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霈又被顧輕舟氣到了。
他要怎麼做,她才能逞心如意?
顧輕舟也想過這個問題,司行霈怎樣,她才能滿意?
想了很久,似乎只有一個答案,就是他離得遠遠的,從此放開她。
因爲不喜他這個人,他不管怎樣,顧輕舟都不會滿意。
她也把這個結果,告訴了司行霈。
司行霈當時抱緊了她,喘氣有點沉重,低聲道:“你還小,我就當你不懂事,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在意的,輕舟!”
他在意的。
從前顧輕舟這樣說,他過耳不過心,笑笑反駁;現在顧輕舟這樣說,他會痛苦不堪抱緊她。
以後,他會徹底爆發的,要麼毀了顧輕舟,和她一起墮入地獄;要麼放開她,任由她去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他已經在意了。
不管是哪一種,顧輕舟都希望這種結果快點到來,要死也要給個痛快!
不溫不火的拖着,拖成了習慣,溫水煮青蛙,顧輕舟也怕自己失去了反抗的動力。
司行霈有時候對她非常好,就像其他人家養寵物一樣,他愛極了他的愛寵。
可顧輕舟是個人,她不想淪爲寵物——寵物人化,就是姨太太或者情婦,顧輕舟不能淪落到那個地步。
她寧願去嫁個莊稼漢,也要做堂堂正正的夫妻。
週日,顧輕舟在家裡溫習功課,精神卻總是恍惚,心中定不下了。
顧紹則出門了。
午飯的時候,顧輕舟聽到顧緗說:“阿紹最近一定是交了女朋友,他一到週末就不沾家。”
“真的?”三姨太好奇,“是個什麼樣子的小姐?”
“我哪裡知道?”顧緗態度惡劣,對姨太太很反感。
三姨太弄了個尷尬,再也不想接顧緗的話。
大家都覺得顧紹交了女朋友,因爲他最近總是偷偷摸摸的,甚至還問顧圭璋要過零花錢。
顧圭璋疼兒子是沒話說的,況且他兒子一直很老實,他都擔心顧紹將來在人際交往上吃不開,故而顧紹要錢,顧圭璋就給了,只是問清楚要去做什麼。
做什麼,無非是騎馬、聽戲、跳舞。
顧圭璋的底線,只有顧紹不吸食鴉片,其他都好說。
顧紹身上沒有煙味,牙齒也是乾乾淨淨,他的確不碰鴉片,顧圭璋也相信他。
“最近查到什麼了嗎?”顧輕舟問顧紹。
只有顧輕舟明白,顧紹週末都是去查他自己的身世去了。
“沒......沒有。網”顧紹不擅長撒謊,卻突然支支吾吾起來。
顧輕舟不知是他查到了什麼不能告人的秘密,還是跟顧輕舟生了芥蒂。
總之,顧輕舟絕不叫人爲難,顧紹不說,她能理解,笑道:“那阿哥你繼續加油。”
顧紹鬆了口氣。
而後,天氣轉涼,露華凝重,秋菊盛綻,木樨花開得滿城濃香。
仲秋已經到了。
換季的時候,司家的老太太微染風寒,司行霈的嬸母打電話給顧輕舟,讓顧輕舟去看望老太太。
顧輕舟就去了。
老人家有點發熱,顧輕舟開了些清散的藥:“老太太,您安心養病,這些小病不妨事的。”
老太太頷首。
下午的時候,顧輕舟幫襯着老太太修建一盆金菊,司慕來看老太太了。
瞧見顧輕舟時,他眼底的冷然比從前更深,像鋪了層嚴霜。
顧輕舟裝作沒看見。
每件事都有權衡取捨,顧輕舟只是做了她認爲的最正確的決定,她不虧欠司慕什麼。
而後,司行霈也來了。
“輕舟也來看祖母?”司行霈笑着和顧輕舟打招呼。
他在老太太跟前,態度總是很隨意,絲毫看不出他和顧輕舟有什麼關係。
“輕舟是來看病的。”老太太笑道。
提到這話,司慕的眼神就更冷了。
他們兄弟倆略微坐了坐,就起身告辭:“祖母,軍政府還有點事,我們先回去。”
“快去吧。”老太太慈祥笑道。
他們一走,老太太就問司行霈的嬸母,也就是司家的二太太:“霈兒和慕兒是不是鬧了矛盾?”
二太太微訝:“沒聽說啊。”
“我瞧着他們倆不太對勁,霈兒這孩子最懂事大度了,他若是看不慣慕兒,又不知那邊是使了什麼詭計,唉!”老太太嘆氣道。
顧輕舟正在剪花,聞言失手,將一朵開得丰神凜冽的金菊剪了下來。
她遮攔般遞給老太太帶。
老太太很喜歡,就高興接過來,讓二太太幫她戴在鬢角。
然後,老太太又說:“一天天的,也不得消停,督軍又去了南京,她還不趁機使壞欺負霈兒?”
她,自然是指司行霈的繼母蔡景紓。
顧輕舟覺得,只有司行霈欺負別人的道理。
可老太太對蔡景紓有意見。
司家的事,顧輕舟也略懂幾分,因爲當年是顧輕舟的祖父撮合了蔡景紓和司督軍。
“老太太,當年大少帥的母親,是病逝的嗎?”顧輕舟試探着問了一句。
她覺得有些事老太太知道,只是司夫人以爲老太太不知道罷了。
老太太果然就沉默了。
她睿智的眼睛,頓時就灰濛濛的,傷心難過一下子都涌了上來。
“唉!”良久之後,老太太對顧輕舟道,“這個家裡的兒媳婦啊,除了你二嬸,就是霈兒的母親最孝順了。”
顧輕舟笑。
二太太見老太太傷心中還知道照顧兒媳婦的感受,可見病得不重,也就放心了。
話題就轉到二太太如何孝順上去了。
老太太吹兒媳婦,那是不遺餘力的,顧輕舟在旁邊笑了半晌,二太太有點不好意思:“姆媽盡給我貼金了!”
從司家出來,顧輕舟也在想一件事:司行霈知道當年他母親是怎麼去世的嗎?
他估計是知道的。
他那樣的性格,也許就是受了這刺激的。
司公館的汽車送顧輕舟,顧輕舟隔了兩條街就下了,她想去銀行取點零錢,她的錢都存在保險箱裡。
路過一家簡單的咖啡廳時,顧輕舟看到了二姨太和顧纓。
“二姨太果然對顧纓下手了。”顧輕舟心想。
顧輕舟剛剛回顧公館那天,顧纓就拿剪刀去殺她,要劃破她的臉。
也許顧纓很蠢,但是她的心思照樣惡毒,她身上留着秦箏箏和顧圭璋的血脈。
兩條毒蛇生的女兒,也是一條小毒蛇。
“二姨太以爲顧纓好控制,遲早要被反咬一口。”顧輕舟心想。
她反而有點擔心二姨太。
“二姨太和我沒有矛盾,現在她當家,我能取得暫時的寧靜,我再也不需要秦箏箏蹦躂了。”顧輕舟心想。
從前想讓秦箏箏當家,是因爲可以讓秦箏箏繼續作死,徹底挑撥她和顧圭璋。
現在,秦箏箏是到了末路,只需要某件事,就可以徹底擊垮她,顧輕舟的挑撥早已成功了。
到了這一步,顧輕舟就不希望二姨太倒下,因爲家裡需要一個管家婆。
“看來,是時候賣個人情給二姨太了。”顧輕舟想。
她沒有去銀行,而是折身回了顧公館。
顧輕舟坐在一樓客廳裡喝茶,默默看着報紙。
她穿了件蔥綠色的長袖斜襟衫,月白色挑線裙子,仍是稚氣未脫,嫩白溫柔閒坐。
顧纓先回來的。
她回來的時候,臉上帶着幾分得意的笑容。她甚至沒顧上挑釁顧輕舟,就上樓去了。
果然,是有人黃雀在後的。
顧輕舟看了眼樓上,沉默不語。
過來兩刻鐘,二姨太纔回來。
“二太太。”顧輕舟起身,喊了二姨太。
二姨太心情似乎也很好,上前坐到了顧輕舟身邊:“輕舟小姐,今天不是去了司公館看病?”
“看好了,提早回來。”顧輕舟笑道,“二太太,我想買一套嶄新的網球服,零錢用光了,您能給我一點嗎?”
“我要問過老爺。”二姨太道,“輕舟小姐放心,學校要用的東西,老爺一定會給你買的。”
“好,多謝你。”顧輕舟道。
吃晚飯的時候,二姨太當着全家的面,果然問過了顧圭璋。
“要多少?”顧圭璋問。
“我想買一套網球服,還想買雙網球鞋,再買一副新的網球拍,怎麼也要十塊左右。”顧輕舟算給顧圭璋聽。
顧圭璋現在先把顧輕舟當前途的踏腳石,還沒有踏過去,自然是對這塊石頭有求必應的。
他很大方,答應給顧輕舟十五塊。
“以後想要什麼,就直接說,再學校不能寒酸。你寒酸了,就是丟司督軍的臉,丟司家的臉。”顧圭璋道。
顧輕舟知曉,最愛面子的,不過是顧圭璋。
“多謝阿爸,阿爸最是疼我。”顧輕舟道。
顧圭璋微笑,露出幾分慈父的模樣。
同桌的其他人,都寂靜無聲。
飯後,顧輕舟就回房了,二姨太將錢送上去,給顧輕舟。
顧輕舟接過來,指了指她那個碧幽幽的沙發,對二姨太道:“二太太,咱們說幾句話吧。”
二姨太不解。
“二太太,今天吃飯的時候,您有沒有覺得氣氛不同?”顧輕舟問。
二姨太想了想,家裡不總是那樣嗎?
她沒覺得哪裡不一樣,倒是老爺挺和氣的,十分難得。
“你是說,老爺心情不錯?”二姨太問。
“不,我是說,你做了件蠢事。”顧輕舟肅然道。
二姨太微愣。
“今天在飯桌上,有件事特別奇怪,你真的沒有留意到?”顧輕舟問。
二姨太又愣住,什麼事?
這個,她真的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