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混蛋

保時捷小姐姐大概是氣瘋了,鬆開他那截腰帶的手揚起來,看着像要抽人。

但沒落下去。

她沒敢。

說不清原因。面前這個好看也可惡至極的男人說完話後,本該是要轉身的,可忽然他就停在了那兒,一動不動,像是看不見她這個人和她擡起的胳膊,隻眼都不瞬地,死死盯着她身後昏暗的停車場。

他眸子漆得像墨,原本是乾燥,冷漠的,在這一秒後,那人眼底的墨意忽然就溼潮,翻涌起來。

彷彿淋了一場連夜的暴雨。

於是那些泛舊的痕跡全都甦醒,像化石栩栩如生,刻錄下他曾經的悲慟,絕望,歇斯底里。

泥石俱下,大壩決堤,關在他眼底最深處的那頭怪物咆哮着腥氣,從牢籠裡邁出第一隻渾厚的獸爪。

忍不住順着那人眼神回頭,保時捷小姐姐看到了自己的跑車後,那輛不起眼的白色小轎車。

駕駛座車窗早已升回去。

車膜將裡面遮得嚴密,只看得到模糊的人影。

他根本無視了她,只全神貫注看着那輛車裡的人,眼都不眨。像是怕眨一下,那輛車連着裡面的人,就會噗的一聲,和太陽底下的泡沫一樣碎掉,再找不見。

這個意識叫保時捷小姐姐咬緊了嘴脣,氣哼了聲:“拽什麼啊,不就是個洗車的嗎!”

她扭頭上了車。

“砰!!”

車門甩得震天響。

連帶着壓回了庚野眼底那一瞬慾望過度的猙獰。

白色小轎車內。

早在認出庚野第一秒,別枝就下意識避開眼睛,此刻她終於將經歷了一場爆炸似的意識碎片慢慢拼了回去。

是庚野。

確實是他。

他總有一種能力,能夠用最懶散隨意,漫不經心的態度,輕而易舉,就傷人最深。

用力按着關窗鍵,別枝似乎沒意識到車窗早已封死,她控制不住自己逸散的思緒。

那天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在她新學校的校外冷飲店。

繼被他救下後,又親眼見識他有多混蛋。

冷飲店靠窗的一排裡,中間位置,舅舅家的表妹緊張地捏着勺子,一邊偷眼去看最角落的那桌嬉笑怒罵沒個正形的男生們,一邊給她講裡面最全校矚目的那個問題少年。

表妹是個好學生,提起私立中學那個不學無術又惡名昭著的少年,壓低的語氣是驕傲又不屑的,卻藏不住跟着對方一舉一動走的眼神。

不必表妹說,別枝也會注意,誰叫對方有那樣一頭燦爛又離經叛道的金髮。

天黑的巷子裡不曾注意,日光下卻耀眼至極。

何況金髮下,那張臉上也生着最清峻卓越引人注目的五官,眉眼懶散,多數時候眼尾總垂耷着,看人漫不經心,卻又叫看他的都挪不開眼。

矛盾爆發在一瞬。

一個親暱地挽着男朋友不知道多少次從冷飲店的落地玻璃窗外走過的女生,終於再忍不住,拽着人冷着臉,眼睛通紅地杵到了金髮少年那桌前。

“庚野!!”

一桌的玩笑聲裡,庚野在人羣間漫不經心擡眼,長睫如羽,薄薄的脣角平下去,頃刻壓得落針可聞。

別枝以爲是約架的,想說原來不良少年也不分男女。

就聽表妹湊到她耳旁:“進來那個,是庚野女朋友。”

“?”

別枝咬着的一大塊冰,沒咬住,咕咚,吞下去了。

她扭頭重新看了一遍。

確定那個女生挽着的是另一個男生的胳膊。

來自私立中學的一點新震撼。

“我都牽着他走過去幾次了,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就真無所謂我跟誰一起出來是嗎?連我劈腿你也不關心!”

女孩聲音大,聽得出理智全無,氣急敗壞。

場面多少有些難看,連庚野身旁的幾個男生也變了臉色,皺着眉起身要罵。

還沒指到那個“姦夫”臉上去,就被旁邊擡起的一隻手壓住肩,按了回去。

少年指骨修長,凌厲,微屈折時,漂亮得像件沾不得水的藝術品。

連眉眼間那點沒睡醒的懶怠都分毫不見消減,他明明是漩渦中心,卻比在場每一個人都置身事外。

他往後稍了些,靠進沙發裡。

老舊空調機帶着風,撩得他額前被日光曝得金白的碎髮微微拂起,露出輪廓清晰挺拔的眉鼻。庚野笑起來閒散,無謂,聲線乾淨得聽不出一點情緒起伏,更顯得惡劣至極。

“想怎麼樣,你說。”

這副態度徹底激怒了女生:“你真就一點都不在意我嗎?那乾脆分手好了啊!”

“行。”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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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臉色蒼白,睜大了眼。

“聽你的……不是要分手嗎?”

少年終於從睏倦裡,支起沒骨頭似的倦懶身體,他手中捏着個玻璃杯,朝女生晃了晃,杯壁的霧氣凝作水珠,從他修長指骨滑下,滴落。

他不在意地拂落,笑了。

“那就祝你和你男朋友戀愛快樂,百年好合。”

叮。

冰塊撞擊杯壁,清冽乾淨。

“——篤篤。”

車窗忽被人叩響。

別枝眼皮驀地一跳,擡眸。

昏黑的車窗猶如記憶與時間的分割線,將過去和現在割裂。

車內是她沉湎的過往,車外,少年身形已脫去往昔色彩,清拔修挺,微微彎腰,修長指骨屈着叩在她車窗前,眉眼都作青年模樣。

陌生又熟悉,只是他眼底,與記憶裡像要將她灼成灰燼的熱烈再不同,他望她冷漠,疏離,拒人千里。

別枝明明是想逃跑,卻在這一刻,在那人該是看不清她模樣的眼神裡,將車窗降落。

像時間的分水嶺在此刻消弭。

夢魘之人近在咫尺。

別枝眼都不眨,一點一滴收盡眼底。

庚野那時候總嫌自己睫毛長得捲翹,幾次想剪短,但偏偏別枝喜歡它觸貼在指尖的柔軟弧度,他就放任不管。

如今七八年過去了,還是很長,很漂亮。

可惜能摸的資格不歸她了,也不知道換成了誰。

“……洗車?”

聲線振動,像最凌冽不見血的劍鋒,乾淨利落地劃破了寂靜。

清絕得不留餘地。

那人勾着腰帶,懶耷着眼尾,沒看她,似乎在打量她車身上的泥濘狼狽。

語氣淡漠疏冷。

大概是沒認出她來。

也對,他身邊從來不缺好看的,鶯燕環繞,不管身遭是煊赫是落魄。

別枝捏緊了指節,藏在他看不見的車門內:“嗯。”

她擡眼去看車外的人,竭力讓自己也不動聲色。

他站得近,叫昏暗模糊了的也都分明。

原來上身不是工裝,是件黑色的線織薄T。領口鬆垮,露出大片性感凌厲的鎖骨,和引人遐想的起伏的胸膛,卻又不給看盡,將餘下的無限風光沒入了衣下。

一同隱沒的,還有根掛在他脖頸下的黑繩,只是不知繩墜是什麼。

衣襬大概有些礙事,前角被皮帶收束,勒出了線條流暢的腰身。不知是不是被洗車水溼透了,半截貼着腰腹,人魚線若隱若現。

凌厲微屈的指骨就鬆鬆散散地勾在腰帶前。

別枝出神望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它在她視線裡顫了下。

“再看收錢了。”車外,頭頂撇下冷淡聲腔,聽不出是不是也夾着嘲弄。

“多少?”

別枝下意識脫口,說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

“…………”

詭異的寂靜裡。

地下停車場的空調外機更轟鳴,遠處好像有受驚的車鳴警鈴,模糊不清。

“行,”那人似乎很輕地嗤了聲,指骨間還沒點上的煙被慘烈折斷,“……出息了。”

後半句別枝沒聽見。

她外表不動聲色,內裡已經快自燃成灰。

“我是說,洗車多少錢。”

“……”

冷白指骨屈起,一彈。

折斷的煙飛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收回來的手隨意地點在了車旁斜着支起的牌板上。

洗車套餐——

標準洗:30元。

精緻洗:50元。

寫的是粉筆字,一橫一豎一撇一捺都勁長有力,又張揚不羈,跟他的人一樣。

別枝不會認錯,是庚野寫的。

所以他真的是在這家看起來就瀕臨倒閉的洗車店裡打工,可是怎麼會……

別枝的思緒逐漸回籠,本能驅使下,她張口就想問什麼。

車裡的手機恰在此刻振動。

別枝扭頭看向車內。黑暗裡,躺在副駕駛座上的手機亮起了屏幕,“文瑄”兩字再顯眼不過。

那一瞬,別枝忽覺得頸後涼意攀上,像是吐息腥氣的兇獸無聲接近。

她本能繃緊。

但也只錯覺似的一瞬,頃刻就淡去不見。

別枝拿起手機,接通時,車外的人似乎已經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側身背對着她,靠在了立起的牌板上。

遠處機器轟鳴。

近處安靜,只有打開的車窗裡,女孩說話時溫婉柔軟的音色與聲線。

天生的,像最細膩昂貴的綢緞,罵人都像不拿腔的自然而然的撒嬌。

“嗯,我到了。”

“B3層……不用,你不要下來啦,我找得到的。”

“好,等下見。”

“……”

別枝覺得自己這會多半像行屍走肉,全憑本能操控身體,意識遊離在不知道什麼地方。

於是她就安靜地下車,扶着車門,望那道已經走回店內的背影。

指甲扣進肉裡。

“先生……那我的車,就放在這裡了,一小時後,我回來取。”

像是怕聽不到那人任何迴應,她輕聲跟了一句。

“好嗎?”

砰。

庚野靠在牆前,半身沒在陰影裡,不知何時咬上了根沒點着的煙,銜在薄脣間。

別枝只覺得那人似乎懶得與她說話,停了兩秒,纔回眸瞥過她,藏在昏昧處的眼底情緒斑駁,看不分明。大抵是冷漠,不在意的。

他手裡拿起的洗車水龍頭垂下,在牆根上叩響,算作迴應。

一眼後,施捨的那點餘光也斂回。

差一秒就要脫口的話,終究被別枝咬着舌尖壓回去。

她迫使自己轉身,提着包,往商場電梯的方向走去。

別回頭,要點臉。

當初是她甩人甩得乾淨利落,不留餘地,有什麼臉面再去問庚野你還記不記得我。

他前女友那麼多,哪裡差她一個。

何況按她曾見證的那些,庚野玩世不恭慣了,怕是早就連她名字都不記得。

別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到商場裡的。

回過神時,她已經站在萬象城四樓的直梯外,大片乳白色的瓷磚描摹着花紋,一層層鋪向遠處,灑落的燈光如水,流淌過她腳邊。

“……別枝?”

費文瑄不知道第幾遍的呼聲來到了身旁。

“抱歉,我在想事情,走神了,”別枝從對方的疑惑裡猜得前情,彎眸道歉,“讓你久等了嗎?”

“沒有沒有,我也是剛到。”

費文瑄似乎有些和她許久不見的拘束,但也只片刻,就由他調整好了,“早該約你出來敘敘舊,但怕你剛回來,精力不夠。如果不是老師說你今天去學校了,那我也不敢貿然約你。”

“沒關係,我在家也待乏了。”

別枝笑笑,跟着對方走向約好的餐廳。

餐廳內。

“入職手續已經辦好了?”

費文瑄將點選完的菜單合上,遞給服務生後,就望向桌對面的別枝,關慰地問。

安靜了兩秒,別枝才從暗着的手機屏幕上挪眸,依然是挑不出瑕疵的笑:“嗯。”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費文瑄擡了下金絲鏡框,很快抹過這點想法,笑着給她倒上茶水:“你可是芝大的心理學高材生,屈尊回國發展不說,還跑到山海大學做什麼大學輔導員,老師都替你惋惜。”

“我是想留校過渡一下,後面怎麼走,還沒有想好。”

“國內的心理行業可不好做,怎麼沒想好就回來了呢?”費文瑄忍着心裡那個疑問,玩笑道,“難道說,這裡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人?”

費文瑄是試探,呼吸都不自覺屏住。

而他視線噙着的女孩好像毫無察覺,指尖在玻璃杯沿劃過,停留,不知道望着水裡想起什麼,她很淡地揚了下脣角:“可能…吧。”

費文瑄心裡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

他是在芝加哥大學和別枝相識的,同專業,同恩師,算得上是她的師兄。

他知道別枝家裡親緣關係淡漠,國內也沒什麼朋友,早兩年他回國繼承家裡醫院時,還有些遺憾和對方怕再什麼交集了,可沒想到,不到兩年,她也回國了。

費文瑄記得老師提過,別枝母親是因病去世,很多年前就不在了,她和父親關係並不好,對方在國內也早就另有家庭,若她是爲了什麼人回來,那難道就是爲了……

費文瑄手心起汗,下意識地攥了下腿上鋪着的餐巾,擡眸:“別枝,其實我也——”

“師兄,這道餐前點心不錯,你嚐嚐。”

女孩像是無意慢了他半句,眼眸彎彎,被一道菜品取悅的神色顯而易見地描摹在她眉梢,生動,靚麗。

表白的機會稍縱即逝。

“好,你喜歡就好。”費文瑄遺憾地鬆開了手,笑着拿起筷子,也夾起一塊,低頭去嚐了。

年輕男人低下頭去。

也就沒能看到,窗玻璃上映着,女孩眉梢間那點叫他驚豔的生動情緒,像是浸水的絹布上的水粉墨彩,頃刻就渲化,洇開,最後一絲痕跡都不曾留下地抹去了。

她百無聊賴,心不在焉地望過黑漆漆的手機屏幕。

……期盼什麼呢。

庚野並不知道她新換的手機號,原來的手機在出國後掉海里了。

他看她就像陌生人,他早忘記她了。

別想了。

“嗡嗡。”

突然亮起的手機叫別枝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眼神落下,手機捏進掌心,才發覺是山海大學人事部門聯繫人的電話。

“…琴姐。”

別枝眼神黯下,接起電話。

半分鐘後,她一邊掛斷手機通話,一邊歉意地看向費文瑄:“師兄,學校那邊說,今晚八點半安排了一場輔導員培訓講座,之前忘記通知我了。”

別枝按亮屏幕,對着上面的7:36蹙眉,“抱歉,我可能需要立刻趕過去。”

“啊,這麼突然嗎?那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開車……”

離座的別枝忽怔住了身影。

費文瑄察覺:“怎麼了別枝?”

“沒事,我只是突然想到,我的車在B3停車場的洗車店裡了,”別枝擡眸,將垂下遮了眼角的碎髮掛去耳後,“師兄,能麻煩你幫我跟……洗車店的人說一下嗎?”

“這樣啊,那我幫你把車開回去?”

費文瑄再自然不過地接話:“你現在住在哪個社區,地址發到我手機上吧?”

別枝本想拒絕,但她不確定講座幾點結束,也不知道是否來得及在商場關門前趕回來。

思索後,她只得點頭:“車就只能麻煩師兄幫我開回去了。至於晚餐,我之後找機會請回來,算給師兄賠禮。”

費文瑄立刻從約會失敗的失落裡調整過來,笑容得體,也不失風趣:“好,那我就等着聽你調遣了。”

-

B3層,地下停車場。

線條硬朗的純黑庫裡南緩緩停在洗車店外,車燈熄下,最後一抹光色掠過它極盡壓迫感的車身後,徹底隱沒,如一頭蟄伏在夜色裡的兇獸。

駕駛座車門打開,劉成志意猶未盡又小心翼翼地下車來,不捨地盯着車轉着圈看:“不管見多少車,我最心愛的還得是庚哥你這輛。只有庫裡南才配稱地表黑武士,其餘SUV,那給它提鞋都不夠啊!”

劉成志聽見身後水聲,扭過頭就僵住了。

他張大了嘴巴,呆望向不遠處舉着洗車水槍的男人:“庚,庚哥?”

倚在牆前,不知緣由溼了發的庚野懶回眸。

溼漉漉的水珠從他髮梢落下,拓過他修挺優越的鼻骨,落入那片翳影裡。

像一滴淚。

只是那人眼神太漠然,冷得半點勾不出遐思。

劉成志暗笑自己瞎想,視線挪向前。

庚野微屈膝的身前,停着輛劉成志沒見過的國產小轎車。比起旁邊蟄伏在昏暗中都藏不住壓迫感的庫裡南,這輛白色小轎車幾乎顯得嬌小可愛了。

只是它身上此刻淋漓的水痕,證明了它剛剛經歷過一場洗禮——和旁邊總由主人親自洗車的庫裡南同等待遇——都是經同一個人洗。

劉成志終於回過神,有點慌,快步跑過去要接洗車水槍:“店裡來生意了?不是,那也不能勞駕您啊,我意思是讓您幫我看會兒店就——”

劉成志撈向洗車水槍的手裡一空。

沒拿到。

他更懵了,扭頭看握着金屬水槍向後拉開的凌厲指骨,又順着流暢的臂膀線條望到他身後的青年身上。

“哥?”

“這輛不用你,我來。”庚野摘了煙,過濾嘴早就被他犬齒咬磨得半碎,像是剛替什麼人經歷過一場慘無人道粗暴至極的蹂'躪。

他垂了漆黑的眸,溼漉漉的碎髮遮了他眉眼神色,手裡洗車水槍再次擡起。

某個眼神從發間掠過。

劉成志恍惚瞥見了,覺得是自己開上了一回心愛的庫裡南之後的錯覺——

誰能看一輛小破轎車,跟看自己初戀情人似的?

何況是庚哥。

劉成志正想着,聽見身後過來道腳步聲。

他回頭,見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男人走過來,問道:“不久前有位小姐在這邊排了洗車,我過來取車。”

劉成志一愣,指面前車輛:“這個?”

費文瑄走過去,對了下車牌號,輕擡眼鏡,笑道:“對,是這輛。什麼時間能洗完?”

“啊,還真是客人的啊,我還以爲這是庚哥朋友的車呢。”劉成志心情更詭異了。

不是朋友,那庚野這車洗的……

大少爺紆尊降貴,專到他這小破店裡體會人間疾苦來了?

劉成志還沒想完,就聽見身後。

“你是她什麼人。”

那道聲線低沉,聽着是隨口一問的淡漠,但又無故透出幾分啞意來。

像是藏着什麼。

費文瑄早就瞥見昏暗裡拿着洗車水槍的青年,修長,挺拔,端是一副同性也得承認線條流暢長相清俊的長相,可惜,不還是個洗車工麼。

一點不易察覺的不屑掠過眼底,費文瑄扶了下金絲鏡框,笑眯眯地:“我是她,男朋友。”

“——”

轟瀉的水聲驟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