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他殺了多少人,壞了多少女子的清白,做了多少惡事?”李玄嗣紅着眼嘶吼道。
李落平聲說道:“你逼他殺了多少人,又逼他辱了多少女子清白?八哥,自從旃蒙成了你的心腹,你難道沒有察覺到他再未辱過一個女子,也再未平白殺過一個人麼?我信他。”
李玄嗣臉色一僵,半晌說不出話來。李落微微一嘆,索然離去。出了門,旃蒙還在,見到李落恭敬喚道:“王爺。”
“辛苦你了,雨花閣的事三五天不會了結,這些日子你留在卓城,先去府裡吧,都有個照應。”
旃蒙微微一笑,道:“王爺的好意屬下心領了,不過屬下身在暗部,見的人多了,就不是影子了,屬下自有去處,卓城暗部的弟兄也有不少,王爺放心,不會被人勘破行蹤,明日屬下會去巡檢司,屬下告退。”說罷,旃蒙恭身一禮,悄無聲息的隱去了身形。
李落張了張口,終還是沒有再出聲挽留。當年與沈向東一手組建了牧天狼暗部天干地支,應付的是朝堂險惡,所知者不過李落、沈向東和雲無雁三人。數年之後,殷莫淮插手天干地支的往來調遣,至此天干地支的發展與擴充大大出乎李落預料,原本天干十組,地支一十二組,時至今日,這天干地支倒是不曾有變,但人數比之當年多了五倍有餘,而且除了天干地支的暗部將士,另有十干十二支,共計二十二名身份極其隱秘的暗子,這二十二的神秘還遠在天干地支之上,除了李落、沈向東和殷莫淮,世上再無第四個人知道他們的來歷和名字,更有甚者,其中有一些人就連李落也只知名號,其餘一概不知。
這二十二人,十干曰:閼逢、旃蒙、柔兆、強圉、著雍、屠維、上章、重光、玄黓、昭陽;十二支曰:困頓、赤奮若、攝提格、單閼、執徐、大荒落、敦牂、協洽、涒灘、作噩、閹茂、大淵獻。肖青侯在十干之中位列第二,對付的就是卓城雨花閣。
忽地,身後廂房中傳來妙音的驚叫求饒聲,李落神色複雜的回頭看了一眼,只聽屋中一聲悶響,之後再無聲息。幾息之後,一人推門而出,一手半拖半拽的拉着妙音,面罩黑巾,不辨男女,輕輕一禮,將妙音丟在李落腳下,悄悄退了開來。
妙音捂着脖子,驚魂未定的咳嗽着,嚇得渾身發抖,好不可憐。
“怎麼了?”
“八殿下……他要殺我!”妙音低聲哭泣道。
李落沉默了片刻,淡淡說道:“這個結果你應該料到纔對。”
妙音一怔,嗆聲哭道:“王爺救救民女,民女不想死,王爺,民女什麼都願意做,只求王爺不要殺我。”
“就是因爲你什麼都願意做,所以才落得今時今日這般地步。我不能救你,不過我答應你,你如果有什麼未盡之言和未盡之事,我許你一個機會。”
妙音面如死灰,痛哭流涕,只求李落饒她一命。李落冷着心腸,半點不爲所動,很是冷血無情的丟了一句:“我給你三天時間。”說完,就將這位豔名遍卓州的傾城佳人拋在了冷冰冰的迴廊深處。
江風、陰雨,江面之上有垂天之雲,江面之下泛着黑,幽暗深邃,而索水水面波光粼粼,不知不覺起了一層水霧。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絡岸柳絲懸細雨,遠處的畫樓次第掛上了燈,醉紗紅籠全都成了一片輕煙幽影,只有最大的那艘船是暗着的。
此地不比城中的通宵鬼市、舞榭歌臺,一直要到天明才告歇息;現在時辰尚早,附近已少見行人。其實時辰早與不早,在這裡都無甚分別,這座小小的漁村看起來和索水沿岸散落的村子並無二致,唯一有些不同之處就算是離名滿天下的月下春江不遠。
漁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約會在天晴的晚上吃過飯,三三兩兩聚在屋外樹下,遙遙看着索水裡倒影的燈火談論幾句那裡的紙醉金迷。今個雨下了整天,村民早早各自回了家,整個村子安安靜靜,間或裡會有一兩聲犬吠雞鳴。
這就是索水沿岸的漁村,不過,這一座略有不同,不僅僅是因爲在村子最隱蔽的地方有一座鄧王的行宮別苑,而是整個村子裡的人都不是普通人,雖然外表看來他們和別的漁村村民全無二致,手上有繭,臉上也有風吹雨打的刻痕,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好看些的,有難看的,有溫順的,有潑辣的,有懶惰的,有斤斤計較的,無論從哪裡看都瞧不出破綻,彷彿祖祖輩輩就在這裡落地生根,都靠着索水營生度日。
便是這些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尋常百姓,讓牧天狼中軍騎折損了十餘騎,若非呼察冬蟬領着草海高手與一衆鬼猿撕破陣勢,只怕死傷還要更多。
掩殺悄無聲息,村子深處的李玄嗣尋歡作樂時半點也沒有察覺到風聲,一半是因爲肖青侯的緣故,另一半則是牧天狼中軍騎其疾如風,侵掠如火,動若雷霆之故,中軍騎裡的將士,本就不是尋常的軍中兵卒。
這一戰,很兇險,但結束的更快。村子不大,人也不算多,連着老幼婦孺不過百人,中軍騎頗有死傷,這些村民抵禦之兇悍出乎李落預料,但更叫李落吃驚的是這一戰不曾留下半個俘虜,一戰過罷,村子裡的人無一活口,不是被中軍騎將士斬殺,就是被自己的父母妻兒所殺,然後再自盡而亡。等到中軍騎衆將回過神來的時候,村子裡還活着的就只剩下三條狗和二十三隻雞了。
這些都是死士,而且還是忠心不二的死士。李落看着堆在村口的一具具屍首,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涼意。這麼多死士極爲罕見,還要將一個村子裡的人無聲無息的抹去,再換上另外一個個不相干的人,不讓人發現,如此隱忍狠毒的手段,簡直聳人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