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本想問問壤駟寶音是否願意和自己一起去草海,看一看鹿野那伽,壤駟寶音卻一直沒有答覆李落,眼睛裡有一種李落看不明白的思緒,似愁似怨。
壤駟寶音沒有答應隨李落回草海,李落也沒有勉強,叮囑了溯雪幾句,卓城看似太平了些,不過風聲鶴唳,留在卓城未必就比深入草海安穩多少,說不定還要更兇險,不過倘若英王連棄名樓都護不住,那這太子之位不爭也罷。
良辰吉日、諸般俗禮不必累述,大甘朝廷的回禮不外乎金銀財寶和俏麗女子之類,沒什麼清新脫俗的玩意,只在多寡輕重而已。把女人當成禮物送給別人,李落一向很反感,如果堂堂一國的安危太平要靠着女兒家的吹拉彈唱和身段模樣,這樣的太平風一吹就倒,倘若真要用人來換,不用別人,朝廷送了自己的腦袋過去,保管草海諸部載歌載舞,感恩戴德,說不定還要再回上一分重禮,不說別的,飛鵬堡可是還有五萬兩黃金的懸賞呢。
過了昆江,進入北府地界,李落走的是壺觴州這條道,出了壺觴州就到幽州。壺觴好酒,天下聞名,沒進城就能聞到酒香的味道。這路上怎麼走,走幾日,該什麼時候到,少師陸游夏倒是擬了個規程,交給李落的時候,李落拿在手裡不說話,陸游夏心涼了半截,試探着問李落是否有不妥之處。李落只是笑笑沒說什麼,這可苦了陸游夏,琢磨了半天才想出一個辦法,此去草海,沿途諸事李落自行決斷便好,不用操心什麼日子,理由倒也堂而皇之,路途遙遠,誰知道會遇見什麼事,平安爲上。萬隆帝稀裡糊塗的也就準了,反正是李落親自去,用不着操心那麼多。
所以此番北上李落走的不算快,比起當年那些瞬息千里的騎兵疾行,眼下的腳程約莫慢的似蝸牛一般,這樣一來,李落出使草海的消息怎麼也能傳到相柳兒耳中了。
前面不遠是儀狄城,儀狄城不大,使團的人卻不少,李落沒有入城,不過早早就有府城官吏出城三十里相候,備了應時的瓜果酒水,恭迎欽差李落和朝廷的重臣使節。
一番官場上的繁文縟節,李落倒也沒有多少不耐,眼前這些堆滿了笑臉的州府官吏只怕沒幾個是心甘情願候在路邊的,李落自己也覺繁瑣,但根深蒂固的規矩絕非一朝一夕就能改的,如果閉門不見,李落倒是沒什麼關係,就怕這些個州府官吏要睡不着覺了。
李落沒有擺什麼架子,與這些官吏客套了幾句以示謝意,辭別一副感恩戴德模樣的大甘官吏,沒有太多逗留,使團隨即動身繼續北上。儀狄城漸行漸遠,李落回頭看了看,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喚來幾人,叮囑了幾句。少頃,數騎易裝之後離營向儀狄城奔去。
儀狄城還是原來的模樣,如果說有什麼不同,比起李落上次來時街上的行人多了點,路人臉上的愁容擔憂少了點,這日子畢竟算是太平了些。
酒樓還是原來那間酒樓,如今已經掛上了那幅對聯,字刻的龍飛鳳舞,讓人見了便覺得這字也有醉意,頗具意境。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鍾離璽擡眼看了看,咋舌道:“這幅對聯,好大的氣魄,好狂的口氣。”
李落摸摸鼻尖,有點難爲情的說道:“這幅對聯是我寫的。”說罷微微一頓,似是解釋說,“這家酒樓買的是屠蘇酒,酒逢知己,這副對聯說的只是屠蘇而已。”
鍾離璽一愣,看看李落,又瞅瞅正往屋外搬酒罈子的那個掌櫃模樣的風韻女子,瞭然於心的哦了一聲。女子正值妙齡,相貌算是好看,中上之姿,但如果和棄名樓裡的鶯鶯燕燕相較也就不出奇了。不過這女子卻有一股沾染了凡俗市井的風流之氣,不見得高貴,但很容易惹人遐想,若是把這女子比作一朵鮮花的話,那現在就是開的最豔的時候。
這就不怨鍾離璽眼神裡透着古怪了,哪個男兒不風流,而且還是李落這樣的人,天天山珍海味,偶爾來一次鄉野青菜也別有一番風味,清淡是清淡些,但別有滋味不是。
“寫得好,不愧是大將軍的手筆,墨沉行雲流水,意躍妙筆生花,這氣度也就只有大將軍才配得上。”鍾離璽面不改色的稱讚道。
李落很是無語,鍾離璽前後的話風轉的有些快了,軍中分流陣怕也沒這麼輕車熟路,看樣子讓中軍騎兵將讀書認字,研習兵法,軍中無白丁,好像也不一定都是好事。
錢義拍了拍鍾離璽肩頭,嘆了一口氣道:“鍾離,你自求多福吧。”
鍾離璽臉頰微微抽搐,倪青倪白兩人雙手合十,一臉的痛惜,彷彿是鍾離璽命不久矣一般。李落似笑非笑的看着鍾離璽,鍾離璽額頭滲出了冷汗,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
“老規矩,鍾離,你上!”曲子墨低喝了一聲,諸將鼓舞打氣,鍾離璽一張臉漲的通紅,求饒的看着李落,李落笑道:“雖是玩笑,但這是咱們天狼騎的規矩,你是騰蛇營的將領,不去也行,回營之後你覺得他們幾個會守口如瓶?”
鍾離璽左右一看,倪青幾人一臉壞笑,曲子墨動着嘴,沒有聲音,但口型明顯是說鍾離璽軟蛋。鍾離璽眼皮狂跳,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巴掌。
說到這個規矩,不算牧天狼,只是中軍騎將士之間的一個小小玩笑。行軍枯燥,如果不打仗就更難熬,軍中都是些一腔血勇的年輕人,若說沒有躁動那是胡說八道,所以朝廷纔會准許官妓存在。對於此事,李落雖說有些不以爲然,卻也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當年縱兵北上草海,李落幹出的事未必比草海南下的鐵騎強出多少,但凡事有度,拿捏的好便可成事,拿捏的不好就是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