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貞妍眼睛一瞪,急忙捂住小嘴沒讓自己笑出聲音:“你好壞啊,不怕李丹嶽知道你在裝神弄鬼嗎?”
“練武之人能有幾個有時間研究西洋美術的?他根本就不懂。”廖學兵渾不在意。
他說的也是實情,武者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每天都要花十幾個小時錘鍊身體,除了少數天賦出衆者,其他人哪有精力浪費在文藝上面?
何況文藝研究這條道路的艱難,比練武不差,甚至超過許多。
二樓樓梯口陳列着一具籃球大小的銅像,造型是一隻只有半張臉的雄獅,無論神態、皮膚、毛髮均栩栩如生,空缺的另一半讓人多了幾分遐想的餘地。下面是個半人高的紅木底座。
徐貞妍說:“哎,這隻獅子好別緻啊。”
李丹嶽又來了神氣,沾沾自喜的說:“西班牙後現代主義大師何塞•路易斯一九七五年的作品,《雄獅的兩個斷面》,十五歲生日時我爸送的,花了八點五萬歐元。”
徐貞妍走到邊上細看,問:“這個斷面有什麼講究啊?”
“這個……這個……”李丹嶽其實不懂其中含義,只得苦苦思索,情急答道:“路易斯大師是想表現事物的兩面性,就像,就像陰與陽、白與黑、有與無一樣。”
徐貞妍擡頭問廖學兵:“你覺得呢?”
“這是中海大學藝術學院雕塑專業幾個老師向何塞•路易斯致敬的作品,天橋下有賣,六七百塊一尊,沒什麼看頭,走啦。”
“你、你說什麼?到底懂不懂藝術?”李丹嶽鐵青着臉,想要吃人一般瞪視廖學兵。
廖學兵施施然的道:“何塞•路易斯在一九七五年創作了《猛獁象的兩個斷面》,是一尊三米多高的青銅塑像,身體同樣只有一半,控訴了人類對環境的破壞,在當年國際藝術節引起轟動,他的風格也帶領了一片潮流。後來呢,中海藝術學院爲了向他致敬,創作了許多類似的作品,有《雄獅的兩個斷面》《猴子的兩個斷面》,還有《斑點狗的兩個斷面》等等,但規模和藝術成就與路易斯遠遠不及。”
徐貞妍點頭道:“原來這樣啊!”
廖學兵說:“前幾年還在學校辦過展覽,後來拿出去到處折價兜售,也不知道誰買到了。”
李丹嶽愣在當場,片刻說不出一個字,滿頭盡是汗水。
“李少不是還要帶我們參觀別墅嗎?”廖學兵善意的提醒。
李丹嶽想起房間還有一件珍藏多年的藝術品,咬咬牙帶他們穿過走廊。
徐貞妍悄悄問道:“猛獁象的兩個斷面,真有這麼回事嗎?”
“我臨時編的,路易斯是誰我也沒聽說過。”
徐貞妍翻了個白眼:“你啊,真是的。”
二樓走廊正好可以俯視樓下大廳,中間的水晶大吊燈在這個角度看過去更顯得絢麗多姿,光華瑩瑩,雍容大氣。
徐貞妍不由笑道:“李丹嶽,你家的燈好漂亮啊!”
李丹嶽聞言幾乎流下欣慰的淚水,以瞬間移動的速度來到女孩身邊,雙手扶着木欄杆向吊燈仰望,
深深嘆一口氣,正要吹噓那是從巴黎訂購的,整整了十萬歐元。
話沒出口,廖學兵道:“行了,你真沒見識,人家李少從淘貝網買的,了不起一千八百塊,你高興改天我給你買三五十副。”
徐貞妍果然配合得很,失望的哦了一聲,說:“還真挺廉價的,你看那光,一點都不自然。”
李丹嶽差點沒從二樓縱身躍下,噎了半天,啞着嗓子道:“行,行,我不跟你爭。”
打開走廊第二個房間的門口,說:“這是我的書房,很少帶人進來,妍妍是第一個呢。”
書房寬敞明亮,乾乾淨淨,左邊的牆壁一列書櫃,右邊是個保險櫃,對面的窗戶則裝上防盜網。
徐貞妍從書櫃裡拿出一本《威尼斯商人》,說:“李丹嶽,你還看這書啊。”
李丹嶽微笑道:“莎士比亞是我最喜歡的作家,尤其這一本《威尼斯商人》,三條平行、交錯發展的故事情節線索,構成了作品生動、豐富的藝術情節,我每晚睡覺前都會讀一讀。”
廖學兵接過書本隨手一翻,讚道:“原來李少看的是少兒圖畫版《威尼斯商人》,嘖嘖嘖,果然深邃淵博得很哪!妍妍你看,這圖畫得真是惟妙惟肖,夏洛克這個形象跟李少也很相似,怪不得他如此喜歡。”
徐貞妍忍不住噗嗤一笑。
李丹嶽的臉瞬間紅成猴子屁股,一把奪走圖書扔進角落,說:“這是我小時候看的。”
門口有個人探頭探腦的,李丹嶽只道醜態被人發現,怒道:“誰!?”
吳向宣畏畏縮縮站了出來,賠笑道:“李少,是我,許博讓我、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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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李丹嶽臨時想起了什麼,說:“好,你也進來看看我收藏的藝術品。”
他先前聲稱吳向宣因冒犯客人已被趕走,現在又突然鑽出來,行徑相當詭異。
其實是許博跟在後面看到廖學兵言辭犀利,李少丟盔棄甲不能敵也,不得不冒着極大的風險讓吳向宣重新出現,狠狠壓一下廖學兵的風頭,所謂惡人還需惡人磨。
李丹嶽拿鑰匙打開保險櫃,換上白手套,小心翼翼捧出一串葡萄——翡翠做的。
徐貞妍一見之下,驚歎的叫了起來:“真美!”
長約二十釐米,寬十釐米,高七八釐米,便如真正的葡萄大小。由一塊半墨半綠的翠玉爲原料,墨色部分雕成葡萄粒和藤枝,綠色部分雕成葉子,運用玉材自然分佈的色澤,雕琢成一串幾可亂真的葡萄。
葡萄粒上留存少少的自然生成的粉白色,就像平時尋常可見的葡萄白霜。葉子反捲,筋脈清晰,當真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吳向宣同樣目不轉睛看着那串翡翠葡萄,艱難的嚥下一口口水。
李丹嶽對保險櫃上放着的手套努努嘴,向廖學兵聲音響亮的說道:“戴上!”
廖學兵依言戴好白手套。
李丹嶽這次居然並不遞給翹首以盼的徐貞妍,而是先給了廖學兵。顯然先前連續三次打擊令他積了一肚子氣。
“喂,小心點,別給摔了
,不然把你買了都賠不起!”吳向宣在旁邊提醒。
廖學兵捧着翡翠葡萄細細察看一番,李丹嶽站在邊上惴惴不安,有種等待別人決定自己命運的感覺。
良久,廖學兵道:“這玉,確實是真的。”
“狗屁!”吳向宣突然暴喝一聲,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吳向宣怒道:“喂,拿你的狗眼好好瞧瞧!什麼不是假玉?你懂嗎?你的智商夠用嗎?這就是假玉!”他剛進來時許博千叮嚀萬囑咐,無論廖學兵說什麼都要表示反對。
好不容易等廖學兵說了一句話,也沒聽清說的是什麼內容,立即大聲反駁。
“啪!”滿頭黑線的李丹嶽照着他的腦袋就是一巴掌過去。
“哎喲!”吳向宣捂着頭補救道:“還用廢話嗎!這根本不是假玉!”
廖學兵微笑道:“匠心別具,很難得,你看這縷白絲,如果放在別的器件上可能就是瑕疵了,可是他把這縷白絲刻意雕成葡萄上的白霜,真真渾然天成,難得難得。”
李丹嶽沒想到廖學兵竟能說出這番好話,一時頗有感激涕零的衝動,說:“我爸前些年在拍賣會買的,國內玉器大師王小昂沒成名前的作品,當時花了一百七十萬,據說現在已經漲到三百萬了。”
廖學兵裝模作樣的說:“雕工上乘,可惜給玉材拖了後腿。”
李丹嶽忙問:“此話怎說?”
廖學兵只是嘿嘿一笑,並不作答,把翡翠葡萄交還給他。
李丹嶽只覺百爪撓心,渾身癢得難受,有心再問,廖學兵卻顧左右而言他,道:“還有沒有什麼好的玩意,都拿出來開開眼。”
李丹嶽輕輕踢了吳向宣一腳,吳向宣醒悟過來,叫道:“喂,怎麼說玉材拖了後腿?你嫌這玉不好?到底懂不懂啊?不說個清楚明白老子拿你去廁所吃屎!”
“你真要我說?”廖學兵擡眼看向李丹嶽。
李丹嶽硬着頭皮道:“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瞎說?”
“好。”廖學兵從對方手裡拿回翡翠葡萄,道:“這塊原石天然含有白、綠、墨三種顏色:墨色部分是豆種,粗豆地,肉眼可見明顯的晶體顆粒感,與冰種、糯種或者更高級的玻璃種,當然還有一大段距離。”
“哦、哦……”李丹嶽哪懂什麼?只好伸長脖子看着他手指的地方應和一聲。
吳向宣急着立功,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喊道:“胡說八道!李少的葡萄天下第一!價值連城!你長得賊眉鼠眼的,會看嗎?像你這種人,始終要被人打死!”
廖學兵說:“李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以爲我弱智,所以找個這麼腦殘的人過來?”
李丹嶽指着門口道:“吳向宣,你出去。”
“我、我……”吳向宣瞪了廖學兵一眼,訕訕離開。
廖學兵這才煞有介事摩挲着翡翠葡萄的其中一處侃侃而談:“顏色帶灰,不十分純淨,透明度自然就一般了。葉子部分顏色翠綠,很正,地子爲細豆種,水頭不錯,但是裂隙不少,只不過被工匠做葉,巧妙的遮掩和美化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