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有一些秘密需要用一生來守護,當摒棄是非對詢問者撒謊時,也許那不是欺騙,而是用心許下的承諾。
悠兒將茜宇送入大內的信看了好多遍,面上的神色始終是淡淡的,許久許久,纔在嘴角綻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聽說也有信函送去了宜人館,皇上看了龍心大悅,此刻已回涵心殿去了。”古嬤嬤在一旁低聲道,“方纔齊泰差人來問,今日是否還是由您來安排侍駕的妃嬪,若是的話他好儘早去告知。”
悠兒緩緩將信紙摺疊起來放回信封,隨即一起投入香爐中使其燃盡,她擡眼看着自己的嬤嬤,眼眸中劃過一些什麼,方纔溫和道:“今日不用我安排了,皇上他會來坤寧宮的。你讓御膳房把皇上的晚膳送到這裡來。”
古嬤嬤難掩驚訝,問道:“皇上若來坤寧宮,齊泰怎麼還會來問您呢?”
“皇上此刻那麼忙,哪裡顧得上和齊泰說這些?你按我說的去預備吧!”悠兒卻不以爲然,信步走到梳妝檯前,從抽屜裡拿出一方錦盒遞給古嬤嬤,“忙完了這些你去秋棠閣和芙蓉堂一次,裡頭有三支紫金釵,是我送給三位貴人的,讓她們不必前來謝恩。”
古嬤嬤見主子如此篤定,便接下盒子默默退了出去。她離開後,悠兒又走到香爐前,看着那封被火星一點點吞噬的信,不禁閉目長長嘆了一口氣,繼而嘴角一揚,“沈煙,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涵心殿內,臻傑並沒有召見任何大臣,他只是在一排排書架上翻查着什麼,當他興奮地在梯子上揮着一本摺子拍擊書架時,着實把底下的齊泰和幾個小太監的膽都嚇破了。
“皇上,您先下來吧,要找什麼讓奴才替您找。”齊泰顫抖着勸阻臻傑。
臻傑卻將那摺子放回原處,敏捷地爬下梯子屈指敲了敲齊泰的腦袋笑道:“朕在你眼裡那麼不堪?好啦……快預備去,朕要去坤寧宮。”
齊泰這才放心,一溜煙帶着幾個小太監出了去。臻傑擡頭又看了看那放摺子的地方,微微搖頭笑道:“這個皇太后果然是瑰寶!”
不知臻傑因何覺得茜宇是瑰寶,但茜宇在赫臻眼裡可以抵萬里江山抵至上皇權,同樣的在秦成駿眼裡,他也可以爲她犧牲一切,且那已不僅僅是單純的男女愛慕之情。
“您的身體還好吧!”這是秦成駿見到茜宇後問的第一句話。
茜宇悠然一笑,甜甜道:“不要稱呼‘您’,在你眼裡,我不還是當年的那個小姑娘嗎?”
秦成駿笑得不自然,卻道:“他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只是下雨時傷口還會隱隱作痛,何太醫說這是重傷後遺之症,將來……你需得費心照顧了。”
茜宇點頭,笑道“我知道,上一次見面時他告訴我了,說將來……”言至此,茜宇卻沒再往下說,只是轉了話題,“今日請你來,是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秦成駿笑得更不自然,啞聲道:“不要說‘請’,你的事我一定會幫。”
茜宇微微一愣,旋即展顏而笑,娓娓道:“我託父親將來守護昕兒,可他畢竟有了年歲,我不想他太過操勞。我這個女兒已要他操心不已,到頭來不僅不能自己照顧孩子,還把這個麻煩推給了他。所以我希望你……”
“你放心,我會守護小王爺的。”秦成駿已接下了茜宇的話,手中不由自主地握了拳,神情認真道,“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茜宇看在眼裡,心中微動,輕聲問:“你擔心的事,他怎麼說?”
“他說相信你,因爲……你相信睿皇后。”秦成駿的聲音很沉悶。
茜宇微笑,卻問:“你信麼?你相信睿皇后的爲人嗎?其實歷朝歷代皇儲之爭中,鬥得最厲害的還是后妃在朝野的權勢,所以纔會有‘上位前,子憑母貴;上位後,母憑子貴’一說,是不是?”
秦成駿苦笑:“若只是妃嬪之子,也罷!”
“連赫臻都不擔心,你又何苦如此糾結?”茜宇依然笑容不減,“我知道你是端着‘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心思希望能保護昕兒,但我更希望將來你把這個心思灌輸給昕兒,讓他作爲臣子時能萬事小心。至於儲君之位,我早就讓這個孩子認定了自己往後是臣子的身份。並且,以皇帝的立場來看,他不會擔心弟弟和自己的兒子爭位,畢竟他纔是最後的決定者,但他會矛盾是否要禪位給弟弟,所以待我回宮後也會讓皇帝徹底放棄傳位給弟弟的想法。同時,讓不被你信任的睿皇后也明白,我的昕兒絕不會是未來的儲君,絕不會和他的兒子爭大位。這樣,你可以放心了?”
秦成駿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你叫我來,就是想告訴我這些?你擔心我將來會力推小王爺?”
茜宇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隆起的腹部,笑道:“不知道這個孩子會不會像他的哥哥一樣提早來到人世,因而很多事情我該開始佈置了。我已經是個不稱職的母親,能做多少,我會盡力爲他們去做。”
秦成駿的手微微動了動,似乎是想伸手卻還是放回了膝蓋上。他心中很明白,赫臻和茜宇,他一個也留不住,能做的,也許就是守護他們的孩子。
茜宇又看着秦成駿,微微皺眉道:“那一次我和父親談到了大皇子,那時我覺得大皇子不適合儲君之位,但眼下看來這個定論下得實在太早,誰也不知道將來的局勢會如何發展,如今皇帝只不過登基四年,以後不斷地有妃嬪入宮,他還會有更多的皇子。”神情中透出無奈,茜宇嘆道:“你的外甥其實就是鬥爭的犧牲品,只是他是犧牲在了生母的手上,赫臻才那麼幾個兒子後宮已鬥爭如此,當今皇帝將來會面臨的定是更激烈的爭鬥,若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希望你能提醒我的孩子,千萬不要捲入任何風波中,不要盲目地支持任何一個皇子,那樣只會引火上身,只會讓他們的皇兄更辛苦,這不僅是我不想看到的,也是他們的父親不想看到的。”
秦成駿想問“那你爲什麼還要走?在兒子的身邊,就什麼也不用擔心了。”,可他問不出來,他只能說:“我明白了。”只有這樣,他才能看到茜宇再一次的微笑,那一如那年純淨的微笑。
茜宇遂笑道:“請你來還爲了另一件事情,那個契木罕王子,你沒有忘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