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霈一直在計算着時間。
他在等待。
等顧輕舟完全屬於他。
說不着急是假的。
從前等她長大,現在等她和司慕理清楚這段協議的假婚姻,司行霈一直看着鮮嫩無比的人兒在眼前晃,卻無法下口,着急焦慮是有的。
只是想到還有一個半月的期限,他心情就好轉。
他最近是掰着手指算日子的,比誰都清楚!
車子到軍政府監牢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顧輕舟下車,看了眼巍峨高聳的院牆,心中莫名發緊。
“又來這裡了。”她想。
第一次是司行霈帶着她過來的。
那次,他叫人活剝了一個人給她看,從此給顧輕舟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再次站在這門口,顧輕舟耳邊還能清晰聽到那人慘烈的叫聲。
她打了個寒戰。
“別怕。”司行霈下車,站在顧輕舟身後,“這裡已經沒那麼暴力了。”
只有司行霈清楚顧輕舟。她現在腳步發僵,說明她心裡的驚濤駭浪。
往事那一幕,顧輕舟肯定記得。
司行霈後悔的事不多,帶她來看那麼殘酷的刑罰,是他最後悔的事情之一。
人都沒有天眼,不可能想到以後的事?
那時候的司行霈,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前途,更沒想過和某個女人相愛。
他也不知道,那時候乖巧稚嫩的女孩子,會成爲他心尖上的寶貝。
若是知道
那時候爲什麼帶她來看?大概是她偷了自己槍的頑皮,讓他想要捉弄她吧?
“沒什麼可怕的,走吧!”司慕回身,握住了顧輕舟的手,帶着顧輕舟往裡走。
司慕印象中的顧輕舟,永遠都是鎮定從容、膽量非凡的,他都沒想到顧輕舟會懼怕小小監牢,心中詫異。
他甚至聽不懂顧輕舟和司行霈之間的話,好似他們有什麼秘密瞞住了他。
肯定有。
他們在一起兩年,經歷過很多事,司慕全不知道。
“他們曾經經歷過那麼多。”司慕想,“多到她能爲他去死。”
氣不平,又有些嫉妒,司慕用力攥住了顧輕舟的手。
顧輕舟卻抽回。
司慕微愣,繼而惱怒。
三個人各懷心思,進了監牢。
司慕拿了手諭,遞給了看守監牢的人,讓他去提出李勝來。
顧輕舟坐在刑訊室旁邊的椅子上,用力握緊了自己的手,好像稍微鬆懈,她就能把懼意全部釋放出來。
司行霈一直在留心顧輕舟。
看着她脣色微微發白,司行霈很想過去抱住她。
“還這麼怕。”司行霈心疼。
那段經歷,對顧輕舟來說是噩夢,司行霈卻一直不以爲然。
衆目睽睽之下,司行霈若真敢去抱她,她回頭一定要氣上很久,忐忑很久。
司行霈壓抑着情緒,一副隨意的態度,餘光卻始終在顧輕舟身上。
李勝很快被提了出來。
關了很多年的囚犯,又是受過重傷的,李勝瘦得皮包骨頭,皮膚上全是傷疤,甚至斷了一條胳膊。
軍政府的監牢,可沒有善待犯人的規矩。
“司少帥,好久不見啊。”李勝看到司行霈,就裂開嘴笑,笑得全是不懷好意。
那笑容猙獰,有恨,有惡毒。
他緊緊盯着,似乎那恨意能把司行霈生吞活剝了。
司行霈笑,笑容倜儻風流,是難得一見的俊美。
他很英俊,笑容就看上去人畜無害:“原來你想着我呢?還不錯,算你有良心。”
李勝的笑容就維持不了。
他掙扎着站起來,想要啐司行霈一口。司行霈卻抓過了獄卒手中的長鞭,狠狠抽了李勝一鞭子。
李勝臉上,立馬鮮血縱橫。
司慕愕然:“你做什麼?”
好好的,沒說話就動手,讓司慕看不慣。司行霈如此不尊重人,行爲野蠻,司慕一陣陣的憎惡。
“打招呼啊。”司行霈不以爲意,還想要再把這個刁鑽的李勝處理一番,不成想卻看到了顧輕舟。
顧輕舟緊抿着脣。
若是司行霈再打下去,顧輕舟眼前就會有血肉橫飛的景象。
顧輕舟膽子已經很大了,只是這座監牢給了她壓迫感。
想到這裡,司行霈就丟下了鞭子,收斂了自己的行徑。
那邊,李勝破口大罵,說一定要殺了司行霈泄憤等。
獄卒堵住了他的口,只剩下含混不清的嗚嗚聲。
“好了,人我帶走了。”司行霈道。
司慕憤然。
司行霈實在太過於暴戾,司慕對他的行事一萬個看不順眼。
“我告訴你,這是軍政府的犯人,你怎麼帶走的,就要怎麼給我還回來!”司慕厲聲。
這是警告司行霈,不許他再次動用私刑。
司行霈無所謂聳聳肩:“放心,一根毛都不會少。”
既然司慕說了,司行霈就會把李勝完完整整送回來給他。至於到時候李勝的肢體還在不在一個身體上,司行霈就不管了。
敢綁架司行霈的堂弟,千刀萬剮了他們都是輕的!
司慕是紳士,他不崇尚酷刑和暴戾,而司行霈年輕不能服衆,他就是靠血腥立威的。
兩種不同的世界觀,讓司慕和司行霈相互看不起。
司行霈沒有再諷刺司慕,不想平添口舌之爭。
出了監牢,李勝交給了司行霈的副官。
副官給李勝打了一針,李勝立馬陷入昏迷。
司行霈道:“走吧。”
看他的樣子,居然不是親自護送李勝回去,而是要跟顧輕舟他們回城。
“你不去找阿駿了嗎?”顧輕舟出了監牢,終於能說話了,只是舌頭稍微有點發澀。
“我手下的人會去找。”司行霈笑道,“我這次親自回來,不就是想見見你們嗎?”
是想見見顧輕舟。
司慕憤怒,往前站了一步。
“你趕緊滾,否則李勝我重新關回去。”司慕道。
司行霈道:“我既然回來了,就要去看望祖母,明天下午再離開。”
他說得理所當然。
已經是深夜了,顧輕舟深感疲倦,對司慕道:“隨便他吧,別浪費口舌了,你說不過的。”
跟司行霈講道理?
顧輕舟都看得出司慕在白費力氣,司行霈故意氣他的。
不等司慕再說什麼,顧輕舟自己鑽進了汽車裡。
司慕也上了車。
司行霈和他的隨從們分開,自己只帶着司機和另一名副官,開車跟顧輕舟和司慕回城。
司行霈很無賴把車子開到了新宅門口。
“做什麼?”司慕道,“你不可能住在這裡。”
“沒事,我就是護送你們倆回來,免得你們倆再出事。”司行霈笑道。
笑得那麼隨意,那麼囂張!
司慕攥緊了拳頭。
“晚安。”司行霈笑,然後從他們身邊路過時,握了下顧輕舟的手,塞了個紙條給他。
他跟過來,是有話跟顧輕舟說,而不是故意氣司慕的。
紙條塞給了顧輕舟,司行霈的任務完成,轉身上了自己的汽車,離開了新宅。
他直接去了司公館見老太太。
顧輕舟捏住紙條,有淡微的溫熱。她不用看,都知道司行霈寫了什麼在上面。
肯定是約她明天見面。
如果不答應,就威脅她把離婚書直接甩給司慕,亦或者直接甩給報紙。
這種套路,顧輕舟實在太清楚了,因爲她也這麼幹過。
他們是如此的相似,相似到了瞭解彼此的靈魂和思想。
顧輕舟有點傷感。
她回房之後,果然見司行霈在紙條上用大白話寫着:“輕舟,明早九點,司公館見。你要來,否則”
意味深長的“否則”。
顧輕舟深深吸了口氣。
早起時,她問司慕:“可要去看看祖母?堂弟失蹤了,司行霈來找咱們,二叔只怕已經知道了。咱們不露面,二叔會不會說咱們漠不關心?”
不提這話倒也罷了,一提司慕就大怒。
堂弟失蹤,二叔可沒找過司慕,而是捨近求遠去找了司行霈。
“不去!”司慕冷冷道,“怎麼,你想去見他?”
“我是想去的。咱們事情做了,人情沒到,反而落下埋怨。”顧輕舟道,“憑什麼好處都讓司行霈領了去?祖母現在不知道,等阿駿找回來,自然會曉得的。那時候,祖母想起我們倆閉門不出,還以爲我們毫無作爲。”
司慕沉吟。
這席話,若是其他人說,司慕根本不想理。
可顧輕舟的話,總是很有說服力,至少總能說中司慕的心坎。
沒有司慕的允許,司行霈也帶不走犯人,明明他們也願意幫忙的,憑什麼落下個不顧手足的名聲?
這些話,一旦傳開,就可能傳到軍中去,對司慕的威望有損。
“走吧。”司慕將其他的兒女私情都壓下,對顧輕舟道。
於是,他們倆吃了早飯,就去了司公館。
果然,二嬸是在老太太身邊的,等着聽消息。
若顧輕舟和司慕不出面,二嬸就會知道,司行霈找了他們,他們倆卻裝作不知。
這些罅隙,以後會留下不滿和口實。
司慕瞥了眼顧輕舟:“沒想到,她人情世故方面也比我通透。”
如此想着,司慕心中情緒微動。
這時候,司慕也發現,司行霈其實早已離開了司公館。
他鬆了口氣。
顧輕舟則低頭看了眼手錶。
“八點四十二了。”顧輕舟思忖。
還沒有到九點呢。
大概是知道她一定會帶着司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