝。
“快去。”顧輕舟道。
高橋荀問:“真的要去買嗎?”
顧輕舟頷首。
高橋荀不太理解,還是很聽話的去了。
顧輕舟轉過臉,看着程渝上的那輛汽車,車子裡好像還有其他人。
端個水杯過來,卻又真的只是飲用水,顧輕舟只能想到一件事。
故而,她遠遠看到了葉嫵,就急忙擠上前,挽住了葉嫵的胳膊。
葉嫵微訝:“老師,您什麼時候到的?”
顧輕舟衝她搖搖頭,道:“跟我來。”
她們快步回到了自家汽車的旁邊。
而高橋荀,從不遠處的店鋪裡,買了兩瓶汽水。
顧輕舟接過來。
她轉過身,就看到程渝重新下了汽車,依舊端了一杯水,朝這邊走過來。
葉嫵有點懵。
顧輕舟就對她道:“潑過去。”
葉嫵很聽顧輕舟的話,見程渝走近,尚未開口,她一瓶汽水全潑在程渝臉上。
程渝的眼睛受到了刺激,厲聲尖叫,後退數步。
她的聲音,吸引了在場的人。
四周的人,全部都在看她們,對眼前這一幕都竊竊私語。
“說了很多遍,以後不要來糾纏葉小姐!葉督軍府的姨太太夠多了,不需要你!”顧輕舟大聲道。
程渝的眼睛疼得不行。
別說反擊了,她連睜開眼都做不到,那汽水直接潑到了她的臉上,眼睛裡沾了幾滴。
顧輕舟和葉嫵、高橋荀上了汽車,果斷離開了。
車子很快離開了學校門口。
“老師,這是幹嘛呀?”葉嫵手裡還拿着汽水瓶,對方纔那一幕,至今還沒有回神。
這樣太不禮貌了。
對一個無緣無故走近她們的陌生人,兜頭潑水,還說那些話,實在有點過分。
但是葉嫵還是照做了。
她的老師吩咐她的,赴湯蹈火葉嫵也會遵從。
只是,她不太明白。
“你認識她嗎?”顧輕舟反問葉嫵。
葉嫵回想了下,那個人真有點眼熟。
“是程渝。”顧輕舟道,“司行霈名義上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