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長青到底是老江湖,武功要越練越深,臉皮自然也得越練越厚,穀梁淚沒有說話,就算甘琦心有不滿,也不會當面說什麼,隨即抱拳團團一禮,也不再客套,辭行欲走。臨行之前看了包不同一眼,淡淡說道:“包兄,日後江湖再見,再討一杯酒喝。”
包不同咧嘴一笑,道:“不知道十一郎當時候要喝我的敬酒還是罰酒。”
袁長青微微一笑,也不動氣,頷首示意,轉身向竹林走去。三子跟在身後,匯入穀梁淚一行當中。蘇荼業已醒過滋味,一臉震驚的看着穀梁淚,婁芷若好奇,嚴知非眼神閃爍,別過頭不去看穀梁淚諸人,心中五味雜陳,一時說不出是喜是悲。
“樑公子,多謝,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出去之後再說吧。”袁長青走到穀梁淚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不知不覺間言語中已含敬意,不像前些日子那般長輩的口吻模樣。
穀梁淚哦了一聲,想了想,看着伏戈說道:“你用的劍法以後還是不要再練了。”
伏戈眼孔微微一收,心中一緊,道:“你想說什麼?”
“羅摩七劍威力的確不小,不過並非正道武學,羅摩洞當年算是江湖邪派,這七招劍法詭異精妙,但隱患更大,練得越久,後患就會越大,方纔我遠觀你這一劍,應該只是殘招,招式習得羅摩七劍之一的三四分,劍意卻差得遠,南轅北轍,不過也算因禍得福,沒有陷得太深,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胡言亂語!什麼羅摩洞,伏某聽都沒聽說過。”伏戈厲叱一聲,半信半疑道。
“你當然不會聽說過羅摩洞,這個門派當年行事極其隱秘,不顯於江湖,但無惡不作,被我師門前輩滿門誅殺,興許是有一兩個漏網之魚吧,這才流傳下來一招半式。”
“休得妄言!”伏戈大怒,師門絕學被人說成邪道武功,而且還如此不堪,這口氣如何能忍。
穀梁淚輕輕說道:“每逢月圓,慾念難擋,曲池突跳,心亂如麻,這是入魔初兆。”
伏戈渾身巨震,駭然望着穀梁淚,這一聲輕言細語宛如平地驚雷,讓伏戈面無人色,一時間竟然忘了反駁穀梁淚,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狂吼大喊,眼前此子真的見過風摧三劍,或者說羅摩七劍。驚懼和害怕涌上伏戈心頭,轉眼間,又有一股狂喜止不住撥弄起來,風摧三劍威力絕倫,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補足了這三招劍法,還有四招,倘若能湊足七劍,藏淵劍閣說不得也能走出這武陵州,去到中府別州開枝散葉。
“你見過與我藏淵劍閣風摧三劍相似的劍法?”伏戈忍住心中狂喜,淡淡問道。
穀梁淚沒有作答,淡然回道:“言盡於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不過,”穀梁淚瞥了伏戈一眼,道,“若是再練下去,說不定我會再來珠秀峰。”
一盆冷水將伏戈心頭涌起的慾念澆滅了下去,伏戈這才記起穀梁淚方纔說的話,當年羅摩洞仗以橫行的七劍絕藝,也改不了滿門盡誅的結局,若是再來一次,藏淵劍閣是否會落得和這個勞什子的羅摩洞一樣的下場。
穀梁淚不再多言,看了看蘇荼,微微嘆息一聲,溫顏說道:“走吧。”
一行人旁若無人的穿過竹林下山而去,伏戈呆若木雞,一動不動,藏淵劍閣諸人不得閣主之令,雙目冒火,卻也只能眼睜睜瞧着穀梁淚幾人揚長而去。
下山的路其實比上山更難走,一行人走的快,卻沒有倉皇之色,此行有驚無險,着實讓袁長青放下了心頭大石,不過在瞧了穀梁淚閒庭信步走在山林之中的模樣,袁長青的心又提了起來,不自覺的連呼吸聲也小了許多。
穀梁淚沒有施展什麼驚世駭俗的輕功身法,一步一步走的很隨意,就和常人走路並無兩樣,大約就是走的更好看,更賞心悅目,走馬觀花一般。可是就是這種隨意讓袁長青不寒而慄,這出山的路並非是什麼平坦大路,而是崎嶇陡峭的山路,但在穀梁淚腳下,好似這山石絕壁就和那些青磚大石鋪成的官道沒什麼分別,擡膝落腳,步伐如一,高低相同,就連每一步的遠近也幾乎沒有分別,如果不是能看着這張俊秀的臉龐,袁長青幾乎以爲身邊走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哪路的妖靈地仙。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穀梁淚似乎着急出山,蘇荼欲言又止,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嚴知非想着心事,神色黯然。婁芷若最是好奇,但袁長青沒有說話,只好將心裡的疑問壓了下來,悶聲趕路。
穀梁淚一行八人,除了背俯在甘琦身後的柔月,似乎輕功都不弱,袁長青盤算了盤算,除卻深不可測的穀梁淚不說,以一柄竹劍壓過江一航的甘琦武功修爲與己相較不遑多讓,真要過招,說不定自己還非對手。這樣來歷神秘的一衆年輕高手讓袁長青着實好奇,搜腸刮肚,猜測會是哪處山門遊歷江湖的俊傑弟子。
甘琦揹負柔月,腳程半點不減,下山時微微見汗,有一股淡淡的奇異體香,頗是旎人,不過袁長青心不在焉,倒是沒察覺這股異香從何而來,只當是風狸和重泉女兒家的體香。
出山無阻,月上梢頭時衆人已到了珠秀峰外,再回到分道揚鑣的路口,蘇荼悵然,恍若隔世。
穀梁淚停步,看着蘇荼,忽然往道旁一處大石後瞧了幾眼,柔聲說道:“就到這裡吧,蘇姑娘,你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啊,樑公子,你……”
“我要走了。”穀梁淚和聲說道。
蘇荼神色黯淡,依依不捨,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要挽留,似乎沒什麼理由,只是呆呆的看着穀梁淚,滿是遺憾的呢喃低語道:“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穀梁淚微笑不語,袁長青輕咳一聲,沉聲說道:“與其戀戀不捨,不如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