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宇出得宜人館,轉身看那昭雲殿,若非鼻息間一陣陣焦炭味傳入,從外表看來昭雲殿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她心裡不由得冷笑一聲,有多少人亦是這樣黑了心的,卻外表掩飾得極好。
“人心不過一黑一白。”當年與赫臻對弈時他捏着一顆棋子說的話又在腦海中響起。便是如此,茜宇總以爲自己能忘記赫臻,可不知爲何往昔卻越發清晰起來,好像赫臻說的每一話自己都能背誦。
“念卿!”茜宇突然心中一動,轉身對緣亦道,“皇后今天定然很忙碌的,可我好想看看昕兒說的那些畫,你替我去裕乾宮拿回來好不好?”
緣亦心中瞭然,卻不急着此刻就去,定要親自送了主子回宮後再去坤寧宮跑一趟。然緣亦前腳才走,璋瑢便來了馨祥宮與茜宇說話。實則如今闔宮上下,她陳璋瑢當數頭一個寂寞之人了。
“還是妹妹細心,我倒有心給那福嬪送些東西去,可就一個人回來,身邊的確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璋瑢與茜宇一起盤腿坐在榻上,她手裡正繡着一隻荷包,一如往常甜美的笑容,“你拿來的燕窩茯苓是從南邊帶來的吧!”
茜宇爲臻昕縫着一件掛衣,口裡道:“是德妃姐姐要我自己帶着補身子的,可回來后皇帝皇后照顧得很仔細,什麼也不缺的。”她比了比線與布料的顏色,笑道:“孩子們長得可真快,從前在那裡沒事照着雲兒的身段給昕兒做的衣裳他如今都不能穿了。”
璋瑢看茜宇提起孩子時的一臉幸福,她的心微微一顫,其實她和自己有什麼差別,都是被丈夫拋棄的女人,憑什麼她還能活的這樣快活?是啊,她有孩子,有嫡親的骨肉,又有可愛的養子。甚至,她的丈夫可能從沒有拋棄過她。
“姐姐怎麼了?”茜宇擡頭看着璋瑢,這一刻在璋瑢眼裡閃過的哀愁沒能逃出茜宇的眼睛,有一點她突然篤定了,姐姐她一定知道自己被廢一事。如若此事赫臻一意孤行,從今後她還能這樣和我盤腿坐在一起嗎?
璋瑢淺笑一聲,只是道:“沒什麼,聽你說雲兒、昕兒,我便想起璃兒來,我這幾日瞧着二皇子,性情倒和璃兒很像的,也不知道璃兒這孩子想不想我。”
茜宇心中一酸,她突然覺得很奇怪,明明一件再清楚不過的事情,可兩個人竟可以這樣對坐着說着不痛不癢的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到底這一切是怎麼了?她清了清嗓子道:“是啊,璃兒和傑歡一樣年紀,這兩個孩子都討人喜歡!姐姐是璃兒的娘,他怎麼會不想你?”
璋瑢無意識地黯淡了臉色,只低着頭一針針縫着荷包,嘴裡說着:“璃兒這孩子不好照顧,不曉得離了我他會不會吃睡不好。”如此說着,璋瑢竟控制不住淚水,大滴大滴地落在了荷包之上。
茜宇心中酸楚一片,連忙拿了絲帕遞給她,卻又不能說出心裡想的話,只是安撫道:“姐姐素來堅強的,如今爲了想孩子落淚,我看着也心酸。璃兒是你的兒子,姐姐怕什麼呢?”
璋瑢硬擠出笑容,拿着絲帕拭臉,自嘲道:“是啊!我這是怎麼了……”她擡眼看茜宇那張恬靜從容的面龐,那雙深潭般的眸子裡透出濃濃的善意,不由得心中一動,只想將心中的話都吐出來,然還來不及說,就見到緣亦帶着白梨文杏捧着一堆畫幅進來了。
茜宇連忙起身迎過去,一齊將畫卷放到了桌案上,璋瑢不知此爲何物也跟着過來看。
“皇后娘娘說一早就想着給您送回來,只是每日一忙就忘記了。”緣亦說着與文杏一同打開了一幅畫卷,只見畫上的茜宇面如春桃爛漫,形比牡丹姣妍,手裡卻是拿着一支梨花立在樹下,回眸一笑傾動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