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皓月有點尷尬。
她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她幾乎在新加坡遇不到顏愷的,偶然看到了,她表面上很平靜,內心深處卻按捺不住激動。
她和幾個朋友出來吃飯,一擡眸正好看到了顏愷。
她跟朋友說:“那位是我姐夫。”
所有人都知道,她姐姐嫁給了顏家的少爺。
新加坡顏家,是僅次於司家的大豪門,女伴們都露出了豔羨神色,想要和顏愷搭話。
故而陳皓月先過來。
不成想,吃了這樣的閉門羹。
她旋即又想到,顏愷對面還坐着一位女郎,看衣着打扮,既時髦又漂亮,估計是他的新歡。
他不願意在新歡面前見到妻妹,這也是很正常的。
陳皓月低聲道:“抱歉,我......”
她轉頭,想跟顏愷的女伴說句打擾了,自己認錯了人。
不成想,她一回頭,看到陳素商靠着椅背,似笑非笑看着她。
陳素商是很討厭陳定的,包括他在外面生的那些孩子。
她一想到這些,就替她母親不值得。
陳皓月整個人僵住。
陳素商冷冷瞥向她:“誰是你姐夫?那是我的丈夫,你難道認爲我是你姐姐嗎?對不起陳大小姐,我高攀不上。”
陳皓月臉色發白。
陳素商又低聲警告她:“趕緊滾,否則我就大聲嚷嚷。你以後還要不要做人?”
陳皓月在氣惱之餘,眼底也有了恐懼。
陳素商什麼都不怕,陳皓月可不想被當衆打臉。她父親逃到了新加坡,是個政治犯,她什麼資本也沒有,除了顏家的姻親關係。
她還想靠着這層關係,給自己塗抹金粉,將來能嫁入豪門。
因此,她在陳素商面前,只能低聲下氣:“對不起,打擾了。”
她退回來,同桌的女伴們早已察覺不對勁,紛紛詢問她到底是怎麼了。
陳皓月眼底有淚,又怒又驚,這件事必須遮掩過去,否則她今後要被這些女伴們嘲笑。
她們都是很刻薄的。
“沒什麼,是我姐姐和姐夫,他們倆正在吵架,被我打擾了,姐姐衝我撒氣。”陳皓月道。
她把自己塑造成無辜的小妹妹。
大概只有親近的小妹妹,才能做姐姐的出氣筒。
女伴們沒看到陳素商發火,卻也紛紛瞎了似的,安慰陳皓月幾句。
大家都是人精,暗中察覺出了陳氏姊妹不和睦,卻也沒點破——誰家非同胞的姊妹真正和睦,無非是面子上過得去罷了。
顏愷則問陳素商:“要不要換個地方吃飯?免得破壞了你的心情。”
“我沒有。”陳素商笑了笑,一改之前的冰冷,“就是看不慣她。”
“看不慣就不看。”顏愷笑道,“陳大術士,凡人都是螻蟻,你可以碾死她。”
陳素商禁不住笑出聲。
顏愷看到她笑,也跟着笑了。
陳皓月那桌,只能看到陳素商聳動的肩膀,以及顏愷滿面的笑容,心想人家夫妻根本沒吵架,就是不喜歡陳皓月而已。
看來,陳皓月一直在拔高自己。
陳素商和顏愷的好心情,並未因此而受到打擾。
等他們吃完的時候,陳皓月那桌已經結賬走人了。
陳素商待人,時刻自省,不會太過於刻薄。唯獨對陳皓月兄妹,她總要露出她的獠牙。
他們的存在,羞辱了她母親。
任何私生子女,都是正妻的屈辱。
吃了飯,陳素商買了一束白菊,去給她母親上墳。
母親的墓碑,總是乾乾淨淨,常有祭品和鮮花。
徐歧貞時常來看望陳太太。
“......國內不知道什麼時候真正和平。”陳素商嘆息,“等仗打完,我想把母親帶回南京的老宅去安葬。”
“快了。”顏愷拍了下她的肩膀,“我聽人說,國內的局勢已經逐漸明朗,也許很快就會結束戰爭。”
“袁家還在搗亂。”陳素商道,“他們想要改變天道,估計是收了很多的錢。”
顏愷不知該接什麼。
每次她說術法,他都感覺自己與她的距離很遠,有點追不上她的腳步了。
“他們不會得逞的。”好半晌,他才如此安慰她。
“但願。”陳素商道。
他們倆在墓地裡沒有多待。
陳素商有很多話想跟母親說,這是一件很私密的事,顏愷在場,她有點不好開口。
回到顏愷的公寓,傭人說道長出去了。
陳素商嘀咕:“他幹嘛去了?”
顏愷失笑:“道長又不是小孩子,你還怕他走丟?”
“不是怕他走丟,是怕他闖禍。”陳素商道。
顏愷:“......”
還真是把道長當小孩子了。
顏愷爲了轉移她的注意力,笑着對她說:“你總是很想見見我姑姑,每次都錯過了。這次直接去她家,好不好?”
“不好吧,多不禮貌?”陳素商笑道。
顏愷說無妨。
他立馬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傭人則說太太跟先生出海去了,估計要很晚纔到家。
“......我姑姑要晚上纔回來,要不我們明天去。”顏愷問。
陳素商搖搖頭:“我有點緊張,還是算了,下次有空,遇到了就見見。再說,你姑姑知道我和你的事,貿然去見了,人家不知拿什麼態度對我,也挺尷尬。”
顏愷心中閃過幾分暗淡。
黃昏的時候,司行霈跟顧輕舟下了船,身後跟着他們的三個兒子。
顧輕舟看到遠處有家餐廳:“吃點飯在回家。”
“我要吃龍蝦。”老二雀舫道。
司行霈瞥了眼他:“家裡短了你的龍蝦?”
“外面的比較好吃,俗話說......”司雀舫咬了下舌頭,把後面的話打住了。
司行霈問:“俗話怎麼說?”
雀舫很想說,家花不如野花香,但這話不是形容吃飯的,說出來要捱打,所以臨時打住。
“不怎麼說,我不賣弄。”司雀舫做了個鬼臉,率先進了餐廳。
這是一家很不錯的海鮮餐廳。
他們選了靠窗的位置,司行霈負責點餐,顧輕舟和孩子們等着吃。
司雀舫突然對他母親說:“姆媽,你看後面那個男的,頭髮老長了,居然不醜。”
顧輕舟失笑:“你偷看別人,很不禮貌。”
“真的嘛。”司雀舫好奇極了。
司行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他也好奇。
顧輕舟被這些人弄得很無語,真是一點也不優雅。
司行霈看完了,表情微怔,然後推了推顧輕舟:“輕舟.......”
“什麼?”
“是寧先生。”司行霈的臉色有點奇怪。
“誰是寧先生?”孩子們都看過去。
顧輕舟也瞧了過去。然後,她也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