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沒有接言,但總覺得壤駟闕有些言不由衷,如果是這樣,壤駟闕沒有理由救一個草海的仇敵。如果只是因爲李落曾救過她一命,見過了那麼多慘死在李落手中的草海族民,哪怕任憑李落自生自滅,壤駟闕亦大可不必再出手相救。
雖說看見了一個結局,但或許還有另外的結局,就算天註定,也未必會一成不變。
“十年前的草海發生了什麼?”
壤駟闕訝然看了李落一眼,眨了眨眼,抿嘴回道:“你是想問十年前蒙厥發生了什麼,或者相柳兒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事,對麼?”
李落汗顏,點了點頭。
“不知道。”壤駟闕斬釘截鐵的答道。
李落一愣,壤駟闕能一口道出李落心中所想,卻不知道十年前蒙厥發生過什麼,說出來沒幾個人會相信。
壤駟闕似乎也怕李落不相信,解釋道:“我很少離開骨雅,骨雅一族和草海諸部來往其實並不多,十年前蒙厥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我知道的不多,聽到的也不多,不過只要不是親眼所見,道聽途說的事能當幾分真?”
這個理由有些勉強,不過李落也不好逼迫,想想也是自家的臉皮太薄,如果不擇手段,興許能問出些什麼。不過李落隱隱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如果有機會心平氣和的與相柳兒坐在一起,李落如果問了,相柳兒多半會替李落解惑。
“還有最後一事。”
壤駟闕皺起了眉頭,不滿叱道:“你怎麼這麼多的疑問!”
李落笑了笑,還是問了出來:“如果我這樣離開,會不會牽連壤駟姑娘?”
壤駟闕微微一怔,沒有料到李落會有這麼一問,垂首不語,似乎在權衡考量着什麼,良久之後才平聲說道:“你明天再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李落想了想,坦然應了下來,道:“好。”
壤駟闕神色清冷,說完之後好似有些許後悔和猶豫,看了李落幾眼,眼神閃爍,最後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李落不明所以,胡亂猜測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也許等明日裡見過壤駟闕想帶李落去的地方後會有眉目。
入夜之後的極北荒原更冷了,壤駟闕出去了多半個時辰,回來的時候手裡拿着些吃的,藉着洞口積雪映入的微光,壤駟闕手中拎着的是兩條銀魚,魚身細長,沒有鱗,比尋常見到的游魚腹部多出了四隻魚鰭,有些像人的手腳,模樣兒有些怪異。
李落恍然,原來早前吃的肉食就是銀魚魚肉。想起經脈中流竄肆虐的熱氣,李落口中微微發苦,魚肉的確好吃,只是不怎麼容易消受。
壤駟闕沒有理會臉上微有苦色的李落,徑自收拾好了魚肉,遞給李落。李落接在手中,頗有糾結,不吃有些餓,吃了就怕又是一番好受。
“靈魚只有第一次吃的時候纔會對內力破關有用處,再吃就是尋常魚肉了。”
李落哦了一聲,這才放下心來,與壤駟闕分而食之。魚肉入腹,果然只有口舌生津的甜和腹中絲絲涼意,再沒有那股突如其來的熱流。
壤駟闕吃完之後就靠在一旁的石壁上閉目養神,不過躺的並不怎麼踏實,睫毛輕顫,顯然有什麼心事,或者懸而未決的思緒,難以平靜下來。
李落調息內力,也沒有開口說話,該說的壤駟闕自然會說,不該說的就算李落問了壤駟闕也不會回答。
一夜無語。
翌日清晨,壤駟闕早早醒來,將山洞裡兩人藏身的痕跡收拾乾淨,沒有留下蛛絲馬跡,就算有人找到這裡,也未必能看出這裡曾經藏過人。
李落沒有多問,幫着壤駟闕稍事整理,草海諸部或許並非鐵板一塊,骨雅和蒙厥之間也暗藏着不爲外人所知的秘密,壤駟闕也許懼怕着相柳兒和蒙厥,要麼就是另有打算。在這場棋局之中,李落是一枚棋子,而且看不透棋局的方圓,也辨不出其中的兇險所在。
兩人離開了山洞,壤駟闕在前帶路,李落跟在身後。剛剛下到山底,道旁亂石嶙峋,有些石塊的印記還很新,看上去剛從山上滾下來沒有多久,最邊上有一堆碎石堆積在一起,痕跡頗是明顯。李落掃了一眼,忽然身形一頓,看着這堆亂石塊沉吟不語。
壤駟闕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李落,又瞧了瞧亂石堆,緊緊閉着嘴脣,沒有做聲。
李落擡頭看了壤駟闕一眼,平聲問道:“這是壤駟姑娘堆起來的?”
“嗯。”
李落吸了一口氣,眉頭緊皺,沉默良久,道:“墓?”
“是。”壤駟闕直言應道。
“墓中埋葬的是何人?”
壤駟闕沒有回答,似乎在思索該不該告訴李落。 щщщ▪tt kan▪¢○
“我認得?”李落追問了一句。
壤駟闕垂下目光,淡淡說道:“你們南人不是說入土爲安麼,你爲什麼一定要知道埋的是誰?”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不管墓中埋葬的是草海族民還是我大甘將士,到底都是因爲我的緣故,至少我該知道這裡葬的是誰。”
壤駟闕沉默良久,平靜說道:“孛日帖赤那。”
李落一愣,身子微微一晃,臉色驟然變白,看着壤駟闕一字一句問道:“當真?”
“不信的話你大可以推開來看看。”壤駟闕有些煩躁不耐的冷叱道。
李落張了張嘴,胸口處傳來陣陣悶意,堂堂草海蒼狼竟然掩埋在路邊道旁的一堆亂石下,就算以前如何叱吒風雲,又是怎樣的名傳天下,終了人死燈滅,還不是化作黃土一堆。
這一次,鹿野那伽山巔,除了李落之外還有五人,孛日帖赤那,喀什,喀摩,李落麾下大甘軍中高手,金屈卮和曲子墨。
早在與姑墨一戰之前,李落就已經悄悄離營,喬裝北上,劍指鹿野那伽!
骨雅祭天草海皆聞,李落自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相柳兒猜到李落會打骨雅祭天聖典的主意,只是沒有料到李落會劍走偏鋒,用這樣玉石俱焚的手段拉着自己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