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壩是極其受關注的單位,出了人命案子,自然是從上到下都很緊張。首先自然是在一定範圍以內把消息封鎖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然後專案組入駐,徹查此事。最先受到調查的,就是頭天晚上跟值班工相邀一起去抽菸的張立了。
“你是說,你們倆就在辦公室裡喝了一杯茶,抽了支菸後他就走了?”監控其實警察們已經看過了,值班工是自己倒在階梯那裡然後死亡的。這麼問,只是需要走這麼個過場而已。總之呢,得到了是自然死亡的消息之後,所有人心裡都鬆了一口氣。上邊給出了兩個解決方案,一個是賠錢,二個是將死者家裡的直系親屬,再招一個進來頂替他的崗位上班。他們有理由相信,死者家屬是願意選擇後者的。畢竟這樣的單位,現在不是說進就能進的。
“唉,我跟你說,老子現在都不敢上夜班了。這不班組裡掛了一個,頂班的人又沒安排下來。老子一個人在這裡真覺得瘮得慌,你特麼別說風涼話了,這事兒擱你你不害怕?好好兒一人,說死就死了...幸虧老子不欠他什麼。算了別說這個了,咱們換個話題吧。話說,上次跟你約的那個餃子約到手了麼?”跟死亡的那個值班工同班的同事將門鎖得死死的,一個人守着機組跟朋友打着電話。餃子,是他跟朋友之間的暗語。俗話說好吃不如餃子,好玩不如嫂子嘛!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話得隱晦着說。
“約個毛線,特麼整天兒跟我提錢。今兒要這個,明兒要那個的。我一提出來玩的事情,她就顧左右而言他,我都懷疑那丫是不是一摳腳大漢了。”朋友在電話裡有些抑鬱的說道。
“得了,不見着真人你可別花錢...”兩個人就那麼聊着,這一聊就是半個小時。
“我把手機充上電,出去尿個尿然後躺了。明天我下班,咱倆找地方邊喝邊聊。”跟朋友一通天南海北的白話一番,讓值班工暫時忘卻了死人的那件事。看了看手機已經所剩無幾的電量,他打着哈欠跟朋友說道。
“那行,還是老地方,明天下午我給你打電話!上午你小子肯定是要補覺的。”朋友深知對方的生活習慣,滿口把飯局給應了下來。
“特麼,在值班室弄個廁所會死?大半夜的,老子上個廁所還要跑這麼遠。”腹內一陣尿急,值班工拿着手電開門就走了出去。雖然有路燈,但是有些犄角旮旯的光線依舊不是太好,拿個手電能讓他走踏實一些。
“嘶,舒坦了!”快步從臺階走了下去,拐了兩個彎後值班工纔來到了公廁裡。點着手電走進去,一通尿後他打了個哆嗦愜意的嘀咕了一聲。出了廁所的門,就着路燈的光看了看錶,時間已經是凌晨1點。還熬5個小時,天就亮了,然後打掃衛生混到7點去食堂吃早餐。混到七點半,接班的同事就該來了。他心裡這麼琢磨着,腳下則是邁步朝值班室走去。他們這個班,是中夜班連上,兩個白班,兩個中夜班,然後休息兩天。每個月,公家還另外補他們一天休。對於上夜班的人來說,16個小時的班也確實有些難熬。不過回頭想想,比大半夜的從家裡往單位趕,又或者是從單位往家裡趕又要強上不少。
“媽蛋,七十七級臺階又到了!”走到了長長的臺階跟前,擡頭看着這段又高又陡又長的臺階,值班工嘆了口氣道。這是電機組全體同事們一致的痛。
“一,二,三,老子數到七十七,媽個巴子的也就到了。”手扶着欄杆,值班工緩緩拾級而上道。
“五六七...特麼怎麼變這麼冷了?”一陣風從身後刮來,吹得值班工狠狠打了兩個哆嗦。他裹了裹身上的工裝,嘴裡嘟囔着回頭朝身後看了一眼。
“救...”一個救字沒出口,他就看見身後跟着的那羣“人”朝自己蜂擁了過來。倒下的那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同事到底是怎麼死的。
“搞什麼名堂?昂?你們的安全工作是怎麼做的?擺設?還想不想幹了?還能不能幹了?不能幹直說,老子現在就撤了你們。”接連兩天,出了兩起事故。這讓集團的頭頭腦腦們大爲光火。要知道類似於這種單位,每年事故都是有指標的。過了這個線,首先挨板子的就是總們。罰款是輕的,他們就怕將自己給撤了,或者調離。
“純屬是意外嘛...走路跌倒了也怪我們咯?”安環科的科長被訓得跟孫子似的。打一上班開始,但凡是級別比他高的,都來找他撒氣。終於他忍不住低聲回了一句。
“不怪你們難道還怪我們咯?”幾個總們對視了一眼,然後正在訓話的那位一拍桌子怒道。太不曉得事了,不知道替領導分擔一下壓力?這是總們現在對安環科長的印象,可以用糟透了來形容。
“這個階梯是不是應該解決一下了?你們看,接連有兩個同事在第七階上頭出了事故。是防滑工作沒有做到位,還是照明工作的問題?這是值得我們去調查,去解決的。很久以前就有職工對我們提出過,這段階梯太長太陡,讓他們上下班都不方便。唉,可是集團事務繁多,一直沒有顧得上。這是我的責任,我應該承擔起來。整改工作限令一星期內動工,半個月內完工。誰敢在這件事上頭拖拉,就地免職。”這是第二天集團調度會上,總的一番發言。
“爬爬樓梯就當鍛鍊身體了,現在的職工怎麼這麼嬌貴,想想我們那時候...”沒人喜歡惹麻煩,可是這麻煩,卻是最終落到了安環科的頭上。於是有人就開始抱怨開了。整改工作一開始,意味着他們就必須離開辦公室,來到施工現場盯着。哪怕什麼都不幹,就那麼盯着,那也沒有坐辦公室裡舒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