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搓了搓手,從案板下拿出一把剔骨刀,瞧着李落,商量着問道:“客官自己動手還是要小老兒代勞?”
李落沒有應聲,老頭笑了,像只偷了雞的狐狸,笑嘻嘻的說道:“還是小老兒自己動手吧,這前兩碗就算小老兒做東,請她們也嚐嚐你這狼心狗肺煮的面的味道。”
李落沒有動,靜靜的看着老者。老者眼冒綠光,捲起袖子,拎起剔骨刀比劃起來。
“等等。”
老頭一瞪眼,喝道:“想反悔?”
“還是要把先前的三碗麪錢結了。”
“哈哈,客官原來是個講究人……”話剛說完,案板上傳來一聲脆響,叮咚有聲,老頭低頭一看,剔骨刀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掉在了桌上,旁邊整整齊齊的放着三根手指,一根不少,一根不多。
老頭張大了嘴巴,有些疑惑,不知道這平白出現的手指從何而來。忽地,一股鑽心的疼沿着手臂爬上了頭皮,一聲慘嚎響徹了整條巷子。
老頭捂着手,兇相畢露,卻難掩眼中的恐懼,死死的盯着李落。
“一碗麪,一根手指,錢貨兩訖,童叟無欺,對麼?”
“你,你……”
“老丈也沒說用誰的手指付賬,我便自作主張,借你三根手指一用,多謝。”李落平靜的說道。
老頭眼中戾色一閃,猛地抓起一把白麪兜頭兜臉向李落三人撒了過去。一旁安安靜靜的穀梁淚揚了揚手,半空中的白麪倒捲了回去,撲了老頭一臉,就聽老頭髮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嚎叫,倒在地上打滾,形如一條上了岸的魚,扭曲翻滾,不時還有輕微的嘶嘶聲。
燈火下,老者的一張臉佈滿了黑水,鼻子、眼睛頃刻間只剩下一個血肉模糊的坑洞,嘶嘶的冒着黑煙。
好一個兇厲險惡的毒。
叫聲淒厲,但很快就沒了聲息,只剩下一灘奄奄一息的血肉,看不清是人是鬼,爛成了一團。
巷子安靜了,方纔的熙熙攘攘驟然間消失的一乾二淨,無數道目光齊齊釘在了李落背上。
李落長身而起,一臉冷意,漠然說道:“軟骨酥,化骨散,不過如此。”
“什麼人,敢在麒麟盤口撒野!”巷子裡傳來一聲厲喝,無數鬼影無聲無息的冒了出來,將李落三人圍了起來。
李落緩緩轉身,清冷的掃了一眼周身四處,冷冷說道:“想不到西狩城中竟然還有這樣一處藏污納垢之地。”
“找死,拿下他們。”一人冷冽的喝道。
“二公子?”風狸眨了眨眼,盯着李落道。
“依你知道的江湖規矩辦,別的事有我在。”
“好哦。”風狸極快的應了一聲,等的便是李落的這一句話。
“我幫你……”李落話還沒有說完風狸就已經衝了出去,就見風狸閒暇之餘還揮了揮手,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和小姐歇着吧。”
圍困三人的一衆黑影皆是一愣,沒有料到被圍的三人非但不見驚慌,反而其中一人興致勃勃的衝了過來,亮晶晶的眼睛,宛如色鬼瞧見了一個衣衫半解,欲拒還休的美人,眼珠子都有點泛光的模樣。
羊入狼口,不知死活,一瞬間幾乎所有的黑影都是同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起的快,散的更快,這些黑影終於知道沒什麼對面跑過來的這個女人會如此的樂不可支。
李落眼皮直跳,不由自主的伸手搓了搓臉頰,看得久了,只覺得臉上的皮肉有些僵硬。
“風狸自小在紅塵宮的時候就被訓練成一名死士,精擅刺殺隱匿之術,和義姐差不多吧。”穀梁淚輕輕說道。
李落點了點頭,不論是江湖還是朝堂,但凡顯赫一方的勢力,背後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連牧天狼也不例外,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暗部天干地支不也一樣名不見朝野。
“後來師叔祖她們派人來找我,趁着她們有求與我,我就藉機把風狸她們幾個討了過來,好好的一個人當成沒血沒肉的兵器總是有些殘忍。”穀梁淚頓了頓,笑嘻嘻的接道,“師叔祖求我的事我也沒答應她們呢。”
李落不禁莞爾,想不到平素端莊矜持的穀梁淚竟然也有這麼頑皮的一面,大約還是化外山中以身化毒的模樣太過刻骨銘心。
風狸像一陣夜風,無影無形,只能感覺到淡淡的涼。等觸摸到這點微涼的時候,就像情人吻,甘之如醴,暖洋洋的讓人醺醺欲醉,連濺起的血花也不曾留意到,就癡癡迷迷的倒在地上。
李落瞳孔一緊,駭然傳音道:“這是什麼武功?”
“春風十里,既是內功心法,也是暗殺時的招數,大甘江湖有一個奇功絕藝榜,春風十里應該也在前百之列吧,二公子有興趣?這樣的武功紅塵宮還有不下三五十之多。”穀梁淚笑盈盈的說道。
“這麼多!”李落咋舌嘆道,比起紅塵宮,禁軍的藏經閣寒酸的有些可憐。
“不過天下奇人不知凡幾,奇功絕藝當然也就更多了,區區一張奇功絕藝榜不可能將天下間所有絕學都收錄進去的,而有些不爲人所知的武功威力驚人,不入榜中,卻勝過榜中絕藝許多,譬如你的三殺指,若是能湊齊了,或許還在我的玉手點將之上呢。”
“嘿,既然是奇功絕藝,哪有那麼容易湊齊的。倒是風狸,沒想到下手這麼狠。”
說話間,風狸拍拍手,施施然的走了回來。李落側身探頭張望了一下,地上躺着的,有聲的和沒聲的,少說也有二三十人。
風狸靦腆的向穀梁淚頷首一禮,乖巧的轉到了穀梁淚身後,柔柔弱弱,一如扶風柳枝。
李落吸了一口涼氣,風狸如此動若脫兔,靜若處子的多端變化,神妙處似乎還在春風十里的絕技之上。
圍觀看熱鬧的人齊齊退開了幾步,不過沒有人捨得走,都還留在麪攤左近的不遠處打量着,只是沒人去攙扶倒在地上橫七豎八的人影。
喧鬧聲小了許多,巷子裡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