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接過錢連連應了聲,放她進去。
主閣內凌亂一片,停雲被繩索捆住,蜷縮在屋子一角,縱然被秦嬤嬤等人欺凌,她也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像是丟失了靈魂的布偶,只有顫抖的身子證明她還活着。她已經全身是傷,低低的咳嗽聲不時地從她嘴裡溢出來。
張嬤嬤緩步走進來,她自然知道秦嬤嬤替蔣夫人問的什麼問題,無非說那封信是哪兒來的?聽誰說的?幕後黑手是誰?雖然不知道信上是什麼內容,但張嬤嬤心知那封信中的內容一旦公開,恐怕會牽扯到蔣寒洲吧。
見停雲這種慘狀,張嬤嬤壓低聲音道:“嘖嘖嘖,我的二姨太,你這又是何苦呢?當初吵着要嫁給少爺的是你,鬧着要做小的也是你,怎麼?如今當真做小了?了?”張嬤嬤關上門,來到停雲面前蹲子,她一邊捆綁停雲的繩子,一邊咬牙切齒道:“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這隻被你割掉的耳朵!”
停雲始終看着一個地方,她咬緊嘴脣,仍然不說話,像是受傷的小獸,自我封閉的食着傷口,透着倔強的抗拒。
張嬤嬤目露兇光,扼住她的脖子,壓低聲音道:“你真以爲蔣寒洲愛你?你真以爲他會那麼好心的幫你把家人接過來?哈!”
停雲眼珠緩緩轉動,看向張嬤嬤。
張嬤嬤惡毒道:“少爺只是你!現在玩夠了!就一腳把你踢開!他可沒那麼好心,我來告訴你吧!你的父母,姐姐族人全都死光了!全都死在武漢,一個都不剩,早在年前,少爺就弄死了他們!你耗在蔣家等誰?”張嬤嬤獰笑不止,“這個大宅門裡,就數老婆子我最慈悲,好心跑來告訴你!我的二姨太,你可別等了,他們可不是死光了麼!”
轟隆隆,五雷轟頂的震響砸擊在她的頭頂,維繫着她整個世界的支柱彷彿轟然崩塌,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可她仍抱有一絲幻想猶自噙着冷笑開口道:“縱使他負了我,也輪不到你等小人挑撥生非!你當我不知道?寒洲早把我的家人接來了錦縣,此刻就在錦縣妥當安住着。”
張嬤嬤噗嗤一笑道:“我的二姨太吆,你要天真到什麼時候?都這個時候了,我騙你幹什麼?要是少爺早把他們接來錦縣了,爲什麼不讓你們見面?依老夫人的性格,當真會什麼都不做?省省吧,那是因爲老夫人明白,死人是不會開口的,她就等着少爺玩膩你了,對你動手呢!聽說,你那幾個姐姐,都是被凌辱至死的,真是慘啊,一家人子屍骨無存,可憐你爲了他們還出來賣身,我要是你,死了算了。”
停雲瞳孔驟然緊縮,胸腔一緊,一口血噴薄而出,她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瞪住張嬤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嬤嬤用力扯掉停雲拽着她衣袖的手,嫌惡的後退了幾步,“只有你死了,這府上就太平了,本就不是一路人,偏生的癡心妄想攀高門,活該!”
說完,她一步三搖的出了主閣。
張嬤嬤來到月門前,堆上擔憂的神色,衝着其中一個家丁說,“老三,我瞧着裡面不對勁,是不是二姨太被秦嬤嬤打壞了,我剛進去的時候二姨太都吐血了,你趕緊去看看,別出了什麼岔子,上面問罪下來,你們都要被秦嬤嬤牽連的。”
老三見張嬤嬤只是進去了一小會兒就出來了,並沒有懷疑,他點了點頭大步進了杏花閣內,一推開門,便見屋內到處都是血,停雲全身劇烈的顫抖,喘着粗氣,一隻手用力的捶打胸口,低垂着頭,彷彿要將自己的胸腔。
老三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急忙往後退了兩步,他剛轉身要跑,便聽見身後響起詭異的笑聲,隨後是崩潰淒厲的哭聲。
“喂!你快去通知少爺,就說二姨太出事了!快問問怎麼處理!別耽誤了時間咱倆就倒了大黴了!”老三急忙對着月門前的夥伴說了句。
另一人瞬間變了臉色,急忙往前院的宴客廳跑去。
張嬤嬤見事情都辦妥了,方纔緩步離開,她就不信這次扳不倒那個姓秦的。
停雲的胸腔像是要炸裂一般,她握拳爲錘,用力錘着胸口,一下又一下,彷彿要將那裡錘碎,或者捶出一個大窟窿透透風,讓這的窒息的痛感有的機會。
她甚至發不出聲音,喉嚨裡低低的吼聲摻雜着血水咕嚕咕嚕,他們都死了……她的家人都死了……
難怪蔣寒洲不肯讓她見家人,難怪長恩前些日子如此焦慮不安,難怪蔣老夫人這樣沉得住氣!
她早該想到……早該想到這一層面,只怪她被虛假的感情衝昏了頭腦!
停雲顫抖的如秋日的落葉,她以爲她的犧牲都是值得的,她以爲春暖花開的時候就能跟家人見面了,她以爲她所有的付出都會換的回報!可是所有的一切換來的是他們的死訊,等來的卻是他們慘死的事實!她們因她而死,死在了蔣寒洲的手上……
她一直活在謊言編織的天羅地網中……
“哈……”她忽然咔出了一口血,痛苦的笑出了聲,她像是打碎牙齒和血吞,將那些蝕骨的仇恨擠壓進胸腔內,將五內生生燒成了灰,她踉蹌的站了起來,“蔣寒洲……蔣寒洲……”
此時,家丁通過多方打聽,終於在書房找到了蔣寒洲,可是門口被士兵把守,家丁無論如何進不去。
好在小樑守夜,一眼便認出是那是守杏花閣的家丁,便走出來問道:“大晚上的,嚷嚷什麼?”
家丁焦急道:“樑哥,不好了,二姨太好像,你看要不要……”
不等他說完,小樑急忙截斷他的話,“你怎麼說話的?什麼二姨太?”
家丁抓耳撓腮,“二姨太不是被少爺休了麼?但老夫人說還有些事要問二姨太,便將二姨太留在府上讓我看守着,今晚上秦嬤嬤帶了三個丫鬟過來,怕是把二姨太打壞了,都吐血了。”
小樑面色一變,急忙往鼎舒閣走去,門都顧不得敲,一把推開了書房的門,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氣讓小樑猛的止了步子。
只見餘愛國站在蔣寒洲身側,正面色嚴肅的低低說着什麼,只有一句隱隱聽的清楚,“後來在武漢一家窯子裡找到了魏家二小姐,說是被賣去的,羅管家失蹤的蹊蹺,恐怕是知道了兇手是誰被滅了口,幕後黑手是錦縣人無疑。”
蔣寒洲面色沉冷,冷冷看向小樑。
小樑進退不是,餘愛國不是被派去武漢調查二姨太家人的事情麼?他回來了是不是事情有眉目了?小樑等餘愛國把話說完,快步上前,“少爺!剛剛杏花閣傳來消息說二姨太!您快去看看吧!”
蔣寒洲猛的一震。
小樑繼續道:“現在二姨太身邊沒個人照應,你……”
不等他說完,只覺着一股涼風颳過臉面,小樑回過頭來的時候,蔣寒洲已經不見了。
不知是誰放出的消息,杏花閣地處偏僻,可是現在卻聚集了不少丫鬟圍堵在甬道外,蔣寒洲面色鐵青,大步流行的來到杏花閣的主閣內,猛的推開漆黑的房門,刺鼻的血腥味讓他瞬間頭腦清醒,冰冷的觸感從頭頂直衝腳心,他的心直直的沉入谷底。
屋內一個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