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忍不住八卦一下
康慨把信封好,出去。
韋行坐在椅子上運了一會兒,終於道:“少說話。”
帥望點點頭。
韋行怒吼:“是!”
帥望道:“是!”
韋行有一點無力感,不管他怎麼樣,都不能讓韋帥望怕到恭恭敬敬,認認真真地回答一聲是吧?這個憊賴小子!
偏偏他又不會長篇大論地訓話,不然,可以象韓青折磨他一樣折磨一下子韋帥望小同學,他不會,所以,只得坐在那運氣,要依他的性子,當然是一頓臭揍,可是,他答應過韓青。雖然韓青沒說不可以打,但是,韋帥望是那種打不服的傢伙,給他兩下子,他不開口已經不錯,如果打急了,他開口亂罵,很容易讓韋行抓狂,不,韋行現在對那種狀況很怕怕,他再也不想把韋帥望揍到不能動,誰知道韓青啥時候想起來又跑過來看他的寶貝。
韋行無可奈何地坐在韋帥望對面,沉默地悲哀地想,我把這小子怎麼辦?
總不能象韓青那樣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吧?嘔!他寧可當韋帥望不存在。
韋行揮揮手,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我看不到你,去去去,離我遠點。
帥望一邊鬆口退出,一邊心裡納悶,韋大人看起來很沒精神,好象受了打擊的樣子,咋回事?一定是溫家人要來的消息打擊了他,總不成是我打擊他了吧?我多乖啊我,讓點頭點頭,讓說是說是,打我耳光我都沒罵人也沒翻白眼。
一早起牀時,帥望自鏡中看到自己臉上的淤青,隨手摸摸,青紫的傷痕上方還有淡黃褐色的舊傷。
帥望對着鏡子緩緩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沒關係,就快要沒有感覺了。
很快,就會習慣,捱了打,沒有感覺,沒有痛沒有羞愧沒有傷心。雖然韓青說過不要改變,可是,改變仍在慢慢地來。就象一把利刃,在石上磨,雖然仍是鐵的,卻不再鋒芒畢露。
拿起來遙遠新送過來的布衣,韋帥望有一點詫異,奇了,天底下居然有這樣子的布啊!小傢伙還一直以爲天底下所有的布都光滑柔軟,輕薄密實呢,咦,天底下還有這樣子的布啊,線條粗大,不時地有接頭疙瘩,明明摸上去很厚,拿起來卻能透過陽光來,無他,棉線很粗,織得很疏鬆。布的顏色又怪怪的,說藍不藍,說黑不黑,透着那麼股子泥巴味。
帥望把這種怪物拿起來好好地研究了一番,終於搞明白了,這是在冷家時,翠七拿來擦桌子拖地的那種布,咦,這種布用來做衣服?切,在家裡翠七都不會穿這個!
韋帥望拿着那衣服,看了又看,暴笑起來,時間不早了,韋帥望急忙穿上這奇怪的衣服,站到鏡子前,再一次暴笑,心想,這個樣子的衣服,早上似乎就不用洗臉了,不然顯得面白如玉,就英俊得過頭了。
韋行雖然粗心,看了帥望這種衣服也吃了一驚,乖乖,這是什麼意思?帥望雖然長得很普通,可是在家時也一向齊齊整整的啊,怎麼到了這兒越來越灰頭土臉的?一開始只是象土地主,現在連土地主也不象了,就剩個土字了。
韋行左右看看,叫趙鋼過來:“他穿的衣服怎麼了?”
趙鋼擦擦汗:“這這這,這昨天,這個,韋少爺最後一件衣服撕破了,晚天曉琳去買,可是,好象人家沒理她,她氣沖沖地回來了,買了一堆奇怪的粗布衣服。”
韋行瞪他:“什麼人家沒理她?”
趙鋼道:“遙遠大人讓她去買的那家店啊,店大欺客,把她給趕出來了。”
韋行看着趙鋼,疑惑,咦,讓人家給趕出來了?你們沒去砸店?
不過韋大人正事多的是,沒心情再問,把韋帥望叫過來,傳授功夫。
然後韋行就忘了這件事,直到中午,遙遠面色鐵青地忍不住請教韋行:“帥望以前的衣服都是幾十兩銀子一件的?”
韋行被問得莫名其妙:“怎麼?”我怎麼會知道?
遙遠怒道:“昨天我讓曉琳去那個什麼青白布衣買十件布衣服來,你猜他們要多少?五百兩白銀!五百兩白銀!!”
韋行還是沒反應:“哦?”
遙遠見韋行無動於衷,終於有點氣餒了:“一件布衣服,居然要幾十兩銀子,你不覺得一個小孩子穿這種東西有點過份嗎?”
韋行“嗯”了一聲,心想,看來我師父給我那份帳單還真是童叟無欺,我還以爲他胡扯呢,原來真的這麼貴啊。
遙遠不甘心:“他們這樣花你的銀子,你不覺得過份?”
這話,可說得不太好聽了,韋行沉着臉看了遙遠一眼,心想,怎麼着?你想讓我通知韓青,以後別給帥望買這麼好的衣服?你是覺得韓大人修理我的理由還不夠充足?或者,告訴採買,買別人衣服時去青白,買我兒子衣服時去地攤就行?
遙遠道:“我剛收到今年的銀票,大人知道是多少?五萬兩啊!以前只收到二三萬兩,有一年甚至只有一萬兩,大人,這小孩子一個人比你花的多出十倍啊!”
韋行一邊吃飯一邊想,嗯?怎麼回事?只有一萬兩那次,好象是因爲韋帥望學司馬光砸缸來着。啊,今年韋帥望跟着我,所以,師父把我應得的銀子全發過來了。我師父這帳算得很明白嘛,不過,根據以往經驗,他一定很不甘心,不知道這回會想什麼法子,把錢扣回去。乖乖,我對以往每年的萬把兩銀子已經很滿意了,希望今年不會有什麼新花樣,搞不好,再扣成負數,那就不好辦了。
韋行半晌問:“銀子不夠花嗎?”
遙遠噎死,半晌才道:“可是,可是完全沒必要這樣慣着小孩兒啊!”
韋行道:“帥望在那邊,吃用當然同那邊一樣,在這邊,你看着辦吧。”韋行說完,想起早上帥望那件奇怪的衣服來,他看了遙遠一眼,沉默。
居然拿這種事來打擾他,真他媽的。
韋行再一次打量一下遙遠,心想,遙遠的薪水是不是太少了?
如果按照施施一年花去幾萬兩銀子算,遙遠的薪水無疑是太少太少了,可是從沒見她說過不夠啊,她好象覺得很富裕很寬鬆的樣子。
韋行把這件事,想到這裡,結束掉了。
遙遠氣得,怎麼了?怎麼了?我量入爲出錯了嗎?沒錢的日子是誰想辦法把帳目搞平的?還不是我?
不過今年有五萬兩銀子,無論如何帳目都會平得不能再平了,遙遠心裡欣喜,想到韋帥望來到這裡,居然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的,她微微氣平。
話說曉琳當日,是如何吃癟,吃了癟之後竟又爲何沒有鬧事:
昨兒在街上找了好久,纔在永泰大街街角,看到一棟單獨的小二樓,樓邊門牌的地方,寫着青白二字,布衣坊三字欠奉。曉琳站了半天,才鼓起勇氣進去問。
門口無人相迎,走到裡面,高聲詢問,纔出來個青衣男子,端的相貌堂堂,文質彬彬,曉琳再一次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只得喃喃道:“可是青白布衣坊?”
那男子問:“有預約嗎?”
曉琳搖頭,該男子禮貌地微笑:“請到這裡登記,我給你查一下,三天後,有個實習的小師傅有時間。”
曉琳瞪大眼睛,啥?三天後?還實習的小師傅?暈。
該男子再接再厲問:“您要幾件?我們這裡十件起貨,預交全部訂金。”
曉琳顫聲道:“十件是多少錢?”
那人回答:“四五百兩白銀,視您所選衣料而定,只收十足雪花銀。”
曉琳扶住門框:“多少?”
得到肯定答覆:“五百兩白銀!”
曉琳女士只得結巴道:“你你,打打打打劫啊你!”
如果遇到個性急,難保不拿出大店的嘴臉來,那樣曉琳女士當場就可以表演砸店鬧場子,誰想該男子溫文爾雅,不動聲色地把曉琳請過去,給她結結實實上了一堂紡織課:“女士請邊看,這是普通的布,請看,這一寸大小的地方有幾根線?”
“十幾二十根吧,橫的豎的加一起有三四十根?”
“對啊,這個,叫經線與緯線,請再看這邊,這是我們這兒最好的精梳棉布,您看看。”
曉琳啞住,這塊布的線比蠶絲還細,不知是怎麼紡出來的,且光滑柔軟,看上去比綢緞的光澤更加雅緻,那人輕聲道:“一百根經線,一百根緯線,沒有接頭結點,手工拋光,光滑柔軟輕薄密實。這種線需精選特大棉桃,以極慢的速度極純熟的手法抽成線再紡成棉,一百塊紡好的棉裡總要挑出一半不合格的,餘下的,纔是成品。用這種布做衣服的師傅,當然也是高手,一塊布也裁錯不得,針腳如藝術品般完美,有圖案的布,對花對紋,釦子最次的珠寶匠人雕出的貝殼,最貴重的,是紅寶石磨成的全美滾圓珠子。我剛剛的報價,是不包括釦子的,採用傳統的絆帶和手工用布盤成的鈕釦,如果需要用釦子,釦子的價格另議。”
林曉琳女士除了踉蹌而出,落荒而逃,沒別的選擇。
快回到府裡,纔想起來衣服沒買,胡亂買了兩件粗布衣服,向遙遠哭訴去了。
哇呀,才知道啥叫奢侈與精緻,穿這樣的衣服又不會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