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暮秋低沉的聲音在洪保剛耳邊輕聲道:“你來送死嗎?”
洪保剛不假思索,手肘曲起向後打去。
可惜只打到一半便硬生生停住了,西瓜刀刀鋒割破喉嚨表皮,細微的血珠滲出。
薛暮秋手頭微微用勁,笑道:“做別人的走狗,卻搭上自己小命,值得嗎?”
洪保剛驚出一身冷汗,勉強應道:“閣下什麼意思?”
“你來我的酒吧裡打砸,反倒問我什麼意思?”薛暮秋冷笑:“我看起來很好欺負嗎?”
洪保剛舉手示意手下們不要輕舉妄動,說:“閣下先放下刀子,有話好商量,我可以向你們道歉,另外打壞的東西照價賠償。”
“還有呢?”
“呃,我發誓,有生之年永不踏入神月酒吧。”洪保剛語氣充滿誠懇,彷彿面前立着一尊關公像。
“那就好,另外我還想問你幾句話。”薛暮秋慢慢把西瓜刀抽離對方的喉嚨要害部位。
變故陡生肘腋,洪保剛撲向前方,瞬間脫開薛暮秋的控制範圍,一柄尖利的匕首自腰間拔出,反手捅向敵人。
嚓的輕響,一團白光猛然爆開,西瓜刀劃出弧線從他手腕中兩根腕骨插入,一直壓到下面,刺進堅實的橡木桌面,把洪保剛的手腕牢牢釘死。
只要稍動一動,西瓜刀的刃口就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洪保剛兀自不肯服輸,另一隻手搶過去就想拔刀。
他快,薛暮秋同樣不慢,撿起洪保剛掉落的匕首,輕輕遞至他眼珠子前一釐米處,淡淡的說:“想不想試試瞎子的滋味?”
人體對尖銳物體有本能的恐懼心理,刀尖距離眼珠子如此之近,洪保剛不禁感到毛骨悚然,手指停在半空,吭吭哧哧的道:“我、我……其實我見氣氛太緊張了,就想開個玩笑。”
“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薛暮秋把他另一隻手攤開壓在桌上,匕首又把他給釘起來了。
現在變成洪保剛半邊身子趴在桌面,兩隻手伸長,各插着一把刀。
剩下的小混混們又圍過去,但是誰也不敢近前。
洪保剛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腕漸漸蔓延出一灘鮮血,從傾斜的桌面流淌而下,滑到他的下巴,心頭多了幾分驚駭,說:“閣下,是我不太懂事,冒犯您的虎威,還請多多見諒。”
這傢伙本是個不怕死的拳手,只憑一腔熱血打遍地下拳場。然而退役後投靠了其中一位股東,身後又有一堆小弟,生活變得優渥起來,娶了一位漂亮的平面模特爲妻,還生下個大胖小子。
這時鮮血流失,手肘以上部位開始變得冷冰冰的,想起家中嬌妻和孩子,壓根沒有拼命的勇氣。
薛暮秋低頭湊近,低聲問道:“你跟薛暮冬什麼關係?”
“什麼冬?我不認識。”洪保剛趕緊回答。
廖學兵和葉小白走過去,小混混們羣龍無首,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那你爲什麼來神月酒吧鬧事?”薛暮秋又問。
洪保剛稍稍有所猶豫,葉小白一腳踏在他頭頂上,神氣活現的道:“不準想,馬上回答
。”
洪保剛剛剛張嘴,他的尖頭皮鞋就狠狠壓了下來,嘴裡上下牙齒猛的相撞,碰得生疼。
這幾個年輕人好生蠻橫!
洪保剛不敢遲疑,答道:“是葛叔,葛叔讓我們來的。他上個月在這裡被你們打了一頓,就找到我,讓我帶人過來給你們一點教訓。”
葉小白道:“這些小蝦米哪能和薛暮冬有什麼聯繫?”
薛暮秋說:“什麼葛叔,是血獄拳場的股東葛鬆麼?這老東西喝醉了在我酒吧調戲女顧客,搞得烏煙瘴氣,還好意思讓人來找場子?”
洪保剛事先也不知道神月酒吧的老闆如此厲害,帶人來靜坐一個多禮拜,沒人敢於阻止,打算等對方主動服軟。正好,賴皮輝惹事反捱打,洪保剛就有些不耐煩了,想趁機生事。
廖學兵噌的拔出洪保剛手上的西瓜刀,慢條斯理的說:“我話不講第二遍,明天中午十二點帶錢過來賠償酒吧一切損失,包括這幾天因你們搗亂受到影響的生意,打壞的桌椅板凳另算。還有,讓葛鬆一起過來賠個禮認個錯。”
洪保剛連忙收手,苦笑道:“我不敢保證葛叔會不會過來。”
“不要緊,你把話帶到就行。他若是不敢來,我自然有辦法找到他。”
“是是。”
“現在,滾吧。”
兩名手下連忙撕開衣服爲洪保剛包紮受傷。
洪保剛一把推開手下,頭也不迴向外走去,說:“閣下幾位,這筆賬我記住了。”
小混混們趕緊跟着他離開,一刻不敢停留。
事態平息,服務員出來收拾桌椅板凳,掃走玻璃碎片,擦乾淨地上的血跡,順便安撫客人。
薛暮秋在吧檯取出一個麥克風,說:“各位朋友,籤於神月酒吧遭到一些無聊人士的滋擾,給各位帶來了一些不快,今晚凡是在座的消費,酒水免單。其他消費八折優惠。”
場地上傳來一陣歡呼,氣氛馬上活絡起來。
好幾個女客圍住葉小白搭訕,不讓他走。
廖學兵和薛暮秋返回座位,剛想詢問最近情況,張雨晴帶着相親對象孫大海過來了。
胖子站在邊上紅着臉撓着頭不敢說話,直到張雨晴推了他一把才畏畏縮縮的說:“大、大師,我想報名。”
“報什麼名?”廖學兵已經忘了剛纔胡編出來的故事。
胖子看看薛暮秋又看看廖學兵,鼓起勇氣道:“我想甩掉懦夫的帽子,讓大家以後不再嘲笑我,看輕我。”
“哦,是這麼回事。”廖學兵掏出香菸遞給他,後者看一眼張雨晴發現對方沒有任何表示,又使勁搖頭。廖學兵自己抽了,說:“你真有這個決心?”
胖子用力想着措詞,囁嚅道:“雨晴說得對,我膽小怕事,不是個男人……”
“等等,有個認知的誤區。”廖學兵打斷他的話:“按照剛纔那種局面,你選擇退讓是正確的。”
“這話怎麼講?”胖子和張雨晴都愣住了。
廖學兵道:“那個綠帽子少年有幾十個同夥,人又流裡流氣的,一副惹是生非的樣子,跟他逞什
麼英雄?打敗一個小混混也不見得有多大能耐。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被打傷了呢?再嚴重一點,他刀子不長眼睛捅到要害又怎麼辦?小混混的命不值錢,難道你自己的命還不值錢嗎?跟一個不講道理的小混混逞口舌之爭並不明智,人必須善於觀察環境,在這種狀態下,保護好你女朋友快速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胖子和張雨晴對看一眼,都緩緩點頭。
廖學兵請他們坐下,又道:“不過你女朋友說的也沒錯,你的所作所爲確實不是個正常男人的行徑。也許她跟你相處時間長了,對你的脾性早已忍無可忍,纔會在那樣的情況爆發出來。”
“是,是。都怪我,都怪我。”
“那麼你真想改變自己?”
胖子說:“剛纔看到幾位大哥勇鬥一百多名歹徒,有種‘雖萬千人吾往矣’的英雄氣概,我……我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張雨晴提醒道:“只有三十多人,你數學怎麼搞的?難怪程序到處都是BUG,天天被領導批。”
“那麼多人,我怎麼看得過來?”胖子道:“大師,您不是有懦夫剋星之稱的健身教練嗎,我、我想報名!”
廖學兵吐出個菸圈,讓服務員拿來啤酒,說:“學費可不便宜,而且時間很長,可能會影響你的工作。”
胖子微一遲疑,廖學兵續道:“可是接受了我的訓練,也許會改變你的一生。你從此有勇氣面對一切挫折,再大的困難也有毅力去克服,不再是人見人欺的蠢貨。”
胖子不再猶豫,捏起拳頭在桌面輕輕捶了一下,說:“我願意!”
“那好,明天去金茶花路的朱雀武館找蔣教官報名。”
“謝謝,謝謝大師!”胖子拼命點頭不迭。
送走這對情侶,薛暮秋笑道:“武館最近生意怎麼樣?”那天武館開業他去了,除了葉小白之外跟其他人都不熟,覺得沒意思呆了一會就走了。
“武林不是很太平,有人在想方設法的搞事。”
一名侍者用托盤送來兩根熱毛巾,薛暮秋接過輕輕拭擦手上沾惹的血跡,說:“對,武館是最接近江湖的地方。不過憑兵哥的本事,成就一番事業並不困難。”
“你弟弟那邊情況怎麼樣了?”廖學兵問。
薛暮秋擺手讓侍者離開,說:“很平靜,平靜得讓我懷疑他在醞釀着什麼。所以洪保剛這傢伙一出現,我馬上懷疑到薛暮冬的頭上。他不除掉我,他睡不着;但他一直這麼吊着,我也睡不着。”
葉小白終於擺脫那些熱情的婦女坐進來,襯衣領口多了幾道鮮紅的脣印。“你們在說薛暮冬是吧?照我的意見,最好主動出擊,防患於未然,把隱患掐滅在萌芽狀態。你這樣天天等着陪他耗?傻子才做的事。”
薛暮秋皺眉道:“他的父親畢竟也是我的父親。”
“哼,婦人之仁。一個無情無義的弟弟,就算不弄死他,打斷兩條腿也是應該,不然以後還會搞什麼幺蛾子出來,你防不勝防。”
“行了,吵架毫無意義。我們先來看看葛鬆究竟跟你弟弟有沒有關係,這是一條線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