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半夜了,該關門歇了。”時近半夜,路邊一處低矮的紅磚屋裡傳來了一個老嫗的聲音。鎮子上除了那家網吧跟幾個牌鋪還亮着燈之外,大多數人都已經休息了。近兩年營生不好做,很多在外打工的年青人都已經三三兩兩的回到了故鄉。可是故鄉比起那些經濟發達的都市來,卻更顯得是舉步維艱。老兩口的兒子打年後就沒有再出去,而是賦閒在家無所事事。全家五口人,就靠着這老兩口的小賣鋪維持着生計。
“你先歇吧,我再守半個小時,看看那些個打牌的會不會要煙和水什麼的。”老頭兒拿着蒲扇,呼扇了幾下驅趕着身邊嗡嗡的蚊子對老伴兒說道。遠處,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狗衝着老頭低聲吠着。老頭兒作勢蹲身,那狗一夾尾巴嗚咽着就跑遠了。
“真是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連狗對不待見我。”老頭兒點上了一支劣質香菸,靠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搖頭自嘲道。兒子三十多了,眼瞅着孫子今年9月就要報名去讀一年級。全家如今是吃飯有五張嘴,可是就指着這麼點收入。每每想到這裡,老頭兒都覺得心裡堵得慌。這產能,咋說過剩就過剩了呢?他揮臂驅趕着蚊子琢磨着。
“人鋪子裡都備了有煙有水的,你幹守個啥呢,趕緊關門睡覺。”老伴兒將牀鋪好,又點了兩支蚊香放在牀邊對老頭兒招呼着道。今年的蚊子顯得比往年多多了,而且耐藥性也明顯要強不少。往年一支蚊香就管用,如今得兩支才行。反正連人帶蚊子的,就那麼一起薰着吧,總比在耳朵邊上嗡嗡要好得多。
“睡,睡,我收音機拿牀上沒?我聽會兒。”老頭兒將菸蒂扔得遠遠的,然後呼扇了幾下蒲扇,拿着竹製的靠椅就往小賣鋪裡走去道。兒子媳婦還有孫子住在家裡,他老兩口爲了守店,只能在這裡將就着睡。
“聽,聽,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聽什麼。不就是每天半夜都有個狐媚子在裡頭跟你們聊前列腺麼?個老不死的......”老伴兒躺在涼蓆上,一邊拿蒲扇扇着風,一邊怒道。
“看看,女人吶,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人家那是插播的廣告,我聽的是國家的政策。多瞭解瞭解沒壞處。”老頭兒咧嘴笑着,返身將小賣鋪的門給插上道。
“又到了夜裡12點這個時間段,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會守在收音機前等候着夜語呢?”老頭兒將收音機打開,裡頭傳出一個慵懶的女聲。老頭兒呼扇了幾下扇子,將收音機貼到耳邊細聽了起來。
“蔣辛,蔣辛?”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趴在窗臺上衝裡邊輕聲喊着。這裡是老頭兒的家,老兩口住在店裡,他的兒子跟媳婦和孫子則是住在家裡。老頭兒姓蔣,他平生最不喜歡人家喊他老蔣。他總認爲這個稱呼,會讓人聯想到委員長的身上去。而蔣辛,則是老頭兒的兒子。
“賴子?你喊什麼呢?我媳婦剛睡着。”少時門開,蔣辛光着膀子穿着條褲衩就出來了。藉着月光他認出了來人,將賴子拉扯出幾米遠,他才壓低了聲兒問道。兩人算是發小兒,打小兒偷瓜,偷花生紅薯的事情沒少幹。前幾年蔣辛出門打工,兩人才少了聯繫。這半年蔣辛賦閒在家,兩人的聯繫又多了起來。
“想掙錢不?”賴子伸手在胳肢窩摳了幾下,然後送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問蔣辛道。
“廢話,錢誰不想掙?這半年斷了收入,特麼我那媳婦頭不是頭臉不是臉的,就連做那事,也沒以往那麼配合了。你有門路?先說好,偷雞摸狗的事情別拉上我。”蔣辛見狀面露一股子嫌棄,腳下往後撤了半步對正嗅着指尖那股子胳肢窩味兒的賴子說道。
“偷雞摸狗?你也太小看我賴子了。那啥有句古話說得好,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曉得不。走遠點說...”賴子左右看了看,然後鬼鬼祟祟的將蔣辛往遠處拉扯着道。
“鎮上萬秀才你知道不?”將蔣辛拉到一棵樹下,賴子遞了支菸過去問道。
“萬秀才?他怎麼了?”蔣辛聞言有些詫異,這掙錢跟萬秀才有啥關係?萬秀才本名叫萬修財。之所以被人稱之爲萬秀才,一是因爲他名字的諧音,二個就是他最喜歡在人前顯擺,他家祖上也是出過秀才的。
據說他取這個名兒也有一番來歷,他父親那輩兒兄弟4個。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墳上的青煙兒都被他們家的老祖宗,那個秀才給佔光了。反正族譜裡顯示,打那之後,老萬家就沒有再闊過。萬秀才的父親在兄弟幾個裡頭排末尾,老大家的孩子叫萬修仁。老二家的叫萬修德,老三家的叫萬修理。輪到他家兒子出世,人家問準備給孩子取個啥名兒。萬秀才他爹一咬牙說:麻痹,多少代都窮得吊打板凳響,還修個雞毛的仁德理,老子的兒子就叫萬修財。
“還記得他家的那個老祖,秀才公麼?”賴子衝蔣辛挑了挑眉毛問道。
“咋了?”蔣辛吸了口煙,啪一擡手拍死一隻麻蚊子反問道。
“秀才啊,那陪葬,應該不老少吧?隨便掏弄點出來...”賴子的手指不停搓動着說道。
“你特麼想去挖人家祖墳?”蔣辛這個時候明白過來了,一起身問賴子道。
“埋地下爛也是爛,不如先借來用用。頂多咱們發財了,提攜那萬秀才一把就是了。怎麼樣?幹不幹?我可是看在咱倆的交情上纔來喊你的。要知道現如今,有錢纔是男子漢。這活兒又不用出遠門,又沒有什麼風險。挖開之後拿走東西,完了按照原樣給他回填就是了。再說了,這才六月底,距離明年的清明節還早着呢。等他們去掃墓的時候,保準啥痕跡都沒有。”賴子起身走到蔣辛身後低聲慫恿着他道。
“要是運氣好,沒準咱也能弄個價值幾十萬的寶貝出來。就算運氣不好,頂多當白挖一次土石方了。”見蔣辛不說話,賴子又在那裡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