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後,無名女子已能下地行走,大難不死,兼又得李落與冷冰合力打通任督二脈,內力激增,在這天狼騎中,武功只在冷冰之下,比之楚影兒還要勝上一籌。
狄州午間已有燥熱之意,早晚時還算好些。
李落自步兵營回來,原是武塔見軍中將領苦練兵法陣勢,耐不住寂寞,也從軍中選出大力之士五百餘衆,央着蔣浦,命術營打造了巨斧重錘之類的兵刃,操練起來,不求兵陣,只求在戰場之上縱橫開闔,攜萬夫不當之勇,攻城略地。
李落得知,便抽了些時日,將血戰八法授予武塔諸人,沒曾想少了兵陣之累,這支步兵勁旅竟然戰力駭人,沈向東和雲無雁看罷都暗自咋舌不已。
倘若突然出現在戰場之上,一時之間確無人可擋,只不過這般拼殺,耗力極巨,操練了近月,只有不到三百人勉強支持下來,若想在軍中找到第二個像武塔這般的勇猛將士,卻不過是癡人說夢,便是這樣,也已讓軍中各將領側目。
李落將血戰八法盡數傳授,間或又加了些變化,更適戰場之中斧錘之用,與軍中流傳的血戰八法大不相同,只不過隱約能瞧出幾分原來的影子。
武塔不覺什麼,不過看在其他幾將眼中,都佩服不已,如此武功,便可信手拈來,縱是沒有宗師之境,也是相差無幾了。
李落離了步兵營,沒有回去中軍大帳,隨意找了處遮陰背光之地坐了下來,看着目及的牧天狼營帳和營中將士,漠然無語,呆呆出神。
李落如此神態,營中將士已司空見慣,不知這大甘皇子,御封的定天侯神遊之時在想些什麼。
李落正自恍惚之際,突然身後傳來一聲輕響,驚醒了李落,回頭望去。
只見一個女子面纏白紗,身形高挑,輕輕走了過來。李落一愣,才醒悟過來是傷勢漸愈的無名女子,這些日子李落軍務繁忙,只囑託了蔣浦多加留意,自己倒不曾抽出閒暇前去探望,這時見女子步伐穩健,呼吸之間錯落有致,李落展顏說道:“好些了?”
女子靜靜站在李落身前,良久,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李落細細打量了無名女子一番,輕輕一笑,道:“好些了就好。”
一時之間誰也不曾說話,李落坐在地上,女子靜立李落身旁。和風細語,不知是不是說了些旁人聽不見的話語,有幾縷微風不安分的揚起了女子衣衫,又再輕手輕腳的放了下來。
女子突然生硬的說道:“謝謝你。”
李落雙手抱住膝蓋,將頭枕在手臂上,看了看無名女子,和聲說道:“不止我一人。”
女子未出聲,卻是一副固執模樣,李落啞然失笑,道:“你原來是會說我大甘族語的。”
女子嗯了一聲,眼睛一眨不瞬的望着李落,緩緩開口說道:“我只有一個人。”
李落坐直了身子,含笑道:“你可有什麼打算?”
女子說話漸漸通暢起來,看着腳下,低語道:“你說話算數麼?”
李落一怔,站起身來,走到女子身邊,這女子比之李落還要高出寸許,大甘之中少見這樣身姿的女子。李落面容平靜,淡然說道:“我叫李落,大甘卓城人,你若是願意,隨我回去卓城,我請母親大人收你爲義女。”
女子輕輕搖了搖頭,李落不解,疑惑的看着眼前女子,女子擡起頭,眼神清亮如皓月,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沒有母親,也不是誰的女兒,在這裡,我就只有你。”
話語之中雖說生硬異常,只是聽在李落耳中,分覺心酸。李落伸出手,想要抓住女子手掌,不知怎地,卻僵在半途。女子看了李落一眼,神色一暗,道:“你幫我起個名字吧。”
李落心中一痛,微微動了動嘴脣,往日的出口成章化作黯然無語,李落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莫名顫抖起來。
猛然間,李落縱聲長笑,笑着笑着眼淚依着臉龐一珠一粒的滑了下來,半響才止住笑聲。李落搖頭嘆息道:“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殘夢。”
女子受了一驚,不明所以,李落一掃蕭索之意,朗聲說道:“你長我幾歲,便是我義姐,若沒有名字,你便隨了我姓,每相逢、月夕花朝,自有憐深意,你我朔夕相遇,緣自在,就叫李緣夕吧。”
“李緣夕。”女子喃喃自語,唸了幾聲,眼中一陣欣喜之意,“李緣夕,我有名字了。”
李落一聲長笑,引得不少營中將士探頭張望,倪青遠遠奔了過來,見到李落一臉笑意,行了一禮,奇道:“大將軍,有什麼喜事?”
李落牽過無名女子手掌,向着倪青說道:“從今日起,我多了一個義姐,李緣夕。”
倪青一怔,醒悟過來,眼中異色一閃即逝,躬身一禮,笑道:“恭喜大將軍,這個,屬下是不是該稱郡主?”
李落搖搖頭道:“不用,她是我義姐,卻不是郡主,你喚她名字便可。”
倪青明白過來,嘻嘻一笑道:“末將倪青,見過緣夕姑娘。”
女子似是一時不甚適應,略顯侷促的看了倪青一眼,又看看李落,少頃,才說道:“啊,這,嗯,見過了。”
倪青笑了起來,李落責怪的看了倪青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聲,道:“好了,回去吧。”
“等等,”李緣夕突然喚住李落。
“怎麼了?”
“我想讓你看看我的樣子。”
李落一愣,還不待李落接言,李緣夕便緩緩解下臉上的白紗,只是不知爲何心中一陣擔憂,緊緊閉上眼睛,不敢去瞧李落的神色,等了許久,也不見李落說話,李緣夕忍不住睜開眼睛,問道:“我長得什麼樣子?”
入眼之後,李落還算好些,只是頗爲驚訝,倪青已是一臉震驚之色。李緣夕心中一亂,追問道:“怎麼樣?”
倪青回過神來,看了李落一眼,低聲說道:“大將軍,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