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攤牌(二)

蔣寒洲眉也不擡的淡淡道:“但是兒子不信,您這麼疼愛兒子,怎會做出這樣傷害兒子的事情。”

傷害?她爲了他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在寒兒看來竟是傷害?蔣老夫人扶住椅子的扶手,穩住有些的身子,她輕聲道:“她和錦懿究竟是不是珠胎暗結,大傢伙有目共睹,瞧瞧錦懿帶回來的那個女人,你還敢說她們沒什麼?寒兒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說到這裡,她自知失言,吸了口氣,補上一句,“何況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蔣寒洲繼續道:“死了麼?不是您讓張嬤嬤偷樑換柱了麼?”

蔣老夫人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張嬤嬤連這些都告訴蔣寒洲了,她被割了舌頭,又不識字,究竟是怎麼告訴寒兒的,蔣老夫人只覺得被人無形的扇了一記巴掌,而這個巴掌,是來自她的寒兒。

蔣寒洲擡眼看她,“我不相信您會做這種事情,所以現在我只想問您一個問題。”

蔣老夫人不敢看蔣寒洲的眼睛,她背過身軀,蒼老的身體忽然有些佝僂,像是肩膀塌陷了一邊,吊着一口氣,嘆息的沉聲,“寒兒,你這是逼我!”

蔣寒洲緩緩道:“您派去武漢的人,是下了滅門令麼?”

這世間的母親,任誰都不想讓自己最卑劣的一面展現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而她現在被人赤果果的剖開了裡子,將最不堪的一面暴露了出來,威嚴不在,顏面掃地。

蔣老夫人總覺得身子,像是被人硬生生剖開了心扉,虛脫的握緊了椅子扶手,被逼入絕境般緩步來到窗邊,站了許久,慢慢道:“你全都知道了?”

蔣寒洲淡淡道:“知道了。”

蔣老夫人忽然笑了,轉身看着他,“所以你怨恨你的母親,爲了一個女人,來逼迫你的母親。”

蔣寒洲淡淡的平穩,斂眉,“無論您做了什麼,兒子都會原諒您。”

“是嗎?”

“是,因爲您是我媽。”

蔣老夫人猛的一震,看着蔣寒洲平靜異常的臉,莫名的有些心疼,她知曉她這個兒子善良孝順,可是他越是平靜,她冷硬的心腸愈發的顫抖,像是良心受到拷問鞭笞,尤其當寒兒說他不幸福的時候,她便震動了心神,有些慌了,她緩緩往走高臺走去,想要將震裂的威嚴一點點裝飾起來,淡淡回覆了一句,“沒有,我只是通知薛平川,讓他想法子把魏家人下大獄,也算他的大功一件。”

蔣老夫人側眼觀察蔣寒洲的反應,她的回答算是默認了一切,見他只是沉默了一瞬,便皺起了眉頭,心裡更加沒有底了,依寒兒對那個女人的癡迷,一定會責怪她,甚至母子情分都會疏淡下去……

蔣寒洲沉默的像是一汪湖水,無風無浪的醇正,讓人一眼望不到底,許久之後,他在沉思中輕輕喚了聲,“媽。”

蔣老夫人刁眉輕輕動了一下。

“咱家現在有大仇家嗎?”

蔣老夫人沒想到他話題忽然轉變的這麼快,見他沒有追究,怔了一下,緩步來到蔣寒洲身邊坐下,“明面兒上的仇家攏共就那幾家,但還沒有本事作到咱們頭上來,這件事有什麼古怪?”

蔣寒洲沒有言語,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沉,“媽,咱們把丫鬟都遣了,旁親也都散些錢財安置,老宅和新城的房子也賣了吧。”

蔣老夫人猛地一震,忽然從椅子上站起身,難以置信的看着蔣寒洲。

蔣寒洲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宅子大了什麼妖都出,咱們換個地兒住,一個廚子,一個茶水丫鬟,兩個粗使丫鬟便成了……”

不等他說完,蔣老夫喝一聲,“胡鬧!你太爺、爺爺和你爹打下來的江山根基,也算是咱們祖上傳下來的,你要讓這些斷送在我手裡嗎?讓我被列祖列宗恥笑嗎?連個祖宅都保不住,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讓外面那些個門戶怎麼笑話咱們?”

蔣寒洲若有所思道:“咱家出現了一個勁敵,那人布了一個局,究竟這局有多大,兒子還沒看明白,唯有減少讓他抓住把柄的機會,才能尋得應對的時機,丫鬟下人人多嘴雜……”

“這不是你散了家財,賣掉老宅的理由!你要想賣掉宅子,就等我死了再說!”蔣老夫人難得的情緒激動起來,賣掉老宅是十分不吉利的做法,那代表着樹倒猢猻散,列祖列宗不容的悖逆行爲!

蔣寒洲喝了口茶,從容的沉:“咱家人丁稀疏,不比旁的門戶枝繁葉茂,院院豐腴,戶戶有親有戚協理,這宅子算是縣城最大的門戶了,細細算來,有十幾進院落,清末時是縣太爺的居所,兒子以爲,咱們的房子太多太大,人丁奚落不居,您有力所不能及之時,兒子忙於外無暇顧內,便給了暗中的敵人太多可趁之機。”他微微蹙眉,分析道:“無暇顧及,無戚協理,穴所多而不居是爲散財,倘若那暗處的敵人想陷害咱們,隨便往咱們空置的宅子裡放點什麼東西,您覺得兒子怎麼洗脫這嫌疑呢?奉天,縣政府,還有山田的三邊關係,兒子怎麼表衷心呢?就算我能夠全身而退,您和然兒呢?打蛇七寸,戳人軟肋,您便是我的軟肋。”

“這房子咱們住了幾十年了,他什麼時候陷害不成,現在來陷害,寒兒,你給媽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究竟是你爲了那艾停雲抱不平,還是爲了這個家!”蔣老夫人猶自滿腔怒氣。

蔣寒洲面色淡淡的冷意,聲音愈發低沉緩慢,“爲什麼是現在,因爲局勢走到這一步了。”

時機到了?彷彿一語驚醒夢中人,蔣老夫人猛的一顫,大的時局她不懂,也從來沒想過這一點,她只曉得這宅子是她的天,這祖宗家業是她的命,可是從寒兒的角度來看,時局竟兇險到這個地步了麼?政敵?倭寇?什麼暗處的仇家竟能做到這個份兒上,讓他的寒兒都無計可施?

緩了許久,她終於回過了神,極力找回理智問了句,“那暗處的敵人是政敵?”

蔣寒洲緩緩搖頭,“政敵對我未必那麼知根知底,而這個人做事穩、準、狠,他給我的每一擊都是致命的,兒子幾乎抓不到他的把柄和證據,是個十分棘手的狠角。”

只單單從雲兒那件事上來看,對方潛伏已久,一夕出手,便輕而易舉的斬斷了他和母親還有云兒之間的所有情分,而那人的目的不可能僅僅止步於此,他定有更大的野心和圖謀。

蔣老夫人驚駭的看着他,“不是政敵和倭寇?咱們身邊還有這麼厲害的人,一個把柄都抓不到?”

“不是抓不到把柄,是沒有把柄可拿。”蔣寒洲一字一頓道:“外憂內患,在暗中的敵人還沒有露出尾巴之前,咱們能做的,只是防患於未然。”

蔣老夫人下意識握緊了蔣寒洲的手,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她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按捺下心底的震驚,提了一口氣說,“依你的意思,當年艾停雲一家被滅門的慘案,是不是那個暗處的敵人,從中做了什麼手腳?”

蔣寒洲緩緩點頭。

蔣老夫人的心狠狠一沉,雖說她樂的見停雲落難,可是替人背黑鍋這事,她潘明繡從來都不會幹,原來從那麼早開始,對方就已經開始算計他們家了,究竟是誰?她有些坐立難安,唐婉如?秦貴?楊家還是蕭家?究竟是誰?回顧走過的半生,結下的仇怨太多,一時間彷彿誰都有可能是這幕後之人,“寒兒……”她似是有話要說。

蔣寒洲低眉袖子上的一排軍扣,慢慢道:“雖說無跡可尋,但兒子多少有些底的。”

蔣老夫人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當真是她作孽太多,才讓人鑽了空子麼?爲了寒兒的前途,她幾乎嘔心瀝血的算計,算到頭反而給寒兒生出了這麼多兇險的敵人,艾停雲還沒解決,又出來一個更厲害的……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所以,爲了兒子,您願意賣掉宅子麼?”蔣寒洲微微揚了眉梢,含笑看向蔣老夫人。

蔣老夫人從沒像現在這樣動搖過,那是山崩地裂的顛覆感,寒兒若是沒了,要這根基有何用,可是她捨不得啊,一朝朱雀,一朝雲泥,她看着這座朱漆碧玉的老宅,目眩許久,緩緩慢慢道:“一個宅子能起什麼風浪,寒兒,你這是在懲罰我,罰我拆散了你和艾停雲,所以才用這個法子逼我賣掉老宅,遣了丫鬟,讓你的母親備受良心的譴責,讓列祖列宗都怪罪於我,怪我敗了蔣家,活讓人恥笑。”

蔣寒洲笑,“我只是覺着這宅子太大了,危機四伏不說,然兒一個空蕩蕩的院子,您一個空蕩蕩的院子,久了生分,換個地兒住個鄰間兒,兒子跟您擡頭不見低頭見,心裡踏實,何況,兒子這樣愛戴您,何來懲罰呢?我說了,您做什麼我都原諒您,不爲別的,就爲了您是我媽。”

蔣老夫人聽他這麼說,心中更是羞愧痛楚,忽然流下兩行濁淚,她低聲喃喃,像是解釋,又像是無力的辯解,“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哪怕你現在不明白,以後會明白的,寒兒,媽想你好,你不能這麼逼我。”

蔣寒洲反握住她的手,笑道:“兒子想要的,從來都沒得到過。得到過的,很快便失去了,我不知這人生怎樣才叫好。”

雖是笑着的,可那笑容莫名的讓蔣老夫人心疼不已,寒兒的眼底有濃郁的悲意,她的寒兒並不快樂,他不快樂。

蔣老夫人顫抖的雙脣,欲言又止,“你不能這麼逼我……”

蔣寒洲笑道:“您說哪兒去了,兒子怎麼捨得逼您呢。”

蔣老夫人猛地握緊他的手,閉上眼睛,任由淚水肆意的流下,她從沒有這麼狼狽的哭過,哪怕寒兒他爹走的時候,她亦沒有在人前流露過多的悲傷,可是此刻,當親生兒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話裡有話,暗藏機鋒的勸說她的時候,她忽然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殘忍,那是往昔所做的一切反彈回來的一股疾風將她掀翻在地。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寒兒這是鐵了心的要賣老宅,隨便一個風馬不相及的理由都能拿來說事,心像是被挖了一個窟窿,涼颼颼的疼,蔣老夫人平復了許久的情緒。

蔣寒洲耐心的等她開口說話。

兩人僵持許久,蔣老夫人終於顫顫聲問道:“寒兒,你真的不快活麼?”

蔣寒洲淡淡笑道:“您失去了我爸,可還快活麼?”

蔣老夫人猛地一震,臉色寸寸白了下去,她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很多,心中一直吊着的一口傲氣被這句反問瞬間抽走,人驟然乾癟下去,連底氣都沒有了,蔣老夫人噤聲許久,忍在眼底的淚終於在閉目時緩緩劃過臉頰,鋪天蓋地的無力感和挫敗感,讓她不敢面對蔣寒洲,倘若她所做的一切,並沒有讓寒兒好過一點,反而給他帶來深重的苦難,那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無論是不是蔣寒洲故意讓她認清了這一點,亦或者是她自己忽然頓悟了這一點,放下了芥蒂恩怨,脫去憎惡嫉恨的外衣,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母親,許久,她喉頭上下滾動,轉開臉去,閉上眼睛流下淚來,“我不會再爲難艾停雲,亦不會再幹涉你的人生,只有一點。”

蔣寒洲等了一晚上,終於等到了這句話,他淡淡笑道:“您說。”

“善待然兒。”她停頓了一下,“還有,賣掉老宅的事情讓我再考慮考慮。”

蔣寒洲應了聲,外面秋雨綿軟,他走出明華臺的時候,隱約可見有閃電劃過天空,卻沒有後續的雷聲,滾滾雲層自北向南,被風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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