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得到什麼,就要捨棄什麼。
等價交換的原則,從沒對任何一個人寬容過一絲半點。即使這個人再努力,也是一樣。
所以,樑少秋的初戀,就在還未溫熱時,煙消雲散了,當然,他也爲愛人報了仇,泄了憤。 只是……依然於事無補,不是嗎?
人死不能復生,即使少秋爲誰報什麼仇,泄什麼憤也一樣沒用。
而這,就成了他沮喪的理由。可能是悲傷,可能是憤怒,他一個人窩在房間裡,幾天都沒有出來。不過。並不是他在偷懶,一個人受的傷太深總要有一段時間來緩衝。即使是身體上的傷痛也要有時間來恢復吧。而這一次,他傷的太深,太痛了。
或許是因爲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別離,他顯得那麼生疏,一點免疫力都沒有,絲毫不像往日那個沉着冷靜的樑少秋。
或許,是他太純了。
他並沒有捨棄什麼,而是失去了什麼。好在他終於知道了自己失敗的原因,明白了自己若是不捨棄感情,就會繼續失敗下去。不,或許不一定要捨棄感情,而是他之前的感情太過濃重了,因爲用情過深導致的意氣用事是不能再有了。否則自己下次將失去的會是誰呢?也未可知。
有人告訴他他應當捨棄的不是感情。而是愛人,是敵方的把柄,只有沒有了這些牽絆,他才能放開去幹,放手一搏。樑少秋想了想,覺得自己至今已經失去了太多的親人。時至今日,剩下的恐怕就只有……
想着想着,他突然勃然大怒,吼着說:“你們根本是想害我!如今我的愛人只剩下一個可憐的老母親,這麼多年來,我的親人有被別人害死的,還有我親手葬送的,事到如今,只剩下一個真心對我好的老母親,你們都不準備讓她好好壽終嗎?你們可真是一羣壞種!夠了,我再也不要聽你們的了,都給我出去!”手下見大哥發火,只得乖乖地退下了。
當然,樑少秋在家的老母親除了在他爺爺奶奶的事情上出過一次面以外,從沒幹涉過少秋的任何事,對於少秋的立場,也從沒表過態,可以說是一位完全賢德的母親,對少秋,多的是包容。而對少秋來說,母親也是唯一一個值得重視的人,要他傷害誰他都做得到,但唯一母親,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傷害的。
因此,他明白自己應當捨棄的並不是親人,也許,自己身上還存在着什麼多餘的感情?有什麼是不必要的呢?要好好找找了。
跟幾兄弟在一起,少秋乾脆閒聊了起來,關於幾兄弟,關於少秋,關於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聊着聊着,少秋就從中發現了不妥。
少秋總是說得最多的一個,幾兄弟往往只是隨聲附和幾句,從不敢打斷自己的發言,而幾兄弟在說的時候都是一句沒說完就有另一人插言了。是因爲地位的不同嗎?還是說……
果然,幾兄弟對自己還是有戒備之心嗎?這一定要想辦法解決才行。
不,或許這就是自己存在的問題了,感**彩過於濃厚,以至於平時對手下,對集團的管理做不到公平公正,讓一部分人生出了不服之心,也讓一些心懷不軌之人有機可乘,能夠見縫插針。只要注意到了自己對誰的不同感情,就無異於抓住了自己的把柄,這樣怎麼行?那日後,如花那次的事故豈不是要常常發生了?
這,絕不可以!樑少秋心中有些生氣。連幾兄弟都注意到了他神色的異常,紛紛投以擔心之色,問:“少秋,你沒事吧!”(只有幾兄弟被允許叫少秋的名字,因爲是兄弟)少秋纔回過神來,忙打趣道:“啊……哈哈,我怎麼可能有事?沒聽醫生說嗎?我這麼強健的人,有病才奇怪呢!啊哈哈……”才讓幾人眼中的擔憂之色褪去一些,留下一句“你還是注意一下。”就退下了。
至於少秋,他已經確定了自己將要走的路。一週後,他上了嵩山少林寺。
不要誤會,秋哥可不是去當和尚,據本人說,這是“修行”,要拋棄感情,必須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才能讓自己的精神到達最強大的狀態,才能承受那突如其來的一切事件和災難。
不過,這“修行”也太苦了點。
因爲是少林寺,不論做多麼重的體力勞動,都只能吃素,少秋又不是和尚,哪裡受得了當“牛”的日子?在這裡,“想吃肉”已經變成了心中的願望,想到自己在城裡時,就是看見有塊肉扔在地上也不會去管吧,真是太造孽了。肉啊,肉啊,自己從沒覺得肉幾曾何時有這麼美味過,但這些天偏偏就吃不上,實話讓人窩火。
就這樣,幾個月後,少秋出來時,整個人就像個和尚,也不再對女人感興趣,不再對什麼浪漫,哪幾個人抱有特殊感情了。
少秋,在慘絕人寰的對待過後,“成功“拋棄了感情。
大多數人早就知道,少秋最重視的人,不是什麼少女,不是什麼兄弟,更不是遠親近鄰,鄰家的大哥小弟。至於如花, 那只是過往雲煙罷了,像日記本一樣,翻過了就過了。
他最重視的人,是在家的老母親。
平日裡嘴上不服輸的他嘴裡說着“老媽你這樣不對”啦,“老媽你真壞”啦,那些口不對心的話,實際上,爲人處事,唯一沒有針對過的人,便是母親,心裡真正敬重的,也是母親。
所以平日裡說話不緊不慢的他纔會在屬下說到捨棄親人的時候那麼發火,所以纔會對母親的一言一行都那般在意,所以,至今,他都從不允許屬下做任何違法亂紀的事,也是因爲母親的那句教導,“少秋你聽着,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不能傷害別人。”少秋也不是那樣軟弱的人,但不到非不得已,他不會出手傷人就是拜母親所賜。
從小,少秋親眼目睹了母親的道德高尚,親眼看着母親一步步努力到如今,因爲他是母親一手帶大的,母親含辛茹苦,一步一個腳印兒地養育他到今天,乃至以後,這份恩情,就他的說法:幾生幾世都無法報答。所以,他儘量孝敬着母親,發達以後,儘量有什麼獎學金啦,有什麼人送的禮啦,都是直接給媽媽寄送回家的,並且時刻不忘了告訴媽媽:“多吃點好的,別什麼都留給我!”
媽媽總是說:“我不愛吃甜的。”然後把甜的東西都留給少秋,冰激凌一類的她從來沒碰過,直到少秋十五歲時才明白:母親都是爲了自己,因爲她知道自己最愛吃甜的,像冰激凌一類的甜點都很貴,母親爲了讓自己多吃一點,才說自己不愛吃的。
想來也是,哪有人會不愛吃好吃的東西?甜點、牛扒、披薩、意大利麪一類有的人根本吃不起就是了,那只是因爲沒那麼多錢。其實母親也十分緊張,只不過知道自己愛吃,才儘量掙錢讓自己能吃到的,而自己吃過一份後,母親就捨不得給自己點一份了,所以她乾脆就說自己不愛吃,讓年幼的少秋以爲是媽媽的口味很怪。
也怪少秋當時太小,不明白父母的苦心,還總是說:“媽!你口味也太怪了,爲啥不吃呢?明明這麼好吃的東西……”直到十五歲時,他讀到那一篇文章,看到文章裡的母親爲了讓孩子多吃一點而餓死,才明白媽媽根本不是口味怪,開始儘量讓媽媽多吃一點,可媽媽堅持說自己不愛吃,甚至少秋強行給她吃時還生氣了,少秋也就再沒提過這件事,但心裡還是牢牢記着。
沒辦法,他不能忘,也沒法忘,因爲那畢竟是自己唯一,也是最重要的母親啊,是自己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失去誰,也不能失去她。他這麼告訴自己。
即使他知道,自己終有一天要失去媽媽的。
身爲一個異能者,還是肉體強勁的“變態”,他知道自己一定活得很長,而身爲普通人的媽媽是不可能這樣的。最重要的是,最近,媽媽頭上已經生出了好幾根白髮了……
每當他回到家中,看到媽媽頭上那日益增多的白髮時,一股莫名的心酸就會涌上心頭,讓他的眼淚都快要溢出,但他爲了不讓媽媽擔心,還是強忍住了淚滴,只能默默地看着母親的背影,心中想着:“我終究還是追不上你的腳步嗎?”留下一絲苦笑。
同時感嘆:“生命真是轉瞬即逝啊!父親早就離我而去了,母親卻也一天天老去了,唉!要是隻剩下我一個該怎麼辦呢?”
這天晚上,他問母親:“媽媽,你會離開我嗎?”
記得小時候,母親都是微笑着說:“怎麼會呢?媽媽會永遠在你身邊守護你的!”
但這次,母親哭了。她流着淚說:“會的,我總有一天會離開你,到那個時候,你要怎麼辦呢?我的孩子啊。”
少秋的淚水終於決堤,他也哭着說:“媽媽,我不要你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你不是說會永遠守護我的嗎?爲什麼又說會離開我了?”
媽媽笑了,那是一絲苦笑,她帶着笑容說:“傻孩子,那是逗你玩的啊,人怎麼可能不死呢?你看你爸爸……”
母親沒有接着說下去,因爲少秋哭了,她還要安撫少秋,不能讓少秋在她的身邊流太多眼淚。
她打趣說:“這麼大了,還哭?多丟人啊,羞羞羞!”
雖帶着笑,卻那麼苦澀。
少秋知道媽媽說的是真的,可他覺得無法接受,即使他接受了這一句真話,當母親真的離去的那一天,他也會承受不住,哭起來吧。
沒錯,母親一直是少秋的心靈支柱,因爲有她,少秋才能放開拼搏,若是沒有她,真不知少秋會怎麼樣呢。當她說出那一殘酷的事實時,又是什麼心情呢?
少秋漸漸長大了,母親卻漸漸老去,這一直以來都是自然法則的流動,生離死別,少秋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可唯獨這一次,少秋覺得自己無法承受。不能承受又如何?該離去的還是會離去,該誕生的還是會誕生,一切,都會自然地運轉着,沒有任何人會因爲這,而活不下去。
難道不是嗎?
即使那個人是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