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揚聲應戰的言心是何許人也。
言心淡然自若,做了個道揖,望着李落輕笑道:“我與道家同脈相承,不算外人,不知道逍遙子前輩可否答應?”
逍遙子臉色不變,蒼松和青松卻微微點了點頭,臉色緩和了下來,顯然很放心言心,與李落這一戰就算贏不了,輸也是極難的。
衆人看看言心,又再瞧瞧李落,最後將目光放在三生道人和逍遙子身上。三生會否應允李落代替道家地人宗出手,逍遙子又會不會有什麼異議,言心與道家同脈相承想必不假,只有李落十足是個外人,當真有些難堪。
言心頗顯唐突的說話實則解了三生左右爲難的情勢,看來道家門內的事並不是李落這樣的外人能看得透的。
逍遙子撫須笑道:“如果王爺代道家地人宗出手,那就請言師侄和王爺試上幾招。”
言心稽首一禮,笑而不語。
三生靜靜的看着李落,從口中吐出一個好字。李落暗歎一聲,這是何苦來哉,早知如此,今夜還不如尋個藉口不入宮的好。和言心這一戰,輸不得,更難言取勝,最好的結果就是一場平局。不過倘若對手是這位大隱於市年輕一輩的翹楚,李落實在沒有多少把握。當年南下餘州,與冰冷李緣夕聯手都不曾留下此女,這些年想必武功更有精進,不言生死,只分高下,求一場握手言和的平局難於登天。
流雲棧興致昂揚的瞧着李落,若是李落沒看錯,竟然還小小的扮了個鬼臉,讓李落哭笑不得。
如此一來,道家兩宗鬥法三場已定,第一局是天宗培風對陣地人宗無色,第二場就是言心和李落的較量,最後一局是今夜鬥法最引人心神的一戰,天宗宗主逍遙子和地人宗宗主三生道人之間的曠世爭鋒。
培風不等米蒼穹再惹人厭的尖聲傳令,上前幾步,站在三生與逍遙子下首,看着地人宗隨三生同來的幾名道士,朗聲說道:“天宗培風,領教無色師叔的天地失色絕藝。”
在場羣豪有幾個見多識廣的前輩高手聽說過道家天地失色這門絕學,盡都引頸張望,看一看能得逍遙子讚許的無色道人是什麼模樣。
地人宗衆道士中站起一人,年逾不惑,相貌不見清奇,倒是尋常的很,如果不是主動起身,只怕沒有人會在第一眼將此人認作無色。青衣道袍下的身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沒有出奇的地方,只不過讓場中諸人凝神打量的卻是這位無色道人的眼睛,從起身後走到培風身前,無色道人的眼睛就沒有睜開過,方位分毫無錯,似乎開了道家傳說中的天眼或是心眼神通,與常人行走無異。
“地人宗無色,見過天宗逍遙子師叔。”
逍遙子少見的微微有些凝重神色,頷首回道:“多年未見,想不到你的天地失色已經到了這般境界,好!”
無色稽首回了一禮,沒有多說,徑直朝向培風,平聲說道:“培風道友,請。”
培風面無懼色,坦然一笑道:“無色師叔,得罪了。”
無色淡淡說道:“我是地人宗,你是天宗,觀劍論道就無須在意道家輩分這些虛名,你我同道不同宗,不必拘禮,出手吧。”
培風笑道:“師侄雖與師叔同道不同宗,不過禮不能亂。”
無色漠然回道:“你這般拘於禮法,還不如拜到儒家門下。”說罷,無色一揮長袖,一股看不見的氣流以無色爲中心向四周蕩了出去,無影無形,罩向培風。
培風雙目一凝,臉上的神色驟然嚴肅起來,身上道袍無風自動,整個身軀化成陣陣漣漪,彷彿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尊虛像,不論是風還是勁氣都只能穿過這尊虛像,但卻不能對虛像本體造成一星半點的傷害。
“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這,這是挫銳解紛,和光同塵!”釋纖巧悶哼一聲,震驚的看着這個弱冠之齡的天宗培風。
李落看了釋纖巧一眼,低聲虛心求教道:“前輩,這是道家的什麼絕藝?”
釋纖巧定了定心神,沉聲回道:“此法名喚和光同塵,是道家無上心法,取意消磨鋒銳,消除紛擾,調和光輝,混同於塵垢,隱沒不見而又好象實際存在,與三生道長方纔施展的夢蝶之遁有異曲同工之妙,俱有移形換位的妙用。這兩法各有千秋,不是深悉道家秘術之人很難知道其中的玄妙。”釋纖巧微微一頓,感慨讚道,“這位天宗培風,實乃少見的武學奇才,和光同塵老朽也只在記載中讀到過,近百年間絕跡江湖,沒想到出現在天宗晚輩的身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翟廖語嘆息道:“道家人才輩出,果然了得。剛剛一個夢蝶之遁,現在又有一個和光同塵,如果不是內鬥數百年,天下間有哪門哪派可以和道家爭鋒!”
李落點了點頭,凝聲說道:“無色道長的天地失色也非同尋常,如果不是今日道家鬥法,我絕難想象世間還有這般神秘莫測的殺招絕學。”
釋纖巧和翟廖語順着李落的眼神看了過去,無色道人雙目緊閉,想必一定看不見場中羣豪對培風施出和光同塵的驚歎,靜靜的站在白玉石臺上,一隻手似乎在空中刻畫着什麼道決,而每成一決,培風便要左右騰挪,神情凝重非常,只是一進一退,一舉一動卻依舊瀟灑好看,讓人瞧得心曠神怡。
長明宮前的高手不少,此刻知道無色與培風之間兇險非常的不在少數,但真正能窺見其中玄機的大約也就十來人之多,諸如萬隆帝和雲妃便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培風憑風遊走,只看進退的身法倒比宮中善舞的宮女舞姿還要賞心悅目。只是這是道家鬥法,又不是舞姬的輕歌曼舞,着實讓好些人摸不着頭腦。