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棧呆了呆,失神片刻,似乎一時沒有想到怎會身處在這樣一處境地之中。
隨即轉了轉頭,向外一望,只見一個容顏豔麗無雙的女子正在回頭望着自己,亦是一臉錯愕。
流雲棧吃了一驚,怎也想不到身旁會有一個陌生女子相伴,急忙向後縮了縮,只是周身上下痠軟無力,竟有脫力之感。不過正是流雲棧這一動,眼前近在咫尺的女子也同樣退後了寸許。
流雲棧一怔,這才明白眼前原是一個倒影,俏臉一紅,不曾想竟然會被自己的影子嚇上一跳,不過自己怎會施上粉黛,還這般……奇怪。
流雲棧定了定心神,仔細端詳眼前這面鏡子,數息之後,流雲棧低呼出聲,這面倒影了自己面容的鏡子是一把長刀,冷幽清寒。刀雖已離手,但是刀氣卻分毫不減,若有若無的環繞在刀刃內外,散發着逼人的寒意。
“你醒了?”就在流雲棧錯愕出神之際,一側忽然傳來一個清朗的說話聲。
流雲棧又是呆了一呆,這個聲音聽起來很熟悉。流雲棧直起身子,只覺得身上的骨頭好像消失不見了,痠軟無骨,便是這樣坐起來就讓流雲棧氣喘吁吁。
流雲棧美目流轉,身下是一塊白色大石,大石上倒插着一把古樸蒼莽的長刀,刀身有奇怪的蛇形圖案,刀柄處還有云紋雕刻,像是一隻雲雀,側旁有兩個奇形難辨的字跡,不是大甘乃至殘商所用的文字,流雲棧卻認得是鳴鴻二字。
鳴鴻刀,流雲棧這才慢慢的回過神來,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幾眼這把傳說中的遠古魔刃,猛然間醒覺過來,剛纔問話之人正是李落的聲音。
遠處石臺凌空一側,一個人影孤單單的坐在峭壁邊緣,仰頭望着初升的朝陽,不知道在想什麼。
流雲棧晃了晃腦袋,一時間記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有一段的記憶憑空不見了蹤影。
流雲棧稍稍整理了整理思緒,這才慢慢想起之前發生的事,能記得的是爲了追殺柘木合圖孤身一人入山,也的確找到了柘木合圖的蹤跡,之後一路追蹤,和柘木合圖進了一座山谷,再之後的事模糊不堪,似乎有片段在腦海中浮現閃爍,只是怎麼也看不清楚。
想着想着,流雲棧覺得頭痛欲裂,不由自主的輕輕哼了一聲。懸崖邊的人影長身而起,正是李落,臉上的面具已經不見了,還是那副清秀和暖的面容。
李落看了流雲棧一眼,和聲說道:“你失血過多,不要妄動思緒,將養之後會好起來的。”
流雲棧懵懂的哦了一聲,問道:“這是哪裡……”話音未落,隨着流雲棧環目一掃,便即閉口不言,震驚中帶着駭然的看着李落。
白色大石四周橫七豎八的散落着許多屍體,粗略望去也有過百之數,而且死狀甚是慘烈,皆被利刃斬殺,殘臂斷指,無頭的屍身比比皆是,不分婦孺老幼,利器之下無一倖免,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腸才能下得去如此毒手。
“這是?”
“是我殺的。”李落淡淡說道。
流雲棧胸口一堵,悶悶的有些喘不上氣來,半晌才低聲問道:“你爲什麼要殺他們?”
“救人。”
“救我?”
“是。”
流雲棧沉默片刻,輕聲說道:“爲什麼王爺要連孩子都下手殺死?”
“這,該是不奇怪吧,斬草除根,歷來如此。”李落隨意說道,看似不想和流雲棧理論什麼,淡淡接道,“你既然醒了,就隨我離開吧。”說罷探手一抓,鳴鴻刀破空飛起,落入李落掌中。
流雲棧心有旁騖,並不曾看到在鳴鴻刀離開這塊白色大石時,這塊巨石的顏色忽然渾濁了一分,隱隱有幾道不易察覺的陰雲閃現了幾下,而後才慢慢沉入了大石之中。
李落收起鳴鴻刀,當先引路,流雲棧雖是虛弱,不過李落卻並沒有攙扶之意,自顧動身離去。
流雲棧下了白色大石,雙腿有酥麻感覺,一時間難以站立,藝成之後還從未有過這般虛弱的時候,不過好在經脈未有損傷,內勁尚在,調息些時候就會恢復過來。
流雲棧擡頭望去,李落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山崖上開鑿出來的山道上,似乎是在有意躲避流雲棧一般,而半山石臺上的屍首李落也無意安葬,便這樣隨意拋在了這裡。
流雲棧眉頭一皺,顧不得悲憫傷懷,心中的疑團唯有李落才能解開。
流雲棧定了定心神,瞧了瞧石臺上的屍首,嵌入絕壁的神妙祭壇,還有平整了沒有一絲痕跡的白色大石,倘若流雲棧知道曾有一朵妖豔的藍色大花在大石上綻放,不知會作何想。
不過眼下這裡固然處處都透着古怪,但流雲棧卻無暇顧及,先待追上李落,問清這裡發生的事之後再論其他。
流雲棧急趕了幾步追上李落,李落獨身在前,並沒有停下腳步等一等流雲棧的意思,只是沉默不語的疾步出谷而去。流雲棧有心喚住李落,只是李落的模樣有些奇怪,這座山谷中死的這些人,昏迷之後發生的事,讓流雲棧如墜雲霧,想要整理思緒,只是一時間撿不出頭緒來。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山腰,沿途所見,石窟和刀耕火種的農田,還有些沒有收拾的莊稼,順着谷中溪流兩岸地裡已經熟了的瓜果蔬菜,的確是一副自給自足的景象。
但奇怪的是聽不到犬吠雞鳴,也不見有人走動,好似這座山谷是戲臺子上的佈景,色彩繁盛,只是死寂了些,沒有生氣。
“這裡的人去哪裡了?”流雲棧喃喃自語,忽然想起石臺上那些被李落斬殺的村民,莫非這山谷中的居民都聚在了山腰石臺,而後皆成了李落的刀下亡魂,只不過這座山谷之中似乎不該只有這些人才是。
李落沒有回頭,淡然說道:“大半被我所殺,有一些沿山谷另一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