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無比的絕望,只有深淵纔可以施加的一絲恩惠的絕望,無光的希望,生命的盡頭。”
艾露的語氣總是令到九郎想到了某種不好的事情,可是,現在的九郎也沒有再去理由這種古怪了。
因爲比起這種“古怪”而言,艾露所說出來的內容更加吸引九郎的注意力。
而且,這種帶有某種警示的言語似乎存在某種暗示一樣。
“就算他們認爲達貢就是父神,是創造主,這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不知道爲什麼,九郎覺得艾露所說的似乎並非只是單純地指向深潛者。
--那就像是在說明自己一樣。
這個想法浮現的瞬間,這就使得九郎發笑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弄得發笑。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九郎並不認爲這是可能的。
這肯定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因爲,艾露並非是向邪神尋求福音的生物。
並不期待神的救濟的艾露,怎麼可能會和自己所說的產生聯繫?
這是不可能的,這是不現實的。
九郎如此地肯定。
--這肯定是有什麼誤會了。
九郎只能這樣想,同時,放棄了自己那種可笑的想法。
但是,靈感非常敏銳的九郎卻注意到……
這也許不是錯覺。
這種不好的念頭不由自主地在九郎的心底裡種下來。
這種不需要思考都可以知道是錯誤的想法,九郎卻似乎沒有辦法消滅。
九郎無視了自己的念頭,決定專注在艾露的言語當中。
“那就是對於神明而言,他們什麼也不是。”
“既不是賜給慈愛的,更加不是父子之情之類的,那是--寄生於星體中的蟲子與星體之間的關係。”
艾露用了一個奇怪的比喻。
雖然這個比喻很奇怪,但是,九郎仍然可以理解到艾露所指的意思。
“本來就是這樣的吧,難道說,妾身還說得不夠明白嗎?妾身應該沒有說出什麼令人費解的話吧。”
艾露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所說的話有任何的奇怪。
九郎也不好再說了。
接著,回答的人並非是九郎。
“不過即使如此,實際上也不需要擔心,因爲召喚‘邪神’,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請安心吧。”
奈亞子微笑著。
她說話的時候有一種莫名的自信,一種奇怪的自信心。
似乎這一切都是可以確信的事實一樣。
這就像是在說出了某本故事中的結局一樣的確信。
那是一種絕對的肯定。
很奇怪。
很奇怪。
九郎並不知道爲什麼她可以這種確信。
疑惑似乎變得更加深了。
艾露同樣也是翻了一翻白眼。
--眼前這個傢伙不就是邪神的分身嗎?
艾露望向正在自信地說話的某人。
身爲邪神的對方卻在說“召喚”邪神是不可能的嗎?
這簡直就是在搞笑。
艾露望向對方的眼神也變得非常奇怪。
這種目光也被九郎所注意到了。
心中的疑雲不斷地產生。
“不過,還是注意一些比較好。”
艾露似乎放棄了指出對方身份的想法。
她就只是死沉沉地說出了這話。
似乎就只是場面話一樣,她並沒有太注意。
只是按自己的心意說一說,並不期望他人的理解和接受。
“那種不尋常的氣,這似乎說明了某種不能想象的事情在發生。”
此時,艾露的語氣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九郎感覺到氣氛越發地古怪。
這種氣氛非常不尋常。
周圍都似乎變得非常沉重,天空的顏色也似乎變得灰暗無常。
無星光,無星月。
海浪拍打船隻的聲音在響起。
船身的搖晃也莫名地令人更加註意。
九郎就像是感覺到一些不好的東西一樣,連毛孔都似乎變成了針刺一樣。
“不能想象的事情嗎?真是光想一想,就已經令人害怕了。”
當然,對方所說的到底是否真的,那是否真的是因爲想象到什麼而恐怖,這就是一個疑問。
比起那種不知前景的感覺,九郎也許是因爲兩位少女的氣息而感覺到這種恐怖。
“那麼,汝是想要逃走嗎?”
艾露提問道。
一雙宛如不吃人間煙火的目光看著九郎。
一種不像是凡人般的目光。
如神明的審視一樣的目光。
九郎望向艾露的雙眼。
他的心中並沒有任何的迷惘,也沒有任何恐懼。
也許在不久之前,他正因爲這裡的氣氛而害怕了。
可是,在看到了艾露的雙眸之後,這種的感覺就已經沒有了。
一種堅定不移的信任,這並非是因爲流動出身體中的魔力。
這是因爲艾露是自己的魔導書,而自己正是對方的術者。
那是可以信任的對象。
沒有因爲對方的氣息而感覺到恐怖的道理。
在理解到這點之後,九郎就不可能會再害怕。
“開什麼玩笑?都去到了這個時候,還怎麼可能逃走呢?”
九郎堅定地說道,似乎這是他心底中的想法一樣。
逃走的想法已經不再對方的大腦當中。
雖然,他的確是沒有不理一切都要去到哪裡的目的。
但是,如果那是艾露所期望的話,九郎覺得自己也不應該逃跑。
正如在那些的時候,面對黑色聖域的敵人,艾露也是選擇和自己一起戰鬥而並非逃走一樣。
九郎迴應對方的期望。
“對啊,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
“不管那到底是什麼也好,最終……去到了最終也只能面對吧。”
艾露這話似乎並非是對著九郎說的,那更加像是對自己說的一樣。
這聽起來是和美妙沒有任何關係的語氣。
艾露那宛如銀鈴般的嗓音中似乎釋放出一種絕望,無可奈何的感覺。
九郎並不知道爲什麼對方突然之間露出這種的語氣。
這並不像是對方。
自己所知道的艾露並非是這樣的人。
艾露此時的表情並沒有任何自信可言。
那就像是向著深淵前行,不知生死的將士一樣。
“不管那是什麼也好,這已經不重要了。”
九郎說道。
此時,如果還不說什麼的話,九郎會覺得自己會對不起身爲“死靈秘法之主”的身爲。
身爲魔導書的主人,但是卻只能把重擔壓在魔導書精靈的身上。
這種的行爲,這真是非常糟糕。
九郎也知道這是很糟糕的事。
而他自己,除去了說出這些無力的話之外,似乎也沒有任何作爲。
但是,這總比起什麼也不做而言更好。
至少,他真的是有想過去幫助對方。
“不重要嗎?”
艾露的雙眸望向對方。
那雖然被一種負面的情緒所充斥著,但是,希望仍然是可以看到的。
艾露聳一聳肩。
但是卻完全輕鬆不了。
她不過就只是裝模作樣給自己的術者看而已。
臉上的肌肉也似乎被強行擺出了令人安心的表情。
可是,這怎樣看也是在勉強自己而已。
九郎看到這樣的表情,他的心同樣也不好過。
他只能強忍著自己的想法,接著說下去。
像是他這樣的外行人,除去了言語以及生命之外,什麼也沒有辦法拿出來。
“對,從以前去到現在,又有哪一次是看起來可以戰勝的對手呢?”
九郎似乎是想要令到艾露打起精神。
但是,這種言語真的是有用嗎?
九郎自己都是在懷疑。
但是,他自己也只能這樣確信。
於是,大十字九郎就接著再說下去。
“不管是黑色聖域的破壞機械人,還是在那個時候現身的特利昂尊者,還是之後出現的逆十字也好--”
“這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是我這樣的新手可以戰勝的,對於我而言,每一次所面對的敵人都是絕望的,身爲凡人的我,根本就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面對這樣的敵人。”
“本來應該是平凡的人生裡卻被捲入這樣的麻煩當中……我曾經還以爲我自己會很害怕,很討厭,甚至會厭惡把我帶入這種世界的你。”
“但是,我現在卻沒有這種想法,倒不如說,有一種‘既知感’吧。”
“就像是這一切都是我曾經所擁有的人生一樣,每一件事曾經發生過至少是千百次一樣的。”
聽到了九郎的話之後,艾露啞口了一會。
想了一想,雖然聽不懂他後面所說的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但對於前半的部分,艾露也是有少許的想法。
“可是,那個時候的汝已經是……死靈秘法之主了,即使--”
九郎馬上就打斷了艾露的話。
“也許是這樣也說不定,但是在那個時候,我真的是害怕的。”
“就算是被稱之爲‘死靈秘法之主’,當時的我,對於魔術世界完全沒有任何認知的我,本來就沒有任何信心,因爲我知道自己是什麼人。”
“我並非是那種天才的魔術師,更加不是那些天生就擁有支配魔術的本能。”
九郎說出了一直以內自己的想法。
“說實話,我一直以來也很害怕魔術,非常害怕……我害怕魔術所指向的‘神之領域’,我害怕那個魔術世界,我害怕那一切無可名狀的怪異。”
“所以,像是成爲‘死靈秘法之主’這樣的事情,這可是我一直以內也不能想象的事情。”
“說實話--我還有勇氣戰鬥這一件事就已經說得上是奇蹟了。”
這些全部都是九郎自己的感受。
從一個凡人突然之間成爲了死靈秘法之主,這很沒有實感吧。
就和發夢一樣沒有實感可言。
強大的魔力,健全而充滿怪力的體格。
異端之神,破壞機械人,魔術結社的“天”,特利昂尊者什麼的。
這些對於曾經的九郎來說,是絕對不可能有機會接觸的事情。
所以,這一切都是宛如幻夢一樣不實的。
和愛莉雅所想的不同,九郎並非是那種充滿了計算的典型魔術師。
這並非是計算的結果,這不過就只是被安排的結果。
這是“永劫輪迴”所決定好的事。
這是被邪神-奈亞拉託提普所支配,定下來的“法則”
沒有辦法打破,不斷地循環的“法則”。
聽到了九郎所說的話,艾露的眼眸中流出了驚異的神色。
似乎並沒有想到,他的心底裡自己還是一個凡人。
如果是一個凡人面對那種的事情……
艾露知道這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
明明對方的身上一直都是散發出黑暗的氣息。
爲什麼還會是普通人?
艾露一直也沒有這樣想,所以,九郎一直以內來壓抑著的噩夢,艾露是絲毫不知的。
對於“魔術師”來說是常識,常理之物--對凡人來說是劇毒。
凡人是不可能理解到魔導書的內容。
這是因爲,凡人爲了保護自己而斷去了靈感。
如果無法理解到“神秘”的人強行去解讀神秘,這隻會引來毀滅。
“不過,也有一班人是可以解除這種限制的,那名爲‘木馬’的怪物可是有這種的手下啊。”
奈亞子輕聲地說道,不過卻沒有人聽到。
“那麼,爲什麼……”
艾露向九郎提問。
她是想要知道對方到底是怎樣想的。
“因爲,我相信著你啊,艾露,相信著相信著我的艾露。”
“就算是一直也不想去面對,就算是完全不想去戰鬥,就算是一開始就已經覺得--”
“即使是怎樣努力戰鬥,未來也不會是光明的。我也是相信著你啊,艾露。”
九郎的話使得艾露的心底裡引發出巨大的衝擊。
“汝……”
“雖然我現在也許是很害旨,我也許並沒有自己所想像當中,也沒有你想象當中那麼勇敢而無畏。”
九郎微微地頓了一下。
他思考了一會兒,以堅定不移的目光望向艾露。
艾露的目光亦與對方相對。
“但是,這卻是不能不去做,艾露你的表情不就是說明了這一點嗎?”
“相信著我的你纔會在這裡,所以,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能相信我自己,還請讓相信著你的我去相信著你吧。
“九郎……”
艾露的臉頰在發熱,發紅。
似乎是因爲對方的話而令到自己的情緒變得波動。
在思考了半刻之後,艾露才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那麼,就相信著相信著你的我就可以了,九郎。”
艾露的信心似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