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一向喜歡看熱鬧,就算是兩隻狗打架都能引起一羣人圍觀,何況是猴戲,所以當秦朗趕到的時候,這裡已經圍了幾圈人。
透過縫隙,秦朗看到場地中間有一頭大白猿正站立起來向四周的看客鞠躬,只是這白猿似乎有些衰老了,頭頂的毛都掉了一半,不過因爲全身雪白的毛皮,使得它還是有幾分看點。白猿旁邊,站着一個跟秦朗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年又黑又瘦,頭髮蓬亂,給人一種很孤苦的感覺。
“喂!小子!人都圍上來了,趕緊開戲!哥還得去泡溫泉呢!”一個青年男子不耐煩地催促少年開始表演。
“好!馬上開始!老白,準備好啊。”少年向這白猿說話的語氣,不像是主人的命令,倒像是在跟這白猿商量。
白猿居然聽懂了,點了點頭,然後開始跟少年配合表演起打籃球、鑽圈、倒立、翻跟斗等把戲。這一人一猴,表演得都很賣力,不時地引起看客叫好和笑聲。
精彩猴戲很快就演完了一場,接着就是收“戲票”的環節了。跟電影院看戲都是先買票再看戲,不好看也不能退票;但是江湖賣藝,卻都是先演戲,再“補票”。依照行業規矩,但凡是看完整場猴戲的,都應該多多少少給點錢,因爲那表示你對人家的表演很認可;若是不想給錢,那麼你看一看就應該走開了。
看完賣藝表演立即閃人的,那就是德行不夠了。
只不過,這年頭自覺的人真不多,看到白猿端起銅鑼來要錢,大部分人就準備一鬨而散了,少年又趕忙說道:“各位鄉親、朋友,有錢出錢,沒錢的也給老白賞點吃的吧。另外,賞錢的朋友,我這裡都送一張猴兒符,貼在家裡,保你四季平安、大吉大利……”
少年雖然在拼命地叫賣,但是真正給錢的人卻寥寥無幾,而且多數都是幾塊硬幣。更可氣的是,先前那個催促開戲的“溫泉哥”不僅一毛不拔,而且轉身離開的時候口中還說:“媽.的,猴子可是保護動物,耍猴戲還想收錢,老子等會兒就打110舉報!哼!”
秦朗不禁搖了搖頭,摸出了五十元放在了銅鑼裡面,但那少年卻沒有感謝秦朗,因爲他此時的目光根本沒在秦朗身上,而在那個“溫泉哥”身上。
這時候“溫泉哥”已經和人羣走了幾步遠了,少年吹了一聲口哨,白猿忽地躥了出去,鑽入了人羣之中,然後很快又躥了回來,絲毫沒有老態龍鍾的感覺。當這白猿躥入人羣的剎那,秦朗看得清清楚楚,它伸手將“溫泉哥”的錢包從屁股兜裡面扒了出來,這白猿人錢包的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知道它是這方面的高手。
秦朗頓時來了興趣,因爲此刻他確信眼前這個面相孤苦的少年必然是江湖中人,所以生出了結交之心。
但賣藝少年這會兒卻急於離開,畢竟猴子已經得手了,萬一“溫泉哥”很快發現,必然會回頭找麻煩。
賣藝少年收拾東西急速離開,秦朗遠遠地跟在對方後面,兩人一前一後拐過了幾個街頭之後,賣藝少年走進了一條小巷子,然後開始清點那錢包裡面的東西。只是,很快他就是失望了,他本以爲這個口口聲聲要去“泡溫泉”的傢伙是一個款爺,誰知道錢包裡面竟然只有十幾塊渣渣錢,少年不僅大嘆倒黴。
隨後,賣藝少年摸出一張五十的鈔票,輕嘆了一聲:“還好,今天有人給了賞了五十,至少能夠爺爺弄頓肉補一補身體了——哎呀,知道了,晚上你也有肉吃!”
後面一句話,卻是賣藝少年對那白猿說的,因爲當賣藝少年說吃肉的時候,這白猿居然眼巴巴地望着他。
就在這個時候,秦朗走入了巷子當中,他的出現讓賣藝少年猛地警覺起來,那白猿也警惕地盯着秦朗。
秦朗在距離賣藝少年三米的距離就停下了腳步,微笑着說:“我沒有惡意,只是大家都是江湖人,所以想跟你認識認識,我叫秦朗——”
“對不起,我沒興趣!”賣藝少年並不領情。
“那你對什麼感興趣?別人的錢包?”秦朗忽地問了一句。
賣藝少年眼神霎那間變得凌厲起來,衝着秦朗冷冷道:“你想怎樣?”
“我只想跟你認識認識。剛纔那五十塊,是我給的。”秦朗依然在笑。
“怎麼,五十塊你就想收買我?”賣藝少年雖然有些落魄,語氣卻很高傲。
“真要收買你,一張五十肯定不夠。只不過,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我只是想幫襯一下你,真沒別的意思。”秦朗的語氣顯得很誠懇。
“謝了,但我還是希望自謀生路。”賣藝少年依然不領情,“如果沒別的事,我走了!”
秦朗暗歎一聲可惜,本想跟對方結交一番,可惜這賣藝少年卻不留情。
江湖結交,自然是隨緣了,秦朗側讓了兩步,給對方留出路來,這是告訴賣藝少年,秦朗並不想爲難他。
“謝謝你的賞錢。”
賣藝少年從秦朗身旁掠過的時候說了一聲,當他跟秦朗擦生而過,走了幾步的時候,秦朗忽地說了一句,“請問你家裡面是不是有病人?如果是的話,我可以幫忙!”
賣藝少年猛然回頭,盯着秦朗:“你怎麼知道的?你去了我家?”
“不是!你的衣服上,有中藥材的味道。我精通醫術,對這些藥材很熟悉。”
“很熟悉?那你知道我今天熬了什麼藥麼?”賣藝少年警惕姓很高。
秦朗淡淡一笑,說了幾樣中藥材的名稱,這少年臉色頓時變得驚駭起來:“你……你怎麼知道?”
“我說過了,我精通醫術。你是江湖賣藝的,我是江湖郎中。”秦朗又笑了笑,但是笑容卻很真誠。
賣藝少年終於被秦朗的笑容感染,放下了戒心,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我叫陸青山。”
“陸青山,好名字!”秦朗說,“如果你放心的話,就帶我去見那位病人吧。”
“你問藥味就能說出藥名,肯定醫術不錯,從醫品看人品,我信得過!”賣藝少年稍稍恭維了秦朗一句,然後摸出那個錢包,“不過,等我把這東西丟回汽車站值班室吧。那傢伙雖然可惡,不過拿了他的錢就算了,錢包證件還是給他丟回去。”
“貌似裡面錢不多吧?”秦朗笑着說。
“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先前你打開錢包的表情了——你差點就罵那傢伙的娘了吧?”
“哈哈~我的表情有那麼誇張麼?”
“事實是,比我形容的更誇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